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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一章 樂不思蜀

  第三九一章樂不思蜀(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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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芒種不種,再種無用。

  于東淋了一身雨從辦公室回到家,瞥了一眼掛在門口的日歷,六月五號,芒種。

  從政務樓出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天陰沉沉的,估摸著可能會下雨,所以特意加快腳步,生怕走在路上碰到下大雨,前幾年那場暴雨他記憶猶新。

  只不過他運氣實在不行,眼看就要到家,還剩六七十米的時候大雨傾盆而至,給他澆了個透心涼。

  程硯秋正在廚房做飯,聽到開門聲,連忙走了出來。

  見于東頭發全濕,她連忙去找毛巾。

  “我聽到外面嘩啦啦下起大雨,就惦記著你會不會遭殃,還真給我料到了。”她一邊給于東擦著頭發,一邊笑道:“你這體質是不是特別招雨啊。”

  于東低著頭讓她擦水,“我這體質其他不招,專門招你。”

  他又吸了吸鼻子,隨后笑了起來,“你還是不死心,又做紅燒肉?”

  聽到這話,程硯秋擦水的動作停了下來,一把將毛巾揣在于東懷里,“我就說昨天做的紅燒肉沒那么好吃,果然,露餡了吧?”

  于東拿著毛巾自己給自己擦水,“失言,失言,不過我光是聞著味道就知道今天這鍋紅燒肉肯定比昨天那鍋要好吃。”

  程硯秋瞥了于東一眼,扭身回了廚房:“好不好吃,一會兒就知道了。”

  于東的鼻子沒出錯,程硯秋今天的紅燒肉確實進步不小。

  今天是周三,下午夫妻倆都沒課,吃過飯后,兩人癱坐在椅子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著對方刷碗。

  眼神的斗爭中,于東很快敗下陣來,自覺起身刷碗。

  刷過碗,夫妻倆一人端著一杯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外面的雨聲漸漸小了,卻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愉快的TV時光很快過去,于東去書房寫作,程硯秋則跑去整理琴譜。

  大概到了三點鐘的時候,于東寫得有些累了,正在抻胳膊,忽然聽到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

  程硯秋離得近,跑去開門。

  “莫言大哥?”

  程硯秋驚訝的聲音傳來,于東皺了皺眉毛起身,出了書房,便見到莫言站在門口。

  “弟妹在家啊。”莫言舉起了手上的東西:“帶了點小禮物。”

  “來就來了,還帶什么禮物。”程硯秋接過禮物,轉身要喊于東,卻見于東已經走了過來,便笑道:“于東你看,莫言大哥來了,還帶了禮物。”

  于東笑呵呵地說道:“帶就帶唄,哪有去人家里做客不帶禮物的道理?”

  程硯秋白了丈夫一眼,隨后笑著對莫言說:“莫言大哥,你別站外面了,進屋坐吧,我去給你泡杯茶。”

  莫言把傘靠在門口,又使勁在地面搓了搓腳底,然后才進屋。

  于東見他這番動作,笑著搖頭,“你啊,瞎講究。”

  他又瞥見走廊上放著兩份一樣的禮物,便問:“還沒去找余樺他們?”

  “沒呢,先來見的你。”

  于東點點頭,把他請到沙發上坐下,“怎么突然來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你也是運氣好,今天我沒課,要不然你不得撲個空?”

  莫言露出憨厚的笑容:“見不著你,我可以去找畢飛雨,見不著畢飛雨我還可以去找余樺,余樺是個大閑人,找不到他的可能性不大。假如真的都見不到…”

  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那也該我見不到,下次再見吧。”

  感受他的情緒失落,于東奇怪道:“你這是什么情況?怎么搞得這么傷感?被那些人給罵蔫了?”

  “我轉業了。”

  剛泡好茶過來的程硯秋動作頓了一下,隨后輕輕地把茶杯放在茶幾上,“喝茶,莫言大哥。”

  “謝謝,謝謝。”

  于東在一旁有些驚訝,他知道莫言會因為這件事情離開部隊,但是好像沒有這么快。具體時間他不記得,不過應該是《豐乳肥臀》出版一兩年后才對。

  看來很可能是因為這次的罵戰有了自己的存在,變得更加激烈,所以莫言轉業這事也提前到來了。

  “什么時候的事情,下一步去哪兒?”于東問。

  莫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大前天上午寫的申請報告,下午領導就批了,然后我想來想去,就趁著這個時間來了一趟金陵。至于下一步,蓉城電視臺的電視劇部正好缺人,我去當個編劇。”

  于東挑了挑眉毛,改變的不僅僅是時間,還有轉業的單位,于東記得莫言轉業后去了《檢察日報》,現在卻變成了蓉城電視臺。

  如果莫言真的轉業去了《檢察日報》,于東倒也不會說什么,現在聽說他去了蓉城電視臺,于東覺得他還不如直接下海。

  做個專職的作家,有深空公司給他鋪路,還能到金藝來做駐校作家,有雙重保障,而且發展前景也很不錯。

  只不過于東沒有急著提這件事情,一方面他不是校長,直接向莫言提出邀請有越俎代庖之嫌,另一方面他還沒去蓉城電視臺,具體的情況也不了解,現在讓他過來也未必是好時機。

  “那你別急著過去,先在金陵待一段時間吧…蓉城電視臺那邊沒說讓你現在就去報到吧?”

  莫言搖搖頭:“那倒沒有,還是有些時間的。只不過畢竟是工作,不能遲太久。”

  “嗯,先待著吧,報到的事情你自己掂量著。”想了想,于東又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莫言看他打電話,詫異道,“你打電話給誰?”

  于東抬手示意莫言別說話,隨后電話接通,他對著電話說:“老畢,莫言來了,去把余樺叫上,一起來我家。”

  隨后他就把電話給掛了。

  莫言看著他,目瞪口呆:“這么近,還要打電話么?”

  “懶得跑了。”

  沒過一會兒。

  余樺跟畢飛雨兩人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

  “這么近還打電話,吼一嗓子不就行了?”畢飛雨說。

  余樺則說,“什么吼一嗓子,他就該跑去找我們,才幾步路?這科技的進步啊,讓人變得越來越懶了。”

  見到莫言,余樺又說:“管莫業,你怎么來了?”

  莫言嘿嘿直笑:“我不能來?”

  “來是能來,也不知道提前打個電話,你看人于大員外,幾拃長的路還打個電話。”

  聽到“于大員外”,于東不禁翻了個白眼,這兩個家伙,慣喜歡給人起外號,跟馮明他們一個尿性。

  至于這于大員外的外號,來得也簡單,就是因為于東錢多,他倆故意拿這外號諷刺于東的。

  余樺跟畢飛雨坐下,下意識地先從口袋里面掏煙,這時程硯秋正好泡了兩杯茶過來,兩人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煙放了回去。

  程硯秋注意到他們的動作,笑道:“你們抽嘛,沒關系的。”

  “這多不好意思。”畢飛雨嘴上說不好意思,手卻已經把煙掏了出來,給莫言跟余樺一人遞了一根。

  程硯秋擺擺手,“沒事,沒事,正好莫言大哥今天過來了,我出去弄點菜,晚上在家吃飯。”

  余樺點點頭,“讓陳虹跟你一起。”

  “別,海菓那小家伙就夠嫂子受的了,我一個人就行。”

  于東看了看外面,還在下雨,便開口道:“你去帶陪嫂子帶海菓玩吧,晚上我們出去吃,莫言來一次也不容易,我把師兄也叫上,人比較多。”

  程硯秋看著時間確實也不早了,這會兒開始準備飯菜確實也有些遲,便點了點頭說聲“失陪”找陳虹去了。

  等到程硯秋走后,余樺沖莫言說道:“你看看你,來得匆匆忙忙的,給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好在有于大員外在,不然晚上這頓飯還真不好安排。對了,你這次為什么不聲不響就來了?是不是這段時間一直有人罵你,心情不好,過來散散心?”

  莫言叭了口煙沒說話,于東幫忙開口道:“他轉業了。”

  “轉業?”

  畢飛雨跟余樺都愣住了。

  “事情有這么嚴重?”余樺問。

  莫言笑道:“我自己申請的。”

  余樺跟畢飛雨相互看了一眼,雖然莫言解釋說是他自己申請的,但是大概情況他們也能猜得出來,肯定是迫于壓力不得不申請轉業。

  “那你轉業去哪兒?是留在燕京還是去地方?”畢飛雨問。

  “去蓉城電視臺的電視劇部。”

  畢飛雨一拍大腿:“那還去什么去,不如直接辭了,到我們學校來做駐校作家,以你的資歷,待遇肯定不差。這事老吳肯定同意,你要是愿意,回頭我就跟老吳說一聲。”

  莫言卻搖搖頭,“還是別了吧,蓉城電視臺也挺好的。”

  “沒看出來哪里好,你要是來金藝…”

  畢飛雨還要繼續說,于東卻擺了擺手,“老畢,這事暫時別說了,我跟莫言說好了,讓他先在金陵玩一段時間,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說吧。”

  聽于東這么說,畢飛雨也就沒再往下說,點頭道:“也行,這段時間在這邊好好玩玩。雖然我跟于東比較忙,但是余樺比較閑,平時我們忙的時候,你們兩個可以結伴四處逛逛。”

  余樺吐了口煙,身子往旁邊一歪,看起來,他對畢飛雨的話頗有意見。

  他看了看莫言,說:“其實編制不編制的,也沒那么要緊,我之前辭職的時候,好一堆人勸,都說我會后悔,這么長時間過去,我是一點都沒后悔。”

  莫言沒作聲,他現在考慮的也不僅僅是編制的問題。關鍵是好多罵他的人把他跟于東他們打成了一派,所以對于來金藝這個提議,他多少有些顧慮。

  至于編制,這兩年經濟開放,對于編制大家看得也越來越淡了。

  要是往前推幾年,畢飛雨剛才那番話都不可能說出口。那個時候,勸一個作家離開編制,真有可能得罪人。

  這邊莫言他們三個人聊天,于東則拿起電話開始給蘇桐他們挨個打電話,跟他們說晚上一起吃飯的事情。

  電話打完沒多久,不到五點鐘的時候,蘇桐翹班來了于東家。

  他人剛進門,還沒開口說話,三根煙就已經遞到了他面前,他也絲毫不客氣,一根不推,全部收下。

  在茶幾邊上坐下,蘇桐先點了根煙,然后笑瞇瞇地看著莫言,“是不是轉業了?”

  莫言還沒說話,余樺詫異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有這么神?”

  “沒什么神的,莫言肯定是突然來的,沒有提前打招呼吧?”

  “你怎么知道的?”

  “這不是廢話么,要是提前打了招呼,于東至于到這會兒才打電話給我說吃飯的事情?”蘇桐撇撇嘴,繼續說:“既然是突然造訪,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聯想到最近的情況,轉業的可能性很大,我當然也不確定,不過你們的反應證明我猜得沒錯。”

  莫言點頭道:“你猜得確實沒錯。”

  “那轉業后去哪兒工作?”蘇桐問。

  這已經是莫言今天第三次被問這個問題了,他也不想重復回答,所以余樺為他代勞,把情況說了一遍。

  聽到他要去蓉城電視臺,蘇桐挑了挑眉毛:“你這是流放啊,弄得這么遠。”

  莫言抿了抿嘴,“我怎么感覺你們一個一個都幸災樂禍呢,特別是你,蘇桐,上來就戳我肺管子。這蓉城電視臺哪里不好,怎么就是流放了?回頭我一定要把你這話如實地跟蓉城電視臺的領導反應一下,讓他們知道你這個《鐘山》的主編到底有多狂。”

  “好好好,特別好,你莫言去了蓉城電視臺,算是人生上了一個大臺階,以后肯定前途無量,這樣說你總滿意了吧?”

  這話出來后,莫言壓根不說話了,只是抽煙。

  余樺笑著說道,“蘇桐,我就是欣賞你這陰陽怪氣的勁頭。”

  蘇桐擺擺手,“算了,不說這些了,莫言你既然已經轉業,也別急著去報到了,先在金陵玩一段時間吧。沒事的時候,可以去我們社里玩玩。咱們這些人里,余樺最閑,你可以讓他給你當向導,在金陵四處逛逛。”

  這下余樺也不說話了,跟著莫言一起悶聲抽煙。

  當天晚上,于東請他們吃了個飯。

  第二天,畢飛雨做東,請莫言吃飯。

  第三天,余樺做東,請莫言吃飯。

  第四天,胡長青做東,請莫言吃飯。

  第五天,張先做東…

  莫言來到金陵的頭一個禮拜,都是吃吃喝喝,最后他自己都吃怕了,說是胃受不了,要吃幾天清淡的。

  聽他說要吃清淡的,余樺就帶著他去單身宿舍那邊的菜圃偷黃瓜吃,只用了幾天,菜圃那邊的瓜孫子都被他們禍害完了。

  付靜跟陳虹她們想炒個黃瓜,在瓜架邊找了半天啥也沒找到。

  后來畢飛雨還為此創造了一個歇后語。

  黃瓜園的黃瓜——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禍害完黃瓜園的黃瓜后,余樺跟莫言兩個“大惡人”沒有收手,又跑到郊區找塘溝釣魚,渴了累了就在附近找西瓜吃。

  畢竟他們倆也是名人,光天化日之下不好意思偷瓜,都是花錢買。有時候碰到人家瓜農大方送他們吃,他們也厚臉皮收下,不過走的時候會把當天的魚獲送給人家。

  當然,以這兩個人的釣魚水平,魚獲自然不多。

  有時候實在沒有魚獲,兩人厚著臉皮給人說了段故事,算作瓜資。

  至于于東他們,則各有各的事情。

  于東平時要給學生們上課,最近還在寫他的那篇關于“逃跑”的小說,時間很緊。

  一轉眼,時間到了六月底,莫言到金陵已經快一個月的時間。

  六月二十八號這天,莫言實在是玩得有些不好意思,跟于東他們說要走。

  他跟余樺一起到了于東的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余樺就說,“莫言說要走。”

  “我這來了快一個月,再留下去真不像話了,是得走了。”莫言說道。

  于東正在寫小說,見他們來了,便放下筆,問道:“電視臺那邊催你了?”

  莫言搖頭:“那倒沒有。”

  “那你在金陵玩膩了?”

  莫言又搖頭:“那倒也沒有,還別說,玩著玩著,有點樂不思蜀的感覺。”

  于東笑了起來,“那你急著走干嘛,多玩幾天吧,再過半個月,七月中旬的時候,我們也要去蓉城參加銀河獎頒獎典禮,你正好跟我們一起。”

  莫言轉頭看向余樺:“你也去?”

  余樺點點頭:“昂,我也去。”

  “你又不是科幻小說作者,去干嘛?”

  余樺理直氣壯道:“去湊熱鬧。”

  莫言好一陣無語,不過這個提議讓他有些心動。

  反正已經玩了一個月了,再玩半個月似乎也沒什么,到時候跟他們一起去蓉城也有個伴。

  最終,經過短暫的思想掙扎,莫言點頭:“那行吧。”

  莫言在金陵玩得歡快,方言吾卻備受煎熬。

  因為他一直沒等到于東的回應。

  難道于東就不回應了?

  怕了?應該不可能,于東這種人怎么會怕?

  一拳打出去,沒有任何反饋,讓方言吾十分難受。

  期間唯一一個好消息,就是莫言已經不在部隊了,也算是他們這批人的階段性勝利。

  相信莫言現在肯定很難受吧。

  方言吾在家盯著桌上未完成的畫,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電話鈴聲響起。

  他接起電話:“喂?”

  李幼學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方老師,于東回應了。”

  方言吾眼睛一亮,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連忙問:“發在哪兒的?”

  “發在《江城大學學報》上。”

  “江城大學學報?”方言吾皺了皺眉頭,“這有點難弄啊。”

  “沒事,我現在就去送一份給你。”

  “那就多謝你了。”

  過了沒多久,李幼學帶了一份《江城大學學報》去找方言吾。

  接過《江城大學學報》,方言吾興沖沖地看了起來,不過看了一會兒之后,他眉頭緊鎖起來。

  不是因為于東罵得太狠,而是因為于東在這篇論文里面壓根就沒提到他。

  論文的開頭是這樣的。

  何國端先生在《江城大學學報》1996年第二期發表《歌頌革命暴力、愛國主義和國際主義的文藝》一文,在聯系當前文藝創作實踐時,嚴厲指責莫言的長篇小說《豐乳肥臀》是一部“近乎反動的作品”,這樣的批評方式,近年已屬罕見。但作為一種曾經廣泛流行過的僵化觀念與方法,如果不加批評,還是有相當危害性的,因而特予以辨析…

  這篇論文的目的很明確,就是針對何國端的那篇論文給莫言扣“反動”帽子給予反擊和批評。

  后面的內容也是針對這個主題展開的,把何國端的論文一條一條地拿出來反駁。

  而且每一條的反駁都有理有據。

  當然,這篇論文的大主題還是想要抨擊這種扣帽子的文學批評方法。

  但是不管怎么樣,這篇論文全篇都在跟何國端對線,沒有提到他方言吾哪怕半句,這讓他感到深深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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