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涅加湖腹地,深入湖心的半島小漁村邊緣,夕陽將鋪著一層初雪的大地染成了刺目的金色。
在眾多年輕人的歡聲笑語中,皮毛油光水滑的狗子貝利亞最先從森林里跑了出來。
在它的身后,尼涅爾駕駛的雪地摩托拽著一輛滿載著獵物的雪橇車慢騰騰的跑了出來。
緊隨其后,陳洛象也駕駛著一輛雪地摩托,載著坐在身后的隋馨慢悠悠的跟了上來,這輛摩托后面拖拽的斗子上,還放著好幾對漂亮的鹿角。
前兩輛雪橇車的后面,幾個姑娘背著各式獵槍一路走一路聊著。在她們的后面,衛燃駕駛著另一輛借來的雪地摩托,拽著一斗子的各種露營裝備慢悠悠的跟著。
這已經是他們來伊萬家做客的第五天了,趕到這里的當天,眾人在伊萬家休息了一晚。
之后兩天便由奧萊娜帶著,搭乘著衛燃駕駛的漁船,趕去當年某歷史學者幫著賣魚的邊境小城彼得羅扎沃茨克好好逛吃了一圈,并且接上了搭乘火車趕回來的奧莉佳和隋馨以及陳洛象返回了這座小漁村。
這還沒完,昨天傍晚,這些精力充沛的年輕人又各自拿上了獵槍,帶上了足夠的露營裝備,駕駛著伊萬幫忙借來的雪地摩托,跑去森林深處一片漂亮的紅楓林露營了一晚,順便打到了不少的獵物。
這里面既有讓卡堅卡姐妹垂涎欲滴的野兔,也有狗子貝利亞咬住就不愿意撒嘴的小野豬,更有陳洛象愛死了的各種撿來的鹿角,以及一大塊他親自從一顆不知名枯樹上砍下來的所謂“雷擊木”。
這個性格略顯內向的小伙子已經打定了主意,回去就想辦法用這塊木頭親手斫兩床古琴,當作禮物送給對他照顧有加師兄衛燃,以及算是半個媒婆的穗穗。
就連一直跟著穗穗混吃混喝的洛拉都無比的開心,因為這幾天里,她的天才妹妹科拉瓦可沒少說話,甚至還給大家朗誦了一首完整的“鋤禾日當午”。
相應的,一直在學習俄語這件事情上磨洋工的陸欣妲可就不那么開心了,畢竟連科拉瓦都把她比下去了,這多少讓這個才成年的小姑娘有些沒面子。
不過總的來說,這是一次讓所有人都無比盡興的假期。
眼瞅著將車子開到了伊萬家的院子里,穗穗卻將獵槍交給瑪爾塔幫忙拿著,轉而朝剛剛停好了車子的衛燃使了個眼色。
得到暗示,兩人默契的走向了這座小漁村碼頭的燈塔方向。
“你想好了嗎?明天一早咱們就該往回走了。”穗穗一邊走一邊問道。
“想好了”
衛燃點點頭,“等回去吧,回去的路上再去那座島上看看。”
聞言,穗穗點點頭,“不管調查出來什么,我都會想辦法讓官方大力宣傳的。”
“這次你不出面?”
衛燃笑著問道,這幾天的時間里,他終究還是下定決定幫忙調查那座島上發生了什么。
客觀來說,他確實需要以一個正面、積極的形象出現在這異國他鄉的鏡頭之下了。
主觀上,他也確實期待著能有機會再見一次那些勇敢的年輕不,勇敢的孩子們。
“我就不出面了,我是個商人。”
穗穗格外清醒的說道,“這種新聞出現我這樣一個商人,會讓很多東西變味道的。”
“你這敏感度不去考公可惜了”衛燃笑著調侃道。
“我對當官兒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穗穗哼了一聲,隨后篤定的說道,“這次不管你調查到什么,你都會成為生命之路博物館的榮譽顧問。”
“榮譽顧問?”
衛燃挑了挑眉毛,“這是達麗婭老師的承諾?”
“這是我的承諾”
穗穗自信的答道,“這只能算小保底,如果查出了了不得的東西,說不定還會有什么其他榮譽頭銜呢。”
“你和官”
“算是吧”
穗穗點點頭,“我已經表態了,他們總該給一個我滿意的態度才行。”
“你這小商人什么時候這么硬氣了?”衛燃笑著調侃道。
“我媽說了”
穗穗愈發有底氣了一些,“大不了撤回所有投資,連那個破玩具無人機的廠子都斷貨不玩了,咱們全都回國發展。
再說了,小商人怎么了?
現在少說也有幾千號人指望著我吃飯呢,如果我自己男人安全都得不到保證,那就別怪我把鍋砸了,大家一起餓肚子!”
聞言,衛燃也只能心悅誠服的比個大拇指,這些年穗穗這毛丫頭也已經歷練成了女強人了,甚至比之上一輩的某女強人更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還有件事你知道就好”
穗穗停住腳步壓低了聲音,“俄羅斯這邊的生意是大頭,但是蔻蔻那邊咱們的生意也不小了。”
“怎么說?”衛燃來了興致,并且對方擺著小手的示意下稍稍低下頭把耳朵湊了過去。
“奧地利的那座城堡酒店和滑雪場賺的錢可不比因塔少多少”
穗穗幾乎貼著衛燃的耳朵說道,“東邊亮西邊也得亮,我和蔻蔻一直琢磨著合伙賺錢呢,這噶俄羅斯的韭菜哪有噶散裝歐洲的韭菜賺錢?你看著吧,再等兩年,那邊才是賺錢的大頭。”
“那這邊呢?”衛燃好奇的問道。
“這邊好說”
穗穗來了興致,索性招呼著衛燃在路邊找了個臺階坐下來說道,“我準備過兩年把制片廠的工作全部丟給瑪爾塔,游客生意全都丟給洛拉和陸欣妲。”
“她們?能行?”
“有什么不行的”
穗穗自信的說道,“現在她們仨全給我當助理呢,很多工作也都是甩給她們去做的。反正說出大天去,我也不想當諸葛亮。
等把她們培養出來,散裝歐洲那邊的生意估計也就差不多了,到時候我估摸蔻蔻也帶出來了,到時候咱倆就回國。”
“回國干啥?”衛燃樂不可支的問道。
“種地!養豬!”
穗穗信心十足伸出巴掌比劃了一下,“我定了個五年計劃,五年之內,她們都得支棱起來,她們支棱不起來,我還不得累死?”
“這么說五年之后咱們就回國?”衛燃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態度也認真了一些。
“至少目前我是這么打算的”
穗穗點了點頭,并在稍作猶豫之后說道,“先說好啊,我可不打算結婚,另外,上一句是我媽出的主意。”
“這又是為啥?”衛燃愣了一下,說起來,他們倆可從來都沒討論過這個話題。
“結不結有區別?”
“沒區別?”衛燃說完想了想,“好像是沒啥區別。”
“其實有點兒區別”
穗穗拍了拍胸口,“沒有那個證兒,你就是華夏人,我就是法律意義上的俄羅斯人,別人就別想拿咱倆的關系挑出什么毛病。法律上咱倆最多算關系比較親密的商業合伙人,很多事情做起來也就方便多了。”
“這就是你在我周圍養這么老大一窩漂亮姑娘的打算?”衛燃無奈的問道。
“嘿嘿!總之你就聽我的吧,我在下一盤大棋!”
穗穗得意的拍了拍衛燃的肩膀,“走吧,我們回去!還有,剛剛那些別和任何人說。”
“放心,我嘴嚴著呢。”衛燃拍著胸脯做出了保證。
重新回到伊萬家里,卡堅卡姐妹和戰地醫生出身的瑪爾塔以及護士出身的陸欣妲,甚至包括同樣是戰地醫療兵出身的伊萬,乃至她的妻子亞娜和女婿尼涅爾這幾位,已經各自拿著各種各樣的刀具在分解帶回來的獵物了。
得益于長期和衛燃以及穗穗生活養成的飲食習慣,這些姑娘們對各種動物內臟可謂情有獨鐘。
所以都不用招呼,她們便熟門熟路的將各種大腸小腸五臟六腑分門別類的清理出來。
尤其隋馨,更是招呼著陳洛象幫忙,早有準備的從行李箱里翻出了滿滿兩大包各種口味的火鍋底料。
說起來讓人欣慰,在回國之后和陳洛象一起生活的這段時間,平時要給穗穗打工的隋馨和由她代為照顧的科拉瓦都在堅持康復訓練。
如今不但科拉瓦已經能說不少完整的句子而且從陳廣陵夫婦那里學會了好幾首華夏古詩,就連隋馨的雙腿都多少有了些力氣。
按照陳洛象的說法,再有幾年她說不定有機會站起來。
在眾人的忙碌中,伊萬家的院子里架起了一個個爐灶,各種經過專業分解的野味或是送進了烤爐,或是進了油鍋,各種穿成串兒的內臟,也被丟進了辛辣鮮香的湯鍋。
就連伊萬一家平時基本不吃的鹿蹄子豬腿兔頭豬尾巴等等,也被丟進了衛燃提前熬煮好的鹵湯里,用一口不知道哪找來的大號高壓鍋燉煮著。
在這個只有野生動物受傷的美好夜晚,滿滿一屋子男女老少可謂吃的賓主盡歡。
轉眼而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伊萬便放心的將漁船的啟動鑰匙交給了衛燃,目送著他駕駛著漁船,帶著以穗穗為首的姑娘們,以及達麗婭和奧萊娜,在飄落的雪花中離開了碼頭。
在發動機的轟鳴中,這條蘇聯時代的巡邏艇離開奧涅加湖,穿過即將徹底結冰的運河,頂著越來越大的雪花回到了拉多加湖的湖面上。
“等下我再去那座島上看一眼很快就回來。”負責駕船的衛燃大聲說道,“你們到時候在船上等著就行。”
“不用我們陪你去嗎?”穗穗大聲回應道。
“不用”
衛燃擺擺手,“我只是去確認一下細節順便拍幾張照片,最多十分鐘就回來。”
“別去那座墓地”
達麗婭老師提醒道,“那里面說不定還有很多爆炸物。”
“我只是去看看那門防空火炮”
衛燃說著,已經降低了船速,繞到了那座小島的臨時碼頭位置緩緩停了下來,“你們就在船上等著吧。”
說完,他這才鉆出駕駛室,獨自搭上跳板,又在奧萊娜的幫助下系上了纜繩,這才快步跑向了那頂一眼就能看到的帳篷。
鉆進帳篷之前,衛燃回頭看了眼臨時碼頭的方向,在風雪中朝著鉆出船艙的穗穗揮了揮手,并且直到對方揮手回應,這才轉身鉆進了帳篷。
只能擋住風雪,但卻毫無暖意的帳篷里,衛燃又一次看向了那門破爛的防空火炮,看向了炮盾上畫著的那些紅色的五角星,以及那句誕生于戰火中的俄語版點兵點將。
“所以我們還有機會見面嗎”
衛燃在心底呢喃著,同時也格外謹慎的將這頂帳篷各處仔細的檢查了一番。
直到確定沒有任何監控設備,他這才從兜里摸出一張提前寫好的便簽貼在手臂上,隨后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取出了金屬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