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遇刺
“鄧普閣下，我還以為您這次來，會給溫士頓一些支持。”
第七處總處長辦公室，克里夫將一杯冒著濃郁香氣的咖啡放到親王面前。
這位魁梧的九級騎士輕聲回道：“除了斯圖爾特那小家伙，整個王國上下，沒有人希望一個來自琴康的大巫師來管理王國的施法者領域。
這是原則問題，所有人都懂，只有你們不懂。”
克里夫苦笑一聲，解釋道：
“我們不是不懂，但想必您也知道，自從改制后，這二十多年來，王室和貴族們一直在走下坡路。
而平民們越來越團結，商人們的經濟實力也越來越強，已經快要到失去平衡的地步了。
平衡一旦打破，王國就會出事的…”
“平衡？”親王嗤笑一聲：“所謂平衡，只不過是你們的借口罷了。
強者上，弱者下，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
商人們用頭腦來掙錢、平民們用團結和人數來爭取權利。
只有王室和貴族，一直在吃著祖輩的功績和家底，腐朽墮落！”
克里夫看著這位出身王室的九級強者，心中不由猜測這位到底是怎么想的。
當年就是這位說服了國王，主動學習琴康的經驗，聯合當初國內已經日漸壯大的商人勢力，還有理念獨特、出身軍中的議長閣下，發起了改制戰爭。
這場戰爭，直接將原本獨掌大權的王室和貴族們，拉下了神壇。
可以說如今王室和貴族勢弱的局面，與這位親王殿下當初的選擇和近些年來的不作為，有很大關系。
如果不發起改制，他們王室派現在也不至于冒著忌諱，和溫士頓緊密合作，企圖通過這個外人來獲取權利。
鄧普親王似乎知道克里夫在想什么，但他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作為曾經的王子，如今的親王，他思考問題的角度和斯圖爾特這些人不一樣。
他時刻銘記家族的祖訓，古斯塔夫家族永遠守護諾亞王國和人民。
而守護王國與人民，并不代表著必須統治他們。
早年間，鄧普曾游歷過周邊很多國家。
而當時還沒毀滅的歌明蘭帝國，是給他留下印象最深的地方。
他記得那時候是菲爾頓一世加冕的第三十年，整個國家舉行了數場大型慶祝活動，他去的每個城市都充滿了喜慶的氣氛。
也是那時，他第一次見識到了沒有領主的國家和城市，到底是什么樣子。
平民們不再面黃肌瘦、身上的衣服也沒有明顯的補丁，大家都充滿了笑容，來慶祝皇帝的節日。
這也是他首次認識到，原來人民其實不需要領主的保護和領導，他們只需要一塊屬于自己的田地或者工作。
當時鄧普開始思考自己國家的未來，是不是要向歌明蘭一樣進行改變。
之后他回到諾亞，又在民間觀察了好幾年，發現諾亞似乎也到了不得不變的時候。
是的，不得不變。
歌明蘭與諾亞接壤，兩國間商貿往來極其頻繁，而隨著商業上的交流，文化、制度等方方面面，也有著不小溝通。
歌明蘭發達的商品工業帶動了諾亞的商業發展，幾十年中，一批又一批在兩國邊境貿易的小商販變成了有一定影響力的大商人，他們不滿諾亞貴族領主們胡亂征收賦稅，掠奪他們的錢財、趴在他們身上吸血。
而諾亞的人民，也非常羨慕歌明蘭的議會制度，心中逐漸產生了反抗貴族的思潮，小規模的暴亂和起義時有出現。
數以千萬記的民眾中隱藏著多大的力量，鄧普在幾年時間里已經深深明白。
他清楚王國如果再不改變，王室和貴族如果繼續壓制商人和平民，總有一天會迎來毀滅。
而且當初的歌明蘭，肯定也更希望看到他們的鄰國變成和自己一樣制度的國家。
所以，意識到危機和戰爭的鄧普回到王都，跟當時的國王，也是自己哥哥詳細闡述了他的想法。
改制，聯合商人和平民主動改制。
既可以減少戰爭的傷亡，也可以給王室留下一線生機。
國王猶豫再三，還是聽取了他的建議。
王室秘密串聯了部分死忠于自己或者看清了隱患的貴族，與商人和平民中的領導者結盟，發動改制戰爭清掃了所有頑固不化的貴族勢力。
現在大家都在說王室當初深明大義，自愿放棄權利。
但只有王國高層才知道，這是一種自救。
鄧普對改制很滿意，他認為自己既拯救王國，又保全了家族。
而現在的王國，政令通暢、軍隊統一，遠比當初領主們各自為政的時候要強得多。
鄧普認為自己做的是對的。
至于像大王子和克里夫這種目光局限于王室的人怎么看，他并不在乎。
“我這次過來，只是單純為壓陣，讓那些施法者們對王國心存敬畏，其他的事情，我從來沒有要管的意思。”
鄧普親王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替我轉告斯圖爾特那小子一聲，用溫士頓那幫人可以，但別大意，畢竟非我國民。”
克里夫恭聲道：“是，親王殿下。”
隨即上前打開房門，準備送他離開。
就在這時，鄧普的腳步突然一頓。
克里夫疑惑道：“您還有什么要轉告的？”
然而鄧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眼中露出了一絲有趣的神色。
隨即，他的身形便消失在了辦公室內，只留下一股急促的風聲。
第七處總部大廳。
洶涌的魔素如激流般在勒斯身邊環繞，在勒斯周身附近的密集區域，甚至已經因為過高的能量密度，讓原本處于虛幻狀態的魔素被‘擠壓’成實質，撥動他身上的衣角和發絲。
而在勒斯面前站著的溫士頓，此時一言不發，額頭上冒出冷汗。
他想答應對方的賭斗，因為自己贏了的話，勒斯主動辭職，空出來的位置只能是他的了，因為再也沒有施法者有資格擔任第一大區的施法者負責人。
王室派只要隨便一發力，議會不認也得認。
但…面對勒斯數倍于自己的法力，他沒有勇氣說一個‘好’字。
之前他的信心、他的把握，在此刻早已煙消云散。
輸了怎么辦…
這是他現在要考慮的問題。
‘一旦輸了，我離開諾亞之后還能去哪？’
琴康老家？
他回不去了，梅林早就說過，離開琴康的巫師如果再回來，將受到巫師之都的追殺。
阿瑞斯帝國？
說實話，那里的待遇真的很好。
一個領主制國家，階級鮮明，作為大巫師，輕而易舉的就能獲得大量的奴隸作為仆人，甚至可以獲得一塊子爵標準的領地。
在大多數國家屬于禁忌的人體實驗，那里也沒人去管，畢竟奴隸的死活掌權者根本不關心。
但阿瑞斯有巫術學院，它發展的時間不比巫師之都短多少，其中的大巫師數量也非常多。
溫士頓知道自己去了那邊，估計也分不到多少學徒和天賦者資源，對以后的發展并沒有什么幫助。
諾亞是他經營了六七年的地方，背后有王室派支撐，又眼看著要開始大規模招收天賦者，他并不想走。
失敗的風險，讓溫士頓的信心和堅持飛快褪去。
而勒斯這邊，卻冷笑著開口道：
“怎么不說話了，我可沒時間陪你等。
三個數，你考慮清楚，要不要跟我賭。”
勒斯的話，讓溫士頓心中更加躊躇。
‘這小崽子上來就展現這么強的法力量，是不是在虛張聲勢？’
‘可萬一只是年少輕狂呢？萬一他真有這么強的實力呢？’
‘輸了，一切可就都完了…’
‘我到底該怎么辦？！’
就在他不斷問自己的時候，勒斯可沒閑著，伸手豎起三根手指。
“一！”
溫士頓腦門上的汗水越來越多，身體也不自覺的有些顫抖。
“二！”
他抿了抿嘴，上下嘴唇半開半合，似乎想要說出‘不賭’兩個字，但又礙于顏面掃地的后果，始終沒有勇氣。
而隨著勒斯第三根手指開始彎曲收回，他的嘴角也即將張開時。
溫士頓終于忍不住了，與丟人相比，他不能冒著心血白費的風險離開諾亞。
“我不…”
“咳咳！”
一聲輕咳，打斷了溫士頓的話。
眾人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卻發現一道魁梧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了勒斯和溫士頓中間。
勒斯心中猛然一震，他剛才竟然只看到了一個殘影，這人就出現在自己面前。
‘九級騎士…能快到這種地步？’他心中驚道。
不過表面上，勒斯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震驚情緒，而是和所有人一樣，對其躬身致意問好。
大家敬的，不是親王的身份，而是他九級騎士的實力。
“鄧普親王，您這是…”行完禮后，勒斯不解道。
一身黑色長袍的鄧普朝他笑了笑，道：“在大廳廣眾下，你們要打架嗎？”
“并不是的…”勒斯準備解釋一下來龍去脈。
然而對方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親王殿下分別看了他們倆一眼，說道：“既然不是，那就該去哪去哪吧。
我知道同行之間容易鬧矛盾，但這里是王都，我希望你們注意自己的身份所帶來的影響，既然都是為王國效力的施法者，至少別鬧得太僵。”
勒斯聞言眉頭微皺。
而溫士頓卻突然開口道：“親王殿下說的對，是我有些老糊涂了，這就告退。”
說完，這老頭直接快步走到樓梯口，消失在眾人的眼中。
在場的人們對視一眼，心中都明白，他是慫了。
之前的糾結表情，和剛才他開口要說的話，只要關注這件事的人，都有留意到。
在大家心中不由有些恥笑，你主動過來要切磋，現在發現對手太厲害，找機會就跑了，還真是一點臉都不要。
勒斯看著溫士頓消失的背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九級騎士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只可惜差了一點，沒有完美結束。
鄧普此時倒是又開口了。
“勒斯先生，作為王國棟梁，以后要辛苦了。”
“您過譽了，我就是諾亞中普普通通的一份子。”
親王殿下笑了笑，走到他身邊拍了拍肩膀，然后大步離開了第七處。
等鄧普走后，勒斯輕掃了眼大廳中的眾人，微微頷首告別，轉身帶著奧康納出門上了馬車。
于此同時，他身邊聚集的魔素也開始崩散，回歸虛空。
大廳里的一眾巫師和騎士，看著他的背影，驚嘆、羨慕、憧憬、嫉妒等情緒，不一而足…
“老師，您剛才本就不想打？”
返回別墅的馬車上，奧康納試探著猜到。
正在閉目養神的勒斯，笑著點了下頭。
“可惜了。”奧康納小聲嘟囔道。
之前水廠的那場戰斗，老師輕松斬殺了來自阿瑞斯巫術學院的大巫師，那個叫霍布斯的肯定比溫士頓這種要強。
所以他對老師能否打贏溫士頓，一直充滿了信心。
可惜的是，老師根本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亮明實力恐嚇了對方一番，要是一開始示弱，還真可能讓那個老家伙答應賭斗，最后將其踢出諾亞。
然而勒斯卻并不這么想。
溫士頓的存在，對于目前的諾亞和勒斯自己，都有較強的必要性。
這人畢竟是個大巫師，可以用來穩定未來一段時間內的施法者局勢，如果沒有了他和他那些高級巫師同伴，王國和勒斯根本就抽不出人手來接管那么多事務，所以暫時來講，溫士頓雖然是外人，但也是個很好用的工具。
但這人既然冒頭想踩自己，勒斯也不會客氣。
今天分完蛋糕，自己吃下了最大的一塊，他正愁外界人心浮動，對自己抱有輕視和不滿人太多。
畢竟，他不像溫士頓這種老巫師，之前在王都與人切磋比試了很多次，有充足的戰績支撐。
本來，勒斯就計劃著在離開王都之前，找機會露一露自己的實力。
沒想到，這老家伙真是一刻都忍不住，直接跳出來，上桿子給他送立威的機會。
既然這樣，勒斯當然不會客氣。
索性就以最強硬的氣勢，向所有人展現自己的實力。
并成功唬住了大家。
是的，唬住了。
魔法師對環境魔素的撬動能力是很強的，而巫師沒有這方面的詳細認知，所以認為勒斯既然能操控這么多法力，那肯定也有與之匹配的超強法術。
但實際上，能撬動多少，和能用什么強度的法術，并沒有直接聯系。
勒斯故意唬人的原因是，他雖然有十足的把握打贏溫士頓，但估計也要打上一會兒才能見結果，最后大家雖然還是會驚嘆自己的實力，不過…
哪有開場就把氣勢亮足，嚇得對方都不敢動手，立馬認慫來得更震撼和具有沖擊力。
既不用動手，又打出了威勢，簡直不要太爽。
勒斯就是料定了溫士頓沒有跟那種狀態下的自己對賭的魄力，所以故意說出了一個對方付不起代價的賭注，逼他認慫，從而證明自己的實力。
也讓錫特尼那幾個大巫師，收斂一些不該有的小心思。
相信只要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剛才的事情應該就會傳到王國所有施法者耳中，他的聲名，也算就此打出去了。
奧康納經過一段時間的惋惜后，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同時也好奇問道：
“老師，您現在的實力到什么程度了？”
勒斯此時已經恢復了之前裝逼時消耗的部分魔力，聽到他的問題，想了想道：
“大概快要摸到門檻了吧？”
“門檻？！”奧康納興奮道：“您又要晉級了？”
門檻的意思，就是勒斯所定下的中級魔法師等級中，腦內構建的三型魔泉已經隨著精神力和操控能力的增長，而將魔力填的滿滿當當，再也不能增加魔力儲量上限。
同時又有充足空余精神力，來進行法術的釋放。
這個時候，魔法師就可以考慮更換新的魔泉結構，用更加復雜的構架模型，來承裝更多的魔力。
“晉級可能還要等等，四型魔泉的結構圖還沒有完全設計出來。”勒斯淡淡解釋道。
實際上，四型魔泉他早在圖書館找到了，只是它的構建難度實在太高，他現在還沒把握成功…
“這次回去，等設計好部門的發展路線，我要專心修行一段時間。
到時候，你們要幫我看好下面。”
“放心吧，老師。”奧康納激動的笑道。
也不知道是因為老師即將實力大增，還是他即將獲得的權力。
“對了，老師，慶祝宴的地點，我想了幾處地方…”
然而就在他剛要一一說明的時候，卻見老師的臉色突然一肅。
于此同時，一股強烈的殺意，從車外爆發，目標直指他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