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伏爾加格勒隔河相望的戈洛尼德島西側河畔,兩層結構的木刻愣房子隨著煙囪里繚繞的青煙而逐漸暖和起來。
堆滿了各種紙箱子的房間內部,頭戴防塵眼鏡和口罩,手上戴著手套,還系著個格子布花圍裙的衛燃以及阿歷克塞教授各自擎著個大毛刷子,賣力的清掃著房間各處的灰塵。
“教授,這房子你買下來之后就沒打掃過嗎?”衛燃一邊忙活一邊問道。
“怎么沒打掃過”
阿歷克塞教授停下手里的工作,一邊將殘存著蜂蠟味道的木頭窗子推開一邊說道,“兩個月前我就開始重新裝修這里了,不但換了新的房頂,重新鋪了地板,所有壞掉的地方也都進行了維修,連家具都重新進行了拋光。”
一邊說著,這老頭兒還敲了敲連保護膜都沒撕的電視機,“所有的家電和被褥都是新的。”
“那為什么還這么臟?”衛燃不滿的問道,這才幾個小時的時間,他們倆都已經清理出去兩大桶垃圾了。
“我只是找人進行了維修,又沒有找人打掃衛生。”阿歷克塞理所當然的說道,“本來我想自己把這里徹底打掃出來的,但一直都沒有時間。不過剛好你回來了,這可真是...”
“這可真是我自找的”衛燃聲音不大不小的滴咕道。
“我都已經送你一架飛機了,你還有什么可抱怨的。”阿歷克塞教授吹胡子瞪眼睛的忽悠著衛燃。
“要不然飛機你留著開?那輛車歸我?”衛燃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對方的小心思。
“我年紀大了”阿列克塞教授想都不想的找了個完美的借口,胡攪蠻纏一般的催促著衛燃趕緊去樓上干活。
在這一老一少的忙活之下,等到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樓上樓下的所有房間都已經被打掃的干干凈凈,原本裝在箱子里的各種裝飾和被褥也都分門別類的安置好了,就連冰箱里都塞滿了各種吃的喝的。不僅如此,阿歷克塞教授甚至還專門給尼古拉老爺子在一樓留出了一個足夠大的房間。
“明天我們再過來一趟就可以把車庫也清理出來了”阿歷克塞教授說話的同時,也點燃了堆積在焚燒坑里的各種垃圾。
“明天還來?”
衛燃摘掉臟兮兮的口罩和棉線手套丟進了火堆里,“我們又不在車庫里過新年,你打掃它做什么?”
“難道等你們走了我自己打掃嗎?”
阿歷克塞教授不小心說了實話,可緊跟著他又慫恿道,“萬一我們又在車庫里找到什么好東西呢,到時候除了那輛車都是你的。”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衛燃含湖其辭的回應了一句,這眼瞅著距離新的一年就沒剩幾天了,他要是早知道這么累,還不如陪著穗穗她們去逛街呢。
“回去之后記得要對所有人保密”阿歷克塞教授一邊摘下圍裙一邊提醒道。
“好處呢?”
“我不是...”
“除了飛機”衛燃搶先堵死了這摳門兒老頭的退路,他要那破破飛機實在是沒多大用處。
“隨便,你愿意說就說。”阿歷克塞教授直接來了個躺平擺爛,顯然是認定了衛燃不會說漏嘴。“我女兒都給你了,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你這老頭兒可就沒意思了”衛燃悻悻的說道,對方這傷敵一千自損三萬二的狠話,他還真沒法接。
“別浪費時間了”
阿歷克塞教授一邊往房間一樓浴室的方向走一邊說道,“快去洗澡吧,洗完澡我們要快點回去才行。”
聞言,衛燃也不再浪費時間,一熘煙的跑上了二樓的浴室。
當他們爺倆洗過澡,帶著在周圍瘋跑了一天的狗子駕車返回旅行社的時候,小姨周淑瑾已經帶著以穗穗為首的諸位姑娘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了,甚至就連隔壁的尼古拉老爺子,也在三只小狐貍的圍繞下坐在二樓的沙發上等著開飯呢。
“你們今天去哪了?”穗穗湊到衛燃的身邊,一邊劃拉著毛茸茸的狗頭一邊問道。
見教授在旁邊給自己瘋狂打顏色,衛燃笑瞇瞇的答道,“去察察湖了,那里有今年最后一次的農場集市。”
“就是以前你和我爸爸經常去的那個?”
“他已經很久沒和我去過那里了,所以我們去重溫了一下。”阿歷克塞說著,一屁股坐在了衛燃的另一邊。
“買到什么好東西了?”穗穗頓時來了興致。
“餡餅,各種餡餅。”衛燃和阿歷克塞教授雖然沒有對口供,但卻異口同聲的給出了完全一致的答桉。
“不用問了”
正在卡堅卡姐妹倆以及洛拉的幫助下往桌子上端菜的周淑瑾習以為常的說道,“每次他們去那個餡餅集市,回來的收獲都是各種餡餅。”
“那里還是有些好東西 衛燃和阿歷克塞教授再次異口同聲的滴咕了一句,只不過這一次,前者下意識的搓了搓虎口處的紋身,而后者則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那張老臉上都忍不住浮現出了一抹笑意。
同樣不知道是不是白天一整天的相處,相比昨天那頓飯,這次無論是卡堅卡姐妹還是洛拉都已經放松了許多,連帶著也讓氣氛都輕松了不少。
轉眼到了第二天,還在新鮮勁里的周淑瑾如昨天一樣,早早的駕車拉著幾個姑娘離開了旅行社。等她們走遠,衛燃和阿歷克塞教授也立刻出發,再一次趕到了戈洛尼德島上的木刻愣房子門前。
“怎么弄?”衛燃說話的同時,特意換上了昨天的臟衣服,順便也戴好了口罩手套之類的護具。
“先把那輛手扶拖拉機開出來,然后把那輛轎車的輪胎裝上,把它拽出來。”
阿歷克塞教授想了想,繼續說道,“最后把那架飛機也拉出來,這樣我們就能把里面好好打掃一下了。”
“那輛拖拉機還能用?”一臉狐疑的衛燃說話間已經將狗子拴在了門口的立柱上。
“當然可以”阿歷克塞教授理所當然的答道,“一周前我才試著發動過它,而且還給它加滿了油。”
見這老丈人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根本沒有挪窩的打算,衛燃也懶得和對方較勁,接過對方手中的鑰匙,打開車庫的大門之后,找到搖把熟門熟路的啟動了這輛落滿了灰塵的手扶拖拉機。
說起來這玩意兒他姥姥家以前也有一臺,當年高中暑假的時候,可沒少駕駛著那玩意兒幫忙拉蓮藕,有當時的經驗在,眼下他自然不會手忙腳亂。
在發動機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衛燃輕輕松松的將手扶拖拉機給開了出來。直到這個時候,阿歷克塞教授也不急不緩的推開了車門,湊到拖拉機的車斗邊上,將里面的輪胎拽下來,招呼著衛燃一起幫忙,一個一個的全都裝在了那輛破破爛爛的蘇聯老轎車上。
相比那輛單缸手扶拖拉機,想把這輛轎車啟動開出去無異于癡人說夢。好在他們爺倆暫時也沒這打算,是需要它讓個地方罷了。
根本沒用拖車鉤,倆人一個在車后面推,一個在前面扶著方向盤,輕而易舉將這輛塵封了不知道多久的黑色嘎斯轎車給請到了外面。
相比這輛趴窩了不知道多久的轎車,那架沒了翅膀和尾巴的飛機殘骸要更加容易搬運,倆人扶著殘破的機身,像推小推車似的便將它扶了出去。
至此,這間車庫里也就沒剩下什么大件了,倆人也就不再浪費時間,拿起大毛刷子和吸塵器便開始和隨處可見的灰塵開始了戰斗。
“維克多!先停一下!”剛剛開始沒多久,阿歷克塞教授便揮手示意衛燃關掉了吸塵器。
“怎么了?”衛燃等到吸塵器徹底停止運轉這才問道。
“先把這塊破鋼板撤掉,它已經絆到我好幾次了。”
阿歷克塞教授說話間丟掉了手里的大毛刷子,用腳尖踢了踢鋪原本鋪在轎車底盤下的鋼板。
這快銹跡斑斑的鋼板有差不多半厘米的厚度,大小更是足以讓一輛車子停在上面,但問題是,它那翹起的死角確實有些礙手礙腳,別說阿歷克塞教授,就連衛燃剛剛都險些被它絆倒。
“我把車開進來,你去找根繩子。”衛燃說話間放下吸塵器,已經轉身走出了車間,將他們開來的車子倒退進車庫里。
用找來的繩子胡亂在這鋼板上纏了幾道最后往拖車鉤上一掛,等到阿歷克塞教授離開車庫躲遠了之后,他立刻踩下油門,在哐啷啷的噪音中,拉著這塊碩大的鋼板一點點前進開出了車庫。
“等下我們可能還要把它放回原來的位置”衛燃剛剛推開車門,便聽到阿歷克塞教授朝自己喊道。
“為什么?”
衛燃不解的走了過去,只是一眼便自己找到了答桉,這原本被鐵板蓋著的位置,原來是個不到一米寬的修車溝,此時這修車溝里還堆積著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從已經結塊的成袋水泥,到裝在網袋子里的易拉罐和罐頭瓶,再到已經銹成了鐵蛋的自行車,甚至里面還有一個不知道還能不能用的船用外置發動機。
不出意外的,這些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垃圾已經將這條修車溝填的滿滿當當,也怪不得要用鋼板蓋起來,這要是不小心栽進去,單單那臺發動機上附帶的螺旋槳估計都夠喝一壺的。
“在這之前,你要幫我把這些垃圾清理出去。”阿歷克塞教授說話間已經拿起了吸塵器,“你就負責這條修車溝吧,剩下的我來做。”
“你倒是會偷懶”
衛燃咧咧嘴,伸手拽起一個裝滿了玻璃罐頭瓶的網眼袋子,然而,還沒等他用力,這袋子便嘩啦一聲破開,那些各式各樣的罐頭瓶也叮了咣當的滾的到處都是。
見狀,他索性重新啟動了手扶拖拉機,先把貨斗上的機翼拽下去之后,又將車頭頂 在了修車溝的邊緣,直接將里面的垃圾全都丟進了貨斗里。
隨著他一點點的清理,隨著垃圾越來越少,腳下也漸漸出現了水泥的臺階,緊跟著,他又發現修車溝兩側的墻壁上掏了幾個壁龕一樣的玩意兒,這壁龕甚至還裝著鐵制的推拉柜門。
然而,還沒等打開那明顯自制的推拉柜門,衛燃卻皺起了眉頭。
這柜門就是噴了紅色尤其的普通鐵皮,外加四角焊接的四個軸承,以及上下兩個用角鐵制作的滑軌組成。但在略顯斑駁的紅色油漆卻蓋不住這柜門拉手處的輪廓。
轉身看了看右手邊的壁龕,其藍色的鐵皮柜門上同樣有個差不多的輪廓。
稍作猶豫,衛燃最終還是走出修車溝,從開來的車里翻出了一罐化學清洗劑,對準兩個柜門上的拉手各自噴了幾下。
趁著等待的功夫,衛燃拉開了左手邊的柜門,總共三層的空間分門別類的擺放著各種常見的不常見的修車工具以及兩個同樣鐵制的工具箱。
轉身打開右手邊的金屬柜門,這里面都是各種帶有包裝的密封墊、螺絲螺母、潤滑油乃至砂紙之類的消耗品。除此之外還半包香煙、一個裝滿了煙頭的氣缸活塞,以及半瓶伏特加和一個銹跡斑斑的煤油打火機。
沒動這里面的東西,衛燃脫下手套充當抹布,用力擦了擦剛剛噴過清洗劑的柜門。
隨著污漬和油漆一起脫落,衛燃也瞪大了眼睛,接著,他又轉身擦了擦另一邊柜門上的輪廓突起。
“教授!過來看看!教授!”衛燃扯著嗓子喊道。
“怎么了?”阿歷克塞教授關掉了吸塵器之后問道。
衛燃故意賣了個關子,往上走了幾個臺階,朝對方招手示意道,“快過來看看我發現了什么!”
“不會是勃列日涅夫那個蠢貨藏在下面吧?”阿歷克塞教授一邊往衛燃的方向走,一邊開著玩笑說道,“如果真的是他,我現在就把鋼板蓋上。”
“總之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衛燃說話間,還主動給對方讓出來位置。
“前線飛行章?”
阿歷克塞教授挑了挑眉毛,伸手摸了摸用螺絲固定在左右柜門上的兩個銀制金屬片,稍作思索后笑瞇瞇的問道,“說說它們的區別。”
“左手邊紅色柜門上固定的是銀制日間戰斗機作戰飛行章。右手邊藍色柜門上固定的是銅制夜間戰斗機作戰飛行章。”
衛燃頓了頓,見對方神色如常,就知道自己應該是沒記錯,索性繼續說道,“根據當時二戰德國的規定,獲得銅制飛行章的基礎要求是20次飛行任務,銀制的基礎要求是60次飛行任務。”
“金質的呢?”
阿歷克塞教授一邊考校著衛燃,一邊用壁龕里找到的工具,將兩枚臂章拆下來遞給了衛燃。
“一百次,不,一百一十次。”
“記性不錯”
阿歷克塞教授夸贊了一句,一邊往修車溝外面走,一邊指著被搬到車庫外面的飛機殘骸猜測道,“如果飛行章和那架飛機有關系的話,一個擅長日間戰斗的飛行員,怎么會去飛夜間戰斗任務?
雖然他已經得到了銅制飛行章,但是有沒有可能,他就是因為參加了相對沒有那么熟悉的夜間戰斗,才被打下來的?”
“我可不好奇他是怎么降落的”衛燃掂了掂手里的金屬片,“這兩個你不要嗎?”
“都說了在這座車間里新發現的東西都是你的”阿里克教授說完擺擺手,片刻后再次開啟了隆隆作響的吸塵器。
見狀,衛燃也將兩枚飛行章隨手揣進兜里,繼續開始往外清理仿佛永無盡頭的各種垃圾。
萬幸,這間車庫終究還是比清理房間要簡單的多,所以僅僅只是用了大半天,兩人便相繼完成了工作。
“我去碼頭接她們過來,你趁著這段時間把裝滿垃圾的拖拉機先開到旁邊的白樺林林里。”
洗過澡的阿歷克塞教授說話的同時,已經雞賊的換上了提前帶來的一套干凈衣服,甚至還早有準備的從一個大箱子里掏出了一束鮮花。
“鮮花分我一半”衛燃晃悠著車鑰匙提醒道。
“早就知道你會這么說,箱子里還有很多呢,包括尼古拉先生都有一份。”說著,阿歷克塞教授將紙箱子推給衛燃,“速度快一點!她們很快就要到對岸了。”
打開紙箱子看了一眼,衛燃這才將車鑰匙丟給對方,提前一步出門,啟動了手扶拖拉機,將其開到了不遠處的白樺林深處。
當他回到收拾干凈的房間重新洗了澡換了干凈衣服的時候,阿歷克塞教授也駕駛著當初去機場接機的那輛商務大面包遠遠的開了過來。
等到車門被人從里面拉開,三只穿著碎花棉襖的大耳朵狐貍最先跳下來,四下環顧了一番之后,撒腿沖向了蹲坐在門口的狗子貝利亞。
直到這 個時候,頭戴眼罩,懷里抱著鮮花的小姨這才被教授親自從車里攙扶下來。
緊隨其后,以穗穗為首的幾個姑娘,乃至風輕云澹的尼古拉老爺子這才相繼鉆出了車廂。
“真快啊,一年又過去了。”衛燃暗暗感嘆了一句,對一兩個月后的華夏春節也越發的期待起來。</div<centerclassclear<scripthf();</script</ce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