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濤拿著科幻世界在前面走,后面的朱福先拉了拉他胳膊:“濤哥,這次咱們怎么排序,人有點多啊。”
朱福先這一拉,自然是提醒方濤先把書給他看。
他們幾個都是金陵中學二年級八班的學生,趁著早讀結束還沒上課的空當跑出來買書的。
本來他們不用跑這么遠,學校正門口就有書攤,不過問了幾家,要么是雜志賣光了,要么就是壓根沒進貨。
科幻世界不是暢銷雜志,很多書攤、報亭都不愿意進貨,怕進了賣不出去。雖然一般情況下賣不出去也能退,但是有些費事。
學校看科幻小說的學生不多,一方面相對于花城十月當代讀書鐘山這些雜志,科幻世界屬于徹徹底底的課外讀物,跟那些武俠小說、顏色小說一樣屬于老師們重點關照的對象。
另一方面,由于國內大環境的影響,這一代的學生們對科幻題材的小說了解不多,甚至連科幻的概念都很模糊。
在很多學生的印象中,科幻就是飛船、機器人、太空這些東西。
方濤屬于班里較早接觸到科幻世界并成為它忠實粉絲的學生,從高一開始,他就每期必看。
他不但自己看,還會跟好朋友推銷,跟他們說這個雜志有多好看。
一來二去,受到方濤的影響,有些同學也跟著一起看科幻世界,而朱福先就是第一個被他帶著看科幻世界的。
照朱福先說的,如果二年級八班的科幻江山是方濤打下來的,那他朱福先就是跟著一起打江山的開國元勛。
現在,開國元勛想要跟方濤謀得一個優先看科幻世界的權利,但是方濤卻秉公地說道:“照老規矩來。”
“啊,又老規矩啊。”
一聽方濤說要按老規矩來,朱福先一張臉頓時跨了下來。
所謂老規矩就是剪刀石頭布,而朱福先不知是技術問題還是運氣問題,每次剪刀石頭布都墊底。
方濤沒管他的抱怨,對其他人說道:“你們總共六個人,是準備打聯賽,還是杯賽?”
這聯賽和杯賽之說還是朱福先提出來的,一開始他們玩的是類似于杯賽淘汰賽的晉級制,但是實行之后朱福每次都先輸兩場直接末位。
他就琢磨著是不是自己運氣不行,而杯賽的偶然性又太高,就提了個聯賽的說法。
聯賽就是所有人兩兩打循環賽,然后記住積分,按照積分多少排位,這樣一來比賽場次多了,偶然性也降低了。
但是朱福先還是總輸。
“杯賽吧,聯賽太麻煩了。”有人提議道。
方濤點了點頭,“那行,就杯賽了,你們速戰速決,馬上要上課了。”
很快結果就出來了,這一次朱福先算是有點進步,爭了個倒數第二名。
他們在比賽的時候,方濤已經開始在看雜志了。
他直接翻到了一天那頁開始看,之所以如此,不是因為一天這個名字有多吸引他,而是雜志社的封面除了“科幻世界”四個字之外,就“一天”兩個字最大。
擺明了,一天是這期科幻世界的強推小說。
一直捧著書看到了學校門口,方濤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毛,不對啊,前面這一截也沒看到跟科幻有關的東西啊。
前面一段就寫了燕京旁邊的一個鎮上有一個傳統節日,電視臺的記者受到派遣前去采訪報道這個節日。
而那個記者似乎對這個任務很不耐煩,全程非常敷衍。
看到校門就在眼前,方濤忙又抓緊時間往后看了一截,終于是看到跟科幻有關的東西了,時間回溯——主角又回到了前一天。
有點意思了啊。
就當方濤想要繼續往下看的時候,旁邊的朱福先拍了拍他肩膀叫道:“濤哥,就要上課了,再不跑來不及了。”
方濤一驚,連忙收起雜志,卻發現其他人已經跑了老遠一截。他不敢耽擱,也甩開步子跟了上去。
整個上午,方濤心里都在惦記著一天。
本來他還想著課間抽空看看,但是上午四節課都是連堂,也就三四節中間有點時間,可他憋了一泡尿去廁所排完隊回來后,上課鈴又響了。
一直等到中午放學,他才有時間把雜志拿出來看。
果然不出他所料,故事從主角發現自己陷入時間循環后變得有意思起來,不論是主角一開始的迷茫還是中期的放飛自我,故事的發展都讓人感覺滑稽有趣。
但是到了后期,故事開始變調子,主角在無盡的時間循環中再也感受不到樂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孤獨。
方濤這才跟主角一樣意識到,時間循環也并不是什么讓人開心的事情,他甚至在默默地為主角祈禱明天的到來,讓他能夠早日脫離苦海。
但是任憑主角如何掙扎,依舊逃脫不出這個時間的牢籠。
經歷過無數次的放縱、自殺和欺騙之后,主角放棄了掙扎,而是選擇開始積極面對他所處的這一天。他變得溫和、陽光向上,不再是從前那個渾身負能量得過且過的老油子記者。
他幫助見到的所有人,做著一切有意義的事情,即便他知道今天還會再來,知道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會化為烏有,但他還是不肯浪費哪怕一秒鐘時間。
故事的最后,主角何方迎來了明天,帶著一顆被洗滌過后的靈魂,繼續前進。
一篇兩萬字的小說看完,方濤長長地舒了口氣。這并不是一篇他印象中典型的科幻小說,除了時間回溯之外,找不到任何其他科幻元素。
但,就是好看,就是有意思,就是讓人深陷其中。
整個閱讀過程中,他感覺自己像是坐上了一艘觀光游艇,在故事之河里面遨游,感受著主角的喜怒哀樂以及心態變化,感受著時間牢籠的強大力量。
方濤感慨,原來科幻小說也能這樣,只用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科幻元素就能展現那樣一個回味綿長的故事。
這時候他才想起去看作者的名字。
于東,一個沒有聽過的名字,難怪在讀的時候一點熟悉感都沒有。
這篇小說讓方濤非常欣喜,但同時也有些疑慮,他怕這篇小說是科幻世界放出來的信號,以后雜志的風格會朝這個方向發展。
更少的腦洞,更多的人文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