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的沙暴中心,衛燃懷里抱著獵槍盤腿坐在藏身的沙丘后面。時不時的,便抖一抖身上積攢的黃沙,順便也抬頭看看天色。
這場肆虐的沙暴已經持續了四五個小時,隱約可見的太陽此時都已經偏西。就連身后那座沙丘,如今也已經有足足二三十米的高度。
好處到不是沒有,至少他這里根本感覺不到多少狂風的吹襲。但他卻不得不擔心菲利克斯二人那邊的情況,那兩個人到底是和自己一樣已經找到了背風的藏身點,還是已經被風刮跑了、活埋了又或者干脆被石頭砸死了?
雖然心中有著各種擔憂和猜測,但此時他能做的,也就只是老老實實的坐在這兒耐心的等著這場足以要人命的沙暴趕緊結束。
只不過,這場沙暴持久的超出了他的預料,手腕上那支帶有輻射的腕表時針一格一格的緩慢轉動,直到繞著軸心轉了將近一圈之后,肆虐的沙暴這才有了偃旗息鼓的想法。
足足一整天的時間沒敢合眼的衛燃看了眼“放晴”的天空和刺目的陽光,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沙子,片刻后,干脆又脫掉了格外沉重的連體飛行服和高腰靴子,從里面倒出了大量的黃沙。
將身上的衣服抖干凈重新穿好,他卻并沒有急著去尋找菲利克斯二人,反而先把那支獵槍大致的清理了一遍,給它重新裝好了子彈,這才繞過那座已經連綿了上百米,高度超過了四五十米的巨大沙梁。選了個不用擔心太陽反光的位置舉起了望遠鏡。
整整一天的時間,這片沙漠里的地形已經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曾經林立的沙丘沒了影子,取而代之的,確實一道挨著一道的巨大沙梁。
甚至,就連菲利克斯二人原本棲身的位置,都已經變成了其中一道沙梁的一部分。
那倆德國佬不會被活埋了吧...
衛燃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繼續移動望遠鏡尋找著二人的蹤跡。
然而,直到他找遍了菲利克斯二人藏身點的周圍,卻根本沒有看到他們的影子,更沒有看到任何的腳印和拖痕。
難道這倆人早就已經離開了?
衛燃這下真的慌了,他根本不關心菲利克斯二人的死活,但卻不想因為回歸任務失敗被永遠的留在1941年的北非沙漠腹地!
壓下心中的不安,衛燃收起望遠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連滾帶爬的沖向了相對更高的沙梁。
很是費了一番周折爬到沙梁的最高點,衛燃趴在上面重新舉著望遠鏡一番觀察,這才發現在剛剛那個位置的視覺盲區,正有兩個人像是土撥鼠似的,將腰部以下全都埋在了黃沙里,而他們的上半身,則趴在了黃沙上,正老老實實的躲在長條椅子的后面。
甚至,那長條椅子還包裹著一塊顯眼的白色降落傘布,倒是剛好給躲在下面的兩人營造出了一個勉強可以把腦袋藏在里面的小帳篷。
“這造型還挺別致”
放松下來的衛燃憋著笑調侃了一句,一邊清理著自己爬上來的痕跡,一邊原路退了回去。
此時,他和菲利克斯二人其實僅僅只隔著一道沙梁而已,毫無疑問,等到風再小一些的時候,菲利克斯肯定會爬上沙梁觀察周圍的環境。
甚至,他都能猜測道,當他啟程的時候,肯定會先沿著沙梁往西走,然后再繼續背上。
分析出了對方接下來可能的趕路計劃,衛燃毫不猶豫的開始往東走,再一次與他們二人拉開了距離,隨后又找了個足夠高的位置,舉著望遠鏡耐心的等待著。
下午四點,風徹底停了,在天空中飛舞的黃沙也盡數返回了地面。菲利克斯直起腰看了看四周,立刻推開周圍的黃沙,在那把長條椅子的幫助下,艱難的將下半身給刨了出來。
“莫里斯,你還好嗎?”菲利克斯一邊徒手挖掘著莫里斯周圍的沙子一邊問道。
“除了可能需要換條褲子,應該沒什么問題”相比菲利克斯,莫里斯倒是一臉輕松的自嘲道,“我的腰部往下早就沒有知覺了。”
“我都開始羨慕你了”菲利克斯苦笑著搖搖頭,緊跟著加快了手里的動作。
“其實你可以放棄我的”莫里斯突兀的說道。
“放棄你很簡單”
菲列克斯并沒有停下手里的工作,“但那樣說不定會被槍斃,而且我還指望靠把你帶回去來換軍功章呢。”
“軍功章?”
莫里斯搖了搖頭,“如果能活著回去,我只希望能有機會離開北非就知足了,但你覺得可能嗎?”
“為什么不可能?”菲利克斯一邊挖著沙子一邊反問道。
“你肯定不知道那座能產出黃金的營地在什么地方吧?”莫里斯反問同時,也加入了挖掘身體周圍沙子的工作中。
菲利克斯愣了愣,停下手里的動作回應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每次從那座機場起飛之前,我和我的士兵都要戴上眼罩,連舷窗都會遮起來,而且無論飛到哪里,我們都不能離開機艙。這些你都知道的,每次飛機起飛和降落,不都是你負責監督我們的嗎?”
“確實”
莫里斯點點頭,接著這個話題繼續說道,“整架飛機上,只有我和兩位駕駛員知道那些營地的位置,甚至可以說,只有我知道那些營地的準確位置,知道該怎么飛到哪里。”
“你想說些什么?”菲利克斯低下頭,繼續開始挖掘莫里斯周圍的沙子。
“你覺得隆美爾將軍會放我離開非洲嗎?”
莫里斯的語氣中多了一絲絲的絕望,“一個下肢癱瘓的領航員,或者說,一個知道所有秘密基地具體位置,但已經失去了作戰能力的領航員,你覺得我還有機會活著離開非洲嗎?”
見菲利克斯沉默不語,莫里斯索性挑明了話題,“菲利克斯,你接到的命令,應該是在出現航行出現意外之后,盡可能殺掉飛機上的所有人吧?”
“飛行員是很寶貴的,而且你是領航員,只要你的上半身沒問題,以后依舊可以做領航員。”
菲利克斯再次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一邊拖著莫里斯的腋下往外拽一邊答道,“我的任務是在飛機出現意外之后,把所有活著人都活著帶回去,同時保證沒有活下來的人已經徹底死亡。”
“你其實可以殺死我的”莫里斯再次說道。
“那樣我也會死的”
菲利克斯重新跪在前者的旁邊,繼續一邊挖著沙子一邊解釋道,“如果只有我自己回去,沒有人為我作證,你覺得我能活下來嗎?”
“要不要我幫你指一條逃往埃及的路?”莫里斯再一次問道。
“我能逃往埃及,但我的妻子和父母可沒辦法逃出柏林。”菲利克斯挖沙子的動作越發的賣力。
“他們在柏林?”莫里斯挑著眉毛問道。
“而且被鏈狗保護的很好”
菲利克斯甩了甩手,從兜里掏出一個巴掌大小,帶有蓋子的銀制小相框,指著里面的照片一臉驕傲的說道,“這是我的父母,他們以前在巴伐利亞教書,站在他們后面的就是我的妻子伊娃,她的祖父和我的祖父以前都是魏瑪的護衛隊成員,我們都是純血日耳曼人。”
“菲利克斯,想不想知道那座可以產出黃金的營地位置?”莫里斯突兀的問道,“還有那座能產出鉆石的營地位置?如果你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訴你,只要...”
“你最好別告訴我,那樣我至少還能想盡一切辦法把你帶回去。”菲利克斯不等對方說完,便收起了小相框,“如果你打算說出來,我就只能殺了你了,這也是我的任務之一。”
莫里斯張張嘴,臉上卻認不出流露出了一抹隱藏極好的慶幸之色,緊跟著也從衣領里掏出一個飛機形狀的小吊墜,將其打開之后給菲利克斯看了看里面保存的那張小照片,“那是我喜歡的姑娘,她叫索菲亞,可惜,我們只是同學,這張照片也是我從合影上面剪下來的。”
“好好保存它吧”
菲利克斯掃了眼照片,隨后繞到了莫里斯的背后,再一次用手勾住他的腋下,用力將他成功從黃沙里拔了出來,緊跟著繼續說道,“等你活著回去之后,或許可以給她寫一封信讓她知道你喜歡她。”
“我如果有那么大的勇氣早就去駕駛戰斗機了”莫里斯自嘲了一句,看著身下彌漫著屎尿味的褲子,眼神中也多了些對未來的茫然和絕望。
“在這種鬼地方駕駛運輸機并不比駕駛戰斗機安全多少,甚至要更加痛苦,至少戰斗機出現了意外,一般死的都很干脆不是嗎?”
菲利克斯給出回應的同時,仔細的收起了那塊巨大的絲綢傘布綁在了椅子上,隨后沿著一根系在椅子腿上的傘繩,開始挖掘同樣被黃沙掩埋的飲水和所剩不多的罐頭。
“我們什么時候出發?”莫里斯一邊幫著挖沙子一邊問道。
“當然是天黑之后”
菲利克斯頭也不抬的說道,“這場沙暴雖然嚇人,但至少已經讓我休息夠了,而且也浪費了我們太多的時間了。”
“等下我們直接往機場的方向走吧”莫里斯說話的同時,眼睛也死死的盯著菲利克斯。
“指北針在你的手里,你來決定就好。”
菲利克斯語氣平淡的給出了回應,但在被頭巾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臉上,此時卻已經泛起了不加掩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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