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你這燈掛得也太歪了點。對稱,對稱你知道么?”
落園,于東他們住的小樓下面,余樺正踩著梯子掛紅燈籠,在下面指揮的是劉昌敏。
余樺擺了幾下燈籠都沒有讓劉昌敏滿意,他翻了個白眼道,“老劉,你們學美術的是不是都有點軸啊,我怎么看差不多了呢?”
“這不叫軸,這叫對美學有高要求,對稱就是對稱,不能有一絲馬虎,不信我去拿尺子過來給你量量,你不信我,總要信尺子吧?”
余樺連忙擺手,“別別別,咱們趕快把這弄完吧。”
周大爺這會兒也走了過來,老頭背著手抬頭看了看燈籠,笑道:“小劉說得沒錯,小余你這燈籠掛得是不像樣。”
劉昌敏笑著攤手,“怎么樣,不止我一個人說吧?”
余樺無奈地搖搖頭,一邊擺燈籠一邊又跟周大爺打招呼,“周門長今天怎么有空過來?”
周大爺現在手下管著好幾個人,大小也是個領導,余樺這個壞分子就給他封了個官號,叫門長,就是說他們金藝大門,由周大爺這個門長所掌管。
一開始就是叫個好玩,誰知這官號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多的人都跟著叫,后來在金藝,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都知道門長這個稱號了。
有時候,連校長吳常新都會調侃周大爺:“我是校長,你是門長,我管里面的,你管外面的。”
周大爺如今也習慣了門長這個稱謂,笑瞇瞇地說道:“我這不是跟校長申請,調了幾天假嘛,專門過來給小于幫幫忙。”
“要不,你先來給我這個小余幫幫忙?”余樺指著燈籠說道。
周大爺擺擺手,“人老了,腿腳不方便。這要是年輕的時候,我一條腿,不用手扶都能上去。舞獅你們見過么?我那時候在梯子上跳來跳去,可比舞獅靈活多了。”
“周門長謙虛了,舞獅哪比得上你呀。”
周大爺嘿嘿一笑,“行了,你們好好掛,我去看看小畢他們那邊忙得怎么樣。這年輕人啊,手腳還是僵,干活不利落,不讓人省心。”
為了于東跟程硯秋的婚禮,余樺他們這些朋友全部出動,幫著布置院子。
院子比較大,張燈結彩的非常耗時耗力,沒他們幫忙還真不行。
同時,有了他們,院子一下子也熱鬧起來。
特別是有小孩子,就更熱鬧了。
余海菓這小子哪見過這么大的院子,一來就到處跑,陳虹只能在后面跟著。跑著跑著,跑到他爹站的梯子旁邊,這小子抱著梯子腿就開始晃,好在劉昌敏在扶著,不然還真有點危險。
余樺站在梯子上嚇了一跳,張口就罵:“你個小東西,要謀殺你老子?”
余海菓哪里聽得懂這話,只是咧著嘴笑,“嘿嘿,爸爸。”
余樺拿他沒辦法,只能讓陳紅把他弄走。
除了余樺跟劉昌敏,畢飛雨跟何煜在走廊系彩結,馮明則接了個苦差事,專門負責把進園子的零食瓜果還有禮包都弄到會客樓去。
負責采購的是劉江,他比余樺他們來的還早,開著個車,天天幫于東干些跑腿的活。
劉江現在生意做得很紅火,在玩具廠旁邊又弄了個繡花廠,接一些繡印的生意。
現在有車有房,日子過得很逍遙。
到了結婚當天,于東一大早就起了床,然后收拾收拾坐車去到了岳父岳母家。
車子走過安仁街,到了樓下,于東下車之后抖了抖肩膀,還真有些緊張。這會兒還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有些不趕巧。
不過他提前問過岳父岳母,他們家沒有攔門的習俗,過去敬杯茶就行了。
“走吧,走吧,接新娘怎么一點都不積極。”馮明笑呵呵地在后面推了于東一把,“再不接上人,一會兒雨要下大了。”
“怎么會,這雨一看就下不長。”
“不下大,你就不急了?”
眾人上了二樓,見到門是開著的,都松了口氣,果然沒有攔門的,看來今天比較順利。
一進家里,里面都是人,所有人都在盯著于東看,像是看什么稀有動物。
程家這邊不少親朋好友都沒見過于東,對他非常好奇,有的知道于東身份,才見到真人,當然要多看兩眼。有的不知道于東身份,只聽說是個作家,更要多看兩眼。
陳濤這小子跑過來笑著說道,“姐夫,我姐在里屋呢,快去吧。”
于東點點頭,不過他總感覺這小子笑得有點不懷好意。
走過客廳來到里屋門口。
難題來了,門是關著的。
于東看了看陳濤,“什么情況這是?”
陳濤笑道:“你這門都不敲,就能給你進?那我姐也太好娶了吧?”
于東敲了敲門。
里面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外面是何人?”
于東一下子聽出來是誰了,“寧靖,你怎么在這里?”
寧靖在里面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姐結婚,我不在這里在哪里?”
于東看了看后面跟著的親友團,想要尋求幫助,不過余樺他們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著他。
得,今天看來是不會太順利了,關鍵是有寧靖這個變數。
“外面何人,還沒回答呢。”
于東只能配合著回道:“新郎官于東是也!”
“所為何事?”
于東梗著脖子說,“來討老婆。”
這話一出,不管是屋里還是屋外的人,都轟然大笑。
寧靖笑著說道,“想討老婆,要有誠意吧?”
于東連忙從口袋里掏出“誠意”,從門縫塞了進去。
雖然說不會攔門,但是于東母親還是給他準備了不少紅包。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這不就派上用場了?
里面收下紅包之后,寧靖又說,“紅包多俗,還有其他的么?”
于東癟癟嘴,紅包俗,你倒是別收啊。
“還有,不過東西太多,從門縫塞不出去,你先把門打開。”
“嘿,想把門騙開?沒門。你要是想不到,我給你提個醒,我姐現在正在化妝,還有段時間才能出去。”
“啥意思?”
一旁的畢飛雨笑道,“這還不簡單?她說新娘還在化妝,你肯定要催妝啊,當場念一首催妝詩或者催妝詞就行了。”
所謂催妝詩,顧名思義,就是催新婦梳妝的詩詞,古時有些文人雅士結婚,都有這么一道流程,算不上習俗,只是一種風雅。
于東笑道,“這好辦,我現在就給你們念。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臺前別作春,不須滿面渾妝卻,留著雙眉待畫人,怎么樣?”
屋里寧靖聽完了詩后,小聲問程硯秋,“姐,這是原創么?”
程硯秋搖頭,“不是。”
隨即寧靖高聲道,“拿別人的催妝詩糊弄人啊。”
余樺在一旁笑道:“難度還挺高。”
畢飛雨擺手道,“欸——老余你此言差矣,這種催妝詩哪能難倒于東,小菜一碟。”
聽著畢飛雨的風涼話,于東拍了拍額頭,他就不該帶這兩人來,不但幫不上忙,還瘋狂痛擊隊友。
他又看了看馮明,“老馮,你不是喜歡…”
“我去看看外面雨有沒有變大啊。”馮明說了一句,麻溜地跑了。
于東又看向劉昌敏。
“我去幫他看看,怕他一個人看不仔細。”
得,兩個內鬼,兩個慫包,此戰只能靠他自己了。
眼見著不作詩不行了,于東撓了撓頭,踱起步子來。
余樺笑道,“只能走七步啊。”
于東翻了個白眼,“去你的吧。”
不過于東還真就走了七步,隨后想了一首詞出來。
“微雨落天京,漫灑一園秋色。取徑安仁街罷,見客盈堂滿。”
程立業在旁邊點頭道,“是《好事近》啊,還有下闋呢?”
于東斟酌了一下,又繼續:“蕩懷躊躇候良人,情動難平抑。直望芙蓉花放,照舉城陽景。”
“格律沒錯,情意也足,就是稍欠美感。”程立業笑著點評。
其實他是非常滿意的,畢竟是臨時寫的,格律能準,意境也到了,而且還有一些小心思,比如里面就有落跟秋兩個字,這已然非常不容易了。
催妝詩這事其實是程立業提的,昨天那個叫寧靖的小丫頭就過來了,晚上她們商量著怎么來刁難刁難于東,程立業就提了一個定妝詩的主意。
主要是他之前看了于東寫給程硯秋的那首《落落》,覺得還不錯,就想再挖掘挖掘女婿的詩才。
屋外的這些親朋好友們,大多不懂詩詞,不過看到于東臨場作了一首詞,都感覺很厲害。
都說程家這女婿是個大文人,今天一看,果然不假。
屋里面寧靖問程硯秋,“姐,這是原創么?”
程硯秋紅著臉點頭,“是。”
當然是了,詞里面寫的就是今天的事情。詞意很簡單,就是說今天金陵下雨了,他們從安仁街取道來這里接新娘,新郎心情激動在門口等著,希望新娘早點出來,只要新娘出來,整個城市都會放晴。
“寫得好么?”
“好。”
寧靖笑了笑,高聲道,“開門。”
于東看著緩緩打開的門,舒了口氣,這一趟不容易啊。
當門完全打開的時候,于東有些晃神。程硯秋身著紅色中式禮服坐在床上,一頭黑發綰起,沒有太多金飾點綴,只有一支金釵和一對耳環,妝容不濃,卻很精致。
真應了那句,不須脂粉涴天真。
眼前的程硯秋,像是畫中人一樣,美得讓人覺得不真實。
世無其人也!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好看的人,而且還是他的妻子。
“看傻了?”一旁的寧靖笑道,“還不快把你老婆抱走。”
于東反應過來,連忙跑過去抱程硯秋。
他剛把程硯秋給托起來,后面岳母陳玉青連忙喊道,“別急著抱,別急著抱,先要敬茶,敬完茶之后再抱。”
于東又把程硯秋給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