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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3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怕會適得其反。”趙奉不看好徐解消極應對的處理方式。

  外人都以為武夫喜歡用蠻力解決問題,腦子不如文心文士好使,心思也不如他們細膩,這完全是偏見。任何一個具備統兵能力的武膽武者,就沒哪個是真正憨傻的。

  趙奉呷了一口酒:“主公的性格…”

  說著頓下來,淡淡道了一句。

  “主公畢竟是主公。”

  徐解和吳賢私下交情再好,后者也是存著疑心,不可能全身心信任誰。徐解作為僚屬,抗拒主公的命令、違背主公的意向,一次兩次不算什么,次數一多難免不快。

  拒絕就意味著違抗。

  作為僚屬的徐解違抗作為主公的吳賢,而違抗初衷是擔心天海介入會讓河尹境內庶民生活艱難——且不說假設會不會成真,它的萌發就意味著徐解在質疑、戒備。

  也意味著徐解更承沈棠的情。

  徐解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誰能不生出意見?

  徐解煩悶不已,一口悶掉酒。

  他苦笑:“吾如何不知呢?”

  吳賢對他生出芥蒂了,如果徐解這時候識相一些交出河尹實權,一切矛盾都能歸于平靜,問題是他不愿意。他太清楚庶民失去土地會面臨什么,太清楚處于弱勢的他們給人當佃戶會承擔多大的生活壓力,遭遇多少的剝削,更清楚溫飽與餓不死之間的區別。

  趙奉:“其實主公將天海治理得不錯。”

  他這是在委婉勸說徐解。

  惹惱吳賢對徐解沒任何好處。

  “而且主公想要河尹人丁,自然不會縱容那幾家做得過分。又有沈君珠玉在前,倘若河尹在主公手中變得凋零,他又好面子,沖著這點也會善待河尹庶民的…”

  徐解內心已經在天人交戰。

  終于,還是緩慢又堅定地搖了搖頭。

  趙奉見狀,哈哈大笑:“文注這脾氣是老趙我喜歡的,來來來,咱們再干一杯!”

  他方才勸說徐解妥協是真心的,為保全自身而圓滑世故,并非難以啟齒之事。同樣,他欣賞徐解秉性也是真心的,“威武不能屈”五字,能扛著壓力做到就值得敬佩。

  徐解:“…”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喝完一杯,徐解化被動為主動。

  將趙奉問題拋回去:“方才見大義愁眉不展,似有心事郁結?解雖人微言輕,幫不上忙,但生了雙耳朵,能聽你傾訴。”

  趙奉:“…”

  要是促狹噎人的本事,還是要看文心文士。徐解都跟自己坦誠布公了,他要是還藏著掖著,未免太不真誠。便道:“哼,還能是什么事情?還不是見到幾張煩人面孔?若非老子這兩年修身養性,早就拆了他們的祖墳。不胖揍一頓真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了…”

  徐解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趙奉一離開就是兩年,等同于遠離權力中心。他這次回來,手頭只有他當年帶走的兩千人馬,而吳賢這兩年經營不錯,帳下其他幾個武膽武者早就擴充帳下規模。趙奉這一來,勢必要從其他幾個將軍那邊分走一部分,達到各軍平衡,變相削弱他們的權力。

  本來就排外的團體,這次能看趙奉順眼就怪了。徐解愈發覺得趙奉親近,他們倆簡直難兄難弟,連困境也差不多。

  擺在趙奉面前就兩條路。

  其一,從其他幾軍抽調兵丁,組成自己的隊伍,戰力方面保持明面平衡;其二,趙奉拿著吳賢額外撥款去募兵,湊齊數目。

  第二條路不好走,沒訓練過的兵丁上戰場能有幾分戰力?吳賢勢力范圍內的兵丁,稍微好點兒的都被征走,剩下歪瓜裂棗。

  趙奉選擇二,他這支兵馬就是戰力最弱的一支,碰上一場艱難一些的正面戰,可能就打個精光了。若是選擇一,其他同僚全部得罪干凈,職場霸凌冷暴力等著他呢。

  吳賢想要河尹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讓趙奉在河尹征兵,若戰力不足還可以多征一些人馬。如此一來,同時解決兩個隱患。不用愁河尹不受控制,也能平衡帳下矛盾。

  解決方法挺好的。

  結果在徐解這里碰了壁。

  徐解和趙奉二人,面面相覷,同時發出一聲滿含無奈的嘆息:“繼續喝,繼續喝!”

  公事愁,私事也愁。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徐解放下緊繃神經,抱怨起來:“…我有個師姐,預備在隴舞那地方開個書院,想聘請幾位女師過去。這事兒原先交給夫人辦就好,她熟悉怎么選,結果…唉,這事兒只能自己來。這幾日派人打聽,有學識、有品德的,基本都被各家包圓了,忒不好找。”

  趙奉也喝紅了臉。

  抱怨:“你這算什么?有錢能使鬼推磨,對腰纏萬貫的你來說算難?我這樁事才叫棘手!前幾日讓冰人過來說親事,誰知她一聽這消息就尋死覓活,拆了半個內宅…”

  徐解知道趙奉有個女兒。

  多大,啥模樣,卻不清楚。

  但都準備相看說親了,估摸著離及笄也沒兩年,這年紀開始說親不算早。

  只是——

  “拆了半個內宅?”

  這個形容未免有些過了。

  趙奉腦仁疼:“讓她阿娘連夜將消息壓下去。若是傳揚出去,這樣潑辣的女兒家,有哪家人肯要?也不圖她當個淑女閨秀,裝一裝也行,唉——難啊——”

  徐解道:“可惜我兒子還小。”

  不然可以當個兒女親家。

  趙奉:“…”

  他的眼神有些微妙。

  徐解這口味也太奇怪了。

  哪有公爹喜歡潑辣拆家的兒媳?

  他女兒是真的拆了半個內宅,連著三五日上演懸梁自盡的戲碼,沒有夸張。

  徐解輕咳一聲,勸說道:“大義,你也不用心急。兒女姻緣,這事兒急不得。越是著急,越容易湊一對怨偶。趙小娘子年紀還小,不懂婚嫁,抗拒也是正常的…”

  趙奉一想也是。

  徐解提建議:“再不濟,招贅唄。”

  有舍不得女兒嫁的,招贅省心。

  趙奉搖頭道:“那不成,愿意入贅的能是什么好男兒?招贅還不如讓她招面首養著玩兒,至少不受婆家的窩囊氣…”

  當下民風不算保守,男女大防有,但不嚴苛。如果女方有權勢,家風又開放,家長甚至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縱容女兒婚前風流兩年。只要不鬧出人命就沒啥大的影響,所以豢養面首也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事。

  徐解:“…”

  正說著,屋外腳步匆忙。

  一婦人推開門,神色慌張大喊。

  “郎主!”

  趙奉一扭頭發現是自己老妻:“怎了?沒瞧見貴客還在,這般吵吵嚷嚷的…”

  婦人氣得提起裙擺,大步流星入內,徐解只得尷尬扭過頭,便聽婦人道:“吵吵嚷嚷,吵吵嚷嚷,你還喝酒呢?你女兒不見了都不知道!她,她就留了這么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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