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羅行省地區局勢動蕩,聯盟外長程言呼吁沖突雙方保持克制,通過和平途徑解決問題。
布格拉自由邦市長奧多發表“反壟斷”宣言,表示自己會和自由邦的市民的一起!火石集團駁斥奧多羅列證據,同時公布奧多受賄證據,并呼吁市民切勿聽信謠言!
——《幸存者日報》曙光城版 自由邦陷入混亂!“獵犬”特種部隊與公司開戰?!薩倫今日晨會左腳進門,或暗示幕后黑手或為聯盟激進派?!
西帆港舉辦冬泳大賽,港口居民排隊跳海!新西帆港駐軍總指揮麥克倫將軍致電格羅夫將軍表示不滿,聲稱將剃頭匠和娼婦稱為威蘭特人的扈從和情婦是赤果果的污蔑和栽贓,真正的扈從和情婦都在船上!
當然,麥克倫將軍同時強調,他沒有情婦,臨時的那種也沒有。
——《幸存者日報》新西帆港版 偉大圣雄扎伊德進入他忠誠的天都!英明神武的戈帕爾將軍率領神圣的灰狼包圍立法會,經濟委員畏罪自殺!薩瓦表示,對谷物征收消費稅是赤果果的搶劫,是腐敗的證據,是家人會要徹底打垮的第一根柱子!
——《幸存者日報》天都版 駭人聽聞!天都立法會被灰狼軍解散,千余名立法會成員及其家人被家人會成員私刑處決!
金加侖港家人會分會會長門德斯與副會長妻子施芮婭被發現溺死在自家浴缸。
副會長拉賈特拒絕就此事接受采訪,但表示他的妻子與門德斯關系絕對純潔,是精神上的戰友,是肩膀靠著肩膀的伙伴,絕不是外人想象中的關系。
目前兩名死者死因還在調查中,出于對死者隱私的保護,警方未透露更多細節。此前門德斯因為諸多激進言論而受到激進派支持,曾被視作約杜市長強力競爭者,外界猜測這可能是拉西殘余勢力對家人會的復仇。
——《幸存者日報》金加侖港版 遷徙潮再現!百越海峽人口逼近百萬大關!新增移民以月族人和威蘭特人為主,主要來自永夜港以西地區以及婆羅行省東部沿海。聯盟社科院專家分析,由于百越海峽特殊生態環境,難以立刻消化激增移民,遷徙潮可能會向死亡海岸一帶轉移!
——《幸存者日報》薯條港版 威蘭特街樓盤價格創下新高!白手起家的亨克僅用一年時間創造財富奇跡!不止如此,這位富有同情心和社會責任感的富豪,還準備在威蘭特街的核心地段為一位叫伊舍爾的鼠族人豎起雕像!作為兩族人民共同的英雄!
該計劃受到部分婆羅人抗議,他們認為這是威蘭特人對婆羅人的攻擊。在他們看來,伊舍爾在最后背叛了婆羅國,能否稱之為英雄還有待商榷,如果非要建一座雕像,請將這個機會讓給真正英明神武的扎伊德先生。
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一號定居點的其他婆羅人沒有袖手旁觀,他們勇敢的站了出來,與扎伊德的信徒大打出手。
這些人可能還會打上一會兒,不過一號定居點的幸存者們對這種情況似乎已經司空見慣,無論是海涯行省的廢土客還是威蘭特人。
另外,來自婆羅行省的地方代表蘇卡發起提案,希望聯盟當局將家人會定性為xie教組織,禁止其在聯盟境內傳播。本報記者想說的是,我們的激進派除了泛濫他們那無處安放的同情心之外,這次總算愿意干點兒有意義的事情了。
——《地精觀察報》曙光城版 時間又過去了幾日。
回曙光城辦事兒的老白路過了一趟拉文卡工業區,在方長的辦公室里恰好看見了拉西的配槍。
那是經典款的十夫長手槍,和槍套一起被裝進了特制的相框里,擺在了辦公室的書架上。
其實早在數日前的新聞上,老白就已經得知了拉西的死訊。
不過他和拉西的交情畢竟不如方長,除了感慨命途多舛之外并無太多的悲傷。
只是如今再看到這把熟悉的配槍,他才恍然意識到,自那天他們登陸金加侖港以后,居然發生了這么多事情。
“你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
方長搖了搖頭。
“別說是我了,他自己又何嘗不知道呢。”
其實很久之前他就有種預感,那個脖頸青筋暴起喊出名字、將自己扔出去的手槍高高舉起的男人可能會是這個下場。
他讓拉西去做民防辦公室的主任,所有人都說他這是杯酒釋兵權,明升暗降,明褒暗貶,卻沒一個人懂他的苦心…他壓根兒沒那么多心思,只是想讓拉西學一點政治手腕罷了。
包括拉西自己也沒理解,很長一段時間終日酗酒,活的像個廢人一樣。
不過后來他大概是悟了,不但戒了酒,而且開始讀書看報。
然而可惜了。
那時候的拉西一心救亡,執意辭職北上,并沒有意識到他們真正的敵人不是那個一踹就倒的帝國,而在他們看不見的暗處還有一股不遜色于他們的力量在悄悄的膨脹。
如果再等等,或許會有一個更好的結局吧。
老白沉默了一會兒。
“但他還是去了。”
方長點了下頭,將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忙碌的工業區。
“他可能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在他最初遇到我們的時候。”
“我們能種下種子,但不能保證每一顆種子都在恰到好處的時機萌發,或許這不是對錯的問題,只是時機未到…”
不只是拉西的時間未到,所有婆羅人“結束休眠”的時間都沒有到。
有且僅有當所有人都從噩夢中驚醒,所有人心中都裝著一個真正的英雄,并不再等待而是努力去成為他的時候,噩夢才會真正結束。
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要去幫他們嗎?”老白看著他問道。
方長想了想,搖頭道。
“還是不了吧,我甚至覺得…自己可能害了他們。管理者先生或許是對的,如果你做好了每件事,就得做好后面的人搞砸每件事的準備,或者一直用手扶著積木不倒。我這幾天一直在留意后方的消息,扎伊德或許是最適合那個老鼠坑的人。”
他們搬進了自己親手修建的地牢,這樣的結局未嘗不是他們自己選的。
老白驚訝地看著他。
“沒想到你會這么豁達。”
方長苦笑了一聲。
“事已至此,不豁達又怎么辦呢?難道我們調頭回去嗎?”
老白咧嘴一笑。
“那確實也不現實。”
雖然不愿承認,但扎伊德確實算到了他們。
婆羅行省是廢土上人口最多的地區,聯盟不可能放著那里不管,但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那里。
不過被一條小蚯蚓猜中了心思,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
殺了他?
怎么會。
既然喜歡化糞池,那就在里面待到死好了。
無論是扎伊德還是選擇他的人都是如此。
等到一整代人死去,他們后代將奔赴新的考場,面對全新的教室和題目。
他們的前途也許是光明的,也許是黑暗的,亦或者只是在新的輪回中重復。
不過那又是另外的問題了。
方長嘆了一聲說道。
“值得慶幸的是,猛犸州及時踩了剎車,又重新回到了軍政的軌道上。”
他們發育的再壞也能成為自由邦,而如今自由邦的噩夢看樣子也要結束了。
本來不是一路人,倒也沒必要非得走聯盟的道路,聯盟也從來沒有這么要求過他們。
總之“社會學3”。
考慮到那片土地上的科技水平倒退嚴重,應該不會再有人弄出“新的紅土”了吧?
大概。
“你也別鉆進了牛角尖。俗話說欲速則不達、好心難免辦壞事兒,把心態放輕松點,不如就當成一場游戲,說不定等我們回頭的時候,發現事情并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我們走過的地方已經是一片森林。”
老白笑著拍了拍方長肩膀,隨后又沖著他擠了擠眉毛說道,“某人非要跟著我一起過來,我勸不住,你猜猜誰來了?”
方長愣了一下。
也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門外傳來輕快的腳步聲,緊接著一抹翠綠色的靚影從敞開的門縫閃身溜了進來。
看到那張熟悉的俏臉,方長臉上頓時露出驚訝的表情。
“多莉?!你怎么來了?”
“我猜是來查崗的。”
老白笑著舉了下手,接著又看向多莉,用閑聊的口吻繼續說道。
“我可以作證,我的方長兄弟雖然面對的誘惑不少,但在感情方面還是相當有節操的。”
“嘛…節操這個不敢茍同,不過我還是很信任這家伙的。”
神氣活現地沖著方長挑了挑眉毛,多莉目光盈盈的看著他繼續說道。
“當然,一碼歸一碼,工友會總結了在婆羅行省地區的失敗,決定派出一位更強的選手…哼哼!這次就由我來當你的對手好了!”
噗——!
方長差點兒沒被自己的唾沫給嗆到。
看著咳嗽起來的男友,多莉咯咯咯笑著跳到了他身旁,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好啦好啦,開玩笑的,工友會的代表另有其人,我是代表《幸存者日報》總部來這邊開展工作的!畢竟你也看見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幸存者日報都快把我們的市場份額搶光了!我們的老板挨管理者一頓臭罵,總之,現在大荒漠沿岸以及巴托亞行省地區的業務我們打算親自開拓。”
“所以他們把這個麻煩扔給了你?”方長按著眉心哭笑不得道。
多莉的眉毛向上一挑,不樂意地說道。
“什么叫麻煩?我也是很厲害的好不好!這個活兒可是我自己爭取的!”
“是是是…你超厲害。”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爭執,方長嘆服地舉起了雙手,“我投降。”
多莉得意地哼哼了一聲,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下來。
“當然啦,報社的工作只是一方面,其實我…就是想你了。”
方長深情地望著她。
“多莉…”
辦公室里的氣氛漸漸變得肉麻。
雖然熱戀中的兩人并無自覺,但站在一旁的老白卻是狗糧吃了個飽,抓緊的腳趾都快把地板都給摳穿了。
“…我還要趕去前線的航班,就不打擾你們小兩口了。”
撓了撓后腦勺,咳嗽一聲的他匆匆退場,出門的時候還順手給兩人帶上了門。
辦公室里只剩下了深情對視著的兩人。
隨著那呼吸的聲音越來越近,房間內的溫度也在逐漸的升溫。
這時候,多莉像是回過了神來似的,忽然紅了臉,從那羞人的氣氛中掙脫了出來。
“你你你…自重一下,這這這里可是辦公室!而且外面還有不少人,好歹也算是公共場合…”
看著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語無倫次的多莉,方長不由莞爾一笑,做出什么都不懂的表情。
“我有做什么不能在公共場合做的事情嗎?”
別人做這副表情可能還有那么一分的可信度,但這老狐貍的臉上露出這表情也只剩下“使壞”這種可能性了。
“我…我是說如果你又要說什么奇怪的話,當然,我我是不知道你要說什么…”
“比如?”
“就,就是…”
多莉的臉燙的耳朵仿佛要噴出蒸汽,胡言亂語地解釋卻越描越黑,到最后啊嗚啊嗚地連話都講不清楚了。
看著那可愛的樣子,方長不由忍俊不禁,本打算見好就收,卻沒想到惱羞成怒的多莉忽然亮出虎牙撲了上來,抱起他的胳膊便是一頓猛啃。
“我比如你個頭呀!”
追逐打鬧持續了半個鐘頭,叮叮咣咣的聲音在辦公室里響個不停。
沒想到一把年紀了還有機會像小孩子一樣打鬧。
看著胳膊上的一排牙印,方長故作被咬疼的模樣,呲牙咧嘴了好一陣。
“…你是屬狗的嗎?”
氣喘吁吁的多莉一臉羞憤地瞪了他一眼,扭過脖子看向了一邊。
恰巧這時候,她注意到了一旁書架上那個造型別致的相框。
“那是你的配槍嗎?”
“不是,是我一位友人的。”
“友人?”多莉歪了下頭,眼中寫著好奇。
“嗯,他的名字叫拉西。”
看著那個封存著許多記憶的相框,坐在辦公椅上的方長輕輕摸了多莉翠綠的秀發,將關于那位友人的故事告訴了她。
那真是一段顛沛流離的故事了。
一群熱血未泯的小伙子要做人民不做奴隸,拎著腦袋去做了所有人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他們戰勝了帝國,戰勝了威蘭特人,并且差一點就戰勝了自己。
那傳奇般的經歷就像,后者不知不覺便聽得入了迷。
而等方長注意到的時候,那雙多愁善感的眸子里已經盈滿了淚水。
抬起胳膊抹了下眼睛,多莉眼睛直勾勾盯著方長,認真的說道。
“我想寫一本關于他的…或者說傳記,在大荒漠西海岸的《幸存者日報》子刊上連載。”
很久以前她做過斯伯格的編輯,《覺醒者波爾》的故事也有她貢獻的一份努力。
如今她再一次產生了那強烈的沖動,并急不可耐地渴望那個已經在她的腦海中醞釀成型的故事降臨到這個世界上!
如果沒有人愿意去寫這個故事,那就由她親自去動筆!
方長笑著調侃了一句。
“你們連‘主刊’都沒有,就已經開始構思‘子刊’了嗎?”
多莉自信地揚起了嘴角。
“這有什么!早年《幸存者日報》在巨石城也是靠著傭兵報和工人報上連載的打出名氣的!對了,一些細節上的事情我還得請教你,你會幫幫多莉女士的對吧?方長先生。”
方長莞爾一笑。
“樂意效勞。”
金加侖港好像已經有人給拉西寫過傳記了,但那些傳記都是虛構的成分居多,更像是站在山腳下仰望云牽霧繞的山峰,既缺乏對內情的了解,在細節上也不全面。
這些作者要么主觀地把他塑造成了一位貪戀權力的暴君,要么又對他寄予了過多的期望,將其塑造成了一名燃燒自己的理想主義者。
其實都不是。
那個家伙從來都只是他自己而已——
一個站在千根圖騰柱下,發出振聾發聵吶喊,并掙脫鎖鏈直起膝蓋的奴隸。
他這些天來一直有給拉西著書立傳的想法,既然多莉想做這件事情那就讓她去做好了,自己則可以口述補充一些細節。
話說這本書叫什么名字好呢?
拉西的崛起?
亦或者…
一個殺伐果斷的仁君?
《覺醒者波爾》曾影響了金加侖港與西帆港的無數婆羅人,不知道這本又會在大荒漠的土地上產生什么樣的化學反應。
看著那雙炯炯發光的眼睛,方長心中忽然愈發的期待了。
猛犸城。
隨著大清洗的進行,動蕩的火焰最終還是燒進了校園。
前幾天還炫耀自己老爹有“先見之明”的蓋爾已經被嚇破膽,整天躲在宿舍里不敢出門,完全依靠他的“一號跟班”兼室友納亞克幫忙帶飯。
將食堂帶回來的飯盒放在桌上,看著在床上縮成一團的蓋爾,納亞克不禁笑出聲來。
“你其實沒必要怕成這樣,他們再怎么瘋也不至于對沒參與過暴動的人下手。”
蓋爾戰戰兢兢地說道。
“…你聽說過1500號文件了嗎?”
他現在已經后悔裝逼將自己父親是家人會高層的事情透露給納亞克了。
這家伙只要往外透露一個字,自己怕是就得步了那些底層家人的后塵。
“…我聽說了,我還聽說連庭上的法官都被嚇尿了褲子。”看著被嚇破膽的蓋爾,納亞克只是淡淡笑了笑。
他當然不會出賣這家伙。
畢竟他還指望著這家伙干大事呢。
蓋爾一臉感激的看著自己的小跟班,從被子里鉆出來,坐在桌前狼吞虎咽的吃起了盒飯。
酒足飯飽的他打了個嗝,看著已經開始看書的納亞克,他忍不住問道。
“你為什么不怕…”
“因為我心里沒鬼,何必怕鬼敲門?”翻著手中的物理書,納亞克淡淡地回了一句。
蓋爾緊張地看著他,忍不住小聲說道。
“納亞克…我…”
納亞克耐心地說道。
“我知道,我不會出賣你的,你別整天想著想著自己說漏嘴了,那誰都救不了你了。要我說,你有這時間不如想點別的,你可是要干大事兒的人…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蓋爾匆匆點頭。
“我知道,我會照顧好你的父母…我一定…”
“還有呢?”
“還,還有?”
“回去以后藏好自己,能慫就慫,有人要打你,你就往地上躺,把自己想象成一條柔軟的蛆…”
蓋爾聽得冷汗直冒,看著翻著書的納亞克心虛說道。
“我能不回去嗎?”
這么慘倒不如死了。
納亞克呵呵笑了一聲。
“當然可以,只要你想讓自己的父親,尊敬的皮克利將軍成為下一個伊舍爾,你確實可以不回去,我相信以他對你的溺愛也一定不會責怪你。那么…要選這條路嗎?”
他的父親只是個農民,距離天都的權力核心離著十萬八千里,而且有著農民的狡猾,頂多往后的日子苦一點,死是死不了的。
但蓋爾的父親可就不同了,那家伙是半只腳踩在權力核心圈子里的人。
聽過納亞克的話之后,蓋爾沉默了許久。
他舍不得自己的父親,也舍不得那唾手可得的權力。
過了半晌,他說道。
“…你說我會當上皇帝?”
納亞克翻了一頁書,用確定的口吻說道。
“會輪到你的,我說的。”
蓋爾忽然灑脫一笑,回到床上坐著,將被子裹在了肩膀上。
“那就沒什么好怕了…大不了以后我得勢了,再把這幫人殺到絕戶。”
看著這個陽光開朗的少年說出這般血腥的話,納亞克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時間到了晚上,留學生的宿舍樓下傳來一陣騷動,拎著步槍的士兵忽然包圍了這里。
剛睡著不久的蓋爾被一名士兵從床上揪了起來,紅潤的臉色頓時變的煞白。
“不是我——”
被另一名士兵押著的納亞克朝著他瘋狂使眼色,暗示他將嘴閉上,老老實實埋著頭。
蓋爾頓時不再求饒,臉色蒼白的任由士兵將他揪下了床。
進來抓人的兩個士兵并沒有審問他們,只是殺氣騰騰地將他們帶去了樓下,和其他婆羅國來的留學生站到了一起。
一群半大不大的孩子穿著睡衣,瑟瑟發抖的站在寒風中。
這里雖然是亞熱帶,但冬天吹起風的時候還是有些冷的。
帶隊的軍官沒有一句廢話,只是看向站在一旁的孟杰,冷著臉說道。
“婆羅國來的學生都在這里,你想帶誰走就帶誰走,剩下的我們會讓他們從哪來就滾回哪。”
約卡勒的第十一萬人隊已經向塔桑河對岸開炮,雙方已經停止了一切官方與民間層面的交流。
包括聯合辦學。
注意到了站在士兵中間的孟校長,一群孩子頓時紅了眼睛,可憐兮兮的叫喊起來。
“救命啊校長!”
“孟校長!”
“求求您救救我們吧!”
看著這群年輕的孩子,孟杰一陣心疼,那可都是他和尼揚的心血。
“你們都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曙光城念書…這趟渾水你們就別碰了!”
一些人跑了過去。
見到士兵沒有開槍,又陸陸續續的跑過去十幾人,不過仍然有百來個人站在原地。
其中有讀本科的,也有讀預科的,要么是像蓋爾那樣父親在天都當官的,不得不回去,要么則是和納亞克類似,父母還盼望著他們回去做官,或者那邊有太多放不下的東西。
納亞克似乎料到了這一天,并沒有任何的意外,只是和身旁的蓋爾擁抱了一下,拍了拍這“好兄弟”的肩膀。
“別太緊張,孟校長這次應該是帶著聯盟的人來接我們,沙瓦一定會讓你們平安出境,這個你可以相信我。”
蓋爾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多保重…想家了隨時回來。”
納亞克笑著點了點頭。
“你也一樣,保重!”
告別了依依不舍的蓋爾,納亞克和其他熟悉的同學也匆忙地做了告別,隨后大步流星地朝著孟杰校長的方向趕了過去。
他的心中沒有一絲猶豫,甚至于已經看見了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的結局——
這大概就是他們見過的最后一面了,以后不會有機會再見了。
廢土紀元215年1月2日,首屆人類會議落幕,阿布賽克返回婆羅行省,于金加倫港落地之后下榻婆羅國駐金加侖港使館閉門不出。
1月4日晚,戈帕爾率領灰狼軍擁護沙魯克委員進入天都,“屠夫”皮克利萬夫長率領天都軍民夾道歡迎!
1月8日清晨,扎伊德進入天都,發表對南方軍團反擊作戰勝利演講。同日灰狼軍包圍立法會,家人會二號人物薩瓦在會上講話,聲明廢除谷物消費稅,并頒布禁貓令,號召家人行動起來,對全城家貓野貓展開撲殺。
1月10日午時,委員會正式宣布對阿布賽克罷免決議,沙魯克發表就職演說,就任最高委員以及大統領職位。
1月11日午時,灰狼軍總指揮戈帕爾被沙魯克任命為婆羅國第一元帥!
1月13日,授勛儀式突發變故!戈帕爾推開沙魯克的手,自己帶上勛章!
1月17日早間,婆羅國統領兼最高委員沙魯克遭到天都警衛隊逮捕!據傳因其在蛇州期間涉嫌私通南方軍團!并參與蛇草販賣!
1月18日,委員會出臺最新研究報告,再次確認谷物消費稅是不合理的剝削,但不應矯枉過正,相反可以推廣至布匹、牲畜、香料、燃料等其他非必需品領域,如此一來便是“將富人的頭油變成窮人鍋里的糧油”的善舉。
1月20日,大統領沙魯克認罪!承認與南方軍團勾連!家人會二號人物薩瓦再次開會,重新強調家人會只是救災機構,只代表家人們對天都聯合會進行監督,并邀請阿布賽克返回天都主持大局!
金加侖港,婆羅國大使館。
看著自己親手制作的報紙剪貼合集,阿布賽克的臉上寫滿了感慨。
“真是時過境遷…這才幾日不到,就又想請我回去主持大局了。”
這些天來他閑暇無事,每天便是坐在這書房里喝茶看報,實在找不到事做,于是便要來一支筆記本,將當日報紙的要聞剪下貼在上面,準備等老了整理成回憶錄出版。
坐在他對面的安沃似笑非笑。
“要不你走?”
阿布賽克笑著罵道。
“我是不聰明,卻也不傻。還有你這滑頭,我本以為不會再見到你了,卻沒想到如今還得來你這兒寄人籬下。”
安沃淡淡笑了笑說道。
“大統領說笑了…我當初要是真執行了您的命令,清理了那個教堂,您現在還能坐在這里和我談笑風生嗎。”
阿布賽克沉默了下來,將目光投向窗外,呢喃幾句道。
“罪過,罪過…那不是我的命令,孤魂野鬼莫來找我。說來這事兒也怪不到我頭上,那都是亞努什的命令,我交給你去處理就是覺得你圓滑的處事一定能妥善解決——”
“你的屁話再多,死人也沒法揭開棺材板跑出來。”看了一眼這個神神叨叨的家伙,安沃不咸不淡地說道,“你一走了之倒好,其他人可還得留著受苦。”
聽著那帶刺的話,阿布賽克心中也是一陣難受,掙扎半天長嘆一聲道。
“伊舍爾的事情…我很抱歉。那家伙是個好人,我聽到他死訊時和你一樣難受,但你應該也看出來了,他是一心求死的,你我又能做什么呢?”
安沃也沉默了。
那家伙想走一定能走掉。
可話要說回來,真要是一走了之,那他就不是他了。
阿布賽克同樣沉默著。
這幾乎是死局。
哪怕他當初沒有給扎伊德那份委任狀,最后的結果也不會有任何區別。
沙魯克并不會因為少了扎伊德的支持而放棄背刺,東帝國該下場還是會下場,最后無非是由他來和沙魯克斗,又或者和其他人斗,然后看他能帶著心中的那份執念熬到哪一天。
大裂谷的首席一句話點醒了他,也讓他徹底放下了原先放不下的所有,并爬出了曾經困住自己的那口枯井。
帶著婆羅人擋住了南方軍團的入侵,他的歷史使命已經結束了。
沒有人能陪著他們走到歷史的盡頭。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才是他該干的事情。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以沙魯克的算計,居然這么輕松就被拿下了。”
看著一臉惆悵的阿布賽克,安沃喝了一口紅茶說道。
“沒什么想不到的,亞努什不也被我一個無名小卒槍殺在王座上了嗎?忽略掉背后的博弈,把這事兒單獨拎出去說,一樣沒幾個人信的。”
“說的也是,”阿布賽克輕嘆了一聲,“不過這家伙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還幻想著能當我的二代,把我給當成亞努什將死,卻沒想過從頭到尾咱們這群貌合神離的鼠輩都是一條船上的,誰也離不了誰,誰也弄不死誰。”
他們加在一起是亞努什。
至于現在,他們什么也不是了。
毒蛇進了天都,籠子已經落下,貪吃的老鼠一個也逃不掉。
看著剪貼報上的照片,還有那個幾個一臉衰樣的老朋友,阿布賽克心中甚是感慨。
他到不心疼沙魯克那個大滑頭,那家伙怎么死都是罪有應得的,最好別輕松的死了。
他唯獨心疼卡巴哈爵士。
這家伙差點就被亞努什給刀了,他好不容易才將那老頭從刀口下救下來。
那家伙罵他雖然兇了些,做事也不太圓滑,一碗水端的太平了,但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心理是發自內心愛著這片土地的。
如今“亞努什”又回來了,真不知道那瘋子會怎么折磨他。
看著還沉浸在回憶中的阿布賽克,安沃輕輕咳嗽了一聲。
“…別活在過去了,既然回不去天都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嗎?”
他聽說金加侖港的聯合會想招攬這家伙,從家人會的手中奪回天都。
如果阿布賽克打算走這條路,并且繼續從政,他也不用為以后的事情發愁了。
跟著這家伙混就是了。
阿布賽克想了想,卻說出一句出乎他意料的話。
“我在人類會議上見了不少人,若說聰明…不是我自吹自擂,他們真不如你我。”
不等安沃回過神來,阿布賽克繼續道。
“婆羅行省已經不缺聰明人了,倒是需要一些不聰明的蠢貨,我還是不趟這趟渾水了,這盤沒下完的殘局就交給晚輩們去下好了。”
“你就這么撒手了?”安沃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看著這位昔日的大統領。
阿布賽克卻是豁達一笑。
“不管了!說起來我還和南海聯盟的代表司文約好,過段時間去他們那兒喝上兩杯。”
另外,他在開會的時候聽那些大人物們說,等去了新紀元,航天很快會成為一項熱門的事業。
新的賽道已經是明牌,參與過人類會議的他也算是有幸窺見了“天機”。
或許他可以創辦一家公司,帶著婆羅行省的聰明人干點兒更有意義的事情。
至于這公司的名字,就叫“阿布航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