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里,水島川空驚訝地看著白發少年:“…你的意思是,司鵲與卡薩迪亞關系很密切,他認識很多神明?”
蘇明安聽到這里,默默想著…豈止認識很多神明,那什么龍皇天族深淵之主都在找這個人。
“我懷疑司鵲是上一代凜族。”白發少年說:“他這么久沒有出現,可能已經死去。有可能真的是至高之主殺了他…他那么聰明的人,不可能不給自己留后路,也許他早就寫出了轉生之法,此時已經轉世重生。”
“也就是說,司鵲可能就在我們身邊?”水島川空神情嚴肅。
“我有幸見過他,在他消失之前。”白發少年說:“我偷偷記錄下了他的氣息,如果他轉世重生,只要離我很近,我就能感知到。”
“如果遇見了他,你會怎么做,和他交朋友?邀請他和你合作?”水島川空說。
白發少年微笑,露出了小小的虎牙:
“…當然是讓他呈現最美的死相。”
水島川空捂臉:“我差點忘了你是干什么的。”
眼前的白發少年看似普通,實則在羅瓦莎大名鼎鼎。他是死亡聯盟的掌權人之一柏冉,名字說出去可止小兒夜啼。
死亡聯盟是與反命運同盟并駕齊驅的神經病組織,勢力遍布羅瓦莎。如果說反命運同盟的首領徽墨是想殺死凜族、摧毀世界樹。那死亡聯盟就是想讓大家一起愉快地墜入死亡。
他們自詡行于世上的苦行者,為了讓大家墜入愉快的死亡,他們寧愿自己不去死亡,而是辛辛苦苦地幫助其他人,直到所有人都得到了死亡的“救贖”,他們才會安安心心去死。
“死亡是美麗的、優雅的、充滿詩意的。只有具有價值的死亡才有美感。”柏冉微笑地說著死亡聯盟的理念:“我們致力于打造可歌可泣的死亡,一生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死亡結局的驚心動魄和潸然淚下。死亡的時間、地點、方式、價值、周圍的環境、圍觀者的數量…都要經過精心打造和設計。”
所以,當人們在生活中遇到死亡聯盟的人,就猶如見到了真正的死神。
這千年來,死亡聯盟干過最震動羅瓦莎的事,就是曾公開為司鵲設計死法,他們宣揚要讓司鵲在“最美好的年華”以最優美的方法死去,設計出一場震動羅瓦莎的死亡,初步的構想就是讓司鵲被他的狂信者一口口吃掉…不過,很明顯沒有實現,司鵲直接消失了,令人遺憾。
水島川空不想和這種精神病扯上關系,奈何她只能聯系上這種精神病組織作為助力,不過他們盯上的并非她的死亡,那就沒什么危險。
“我知道了,如果遇到疑似司鵲轉世的人,我會通知你。”水島川空說。
“我會好好等待的。”柏冉臉上的笑容更盛:“經過數年的沉淀,我們已經設計好了完美的死亡方式…”
水島川空一臉難以名狀。
蘇明安看他們討論快結束了,準備讓黑貓回來。
但在最后,水島川空竟然提到了他。
“我聽說最近出現了傳說中的燈塔水母,甚至已經培育出了新一任的海皇。”水島川空說:“白發金眸,曾出現于紅塔國,名為蘇琉錦。”
柏冉瞇了瞇眼:“不過紅塔國現在已經被多個高等種族聯合控制了…?好像還有個叫徽碧的人被抓走了,據說他是最開始接觸燈塔水母的,憑那些高等種族用刑的手段,估計很快就能知道燈塔水母的來源。”
“如果我抓到了水母,提供給你,你能給我什么好處?”水島川空說。
“…給我?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對燈塔水母不感興趣的。”柏冉笑了笑:“答案是任何。”
“任何?”
“任何你想得到的、任何死亡聯盟能給出的,都可以…因為他就是無價之寶。”
“明白了,我會想辦法搜尋。”
“不用你說,絕大部分種族已經在搜尋了。”柏冉忽然說:“對了,神獸小姐。在這一屆的創生者故事大賽中…你是主人公嗎?”
“每個創生者都是自己故事中的主人公吧。”水島川空說。
“不不不。”柏冉搖晃著手指:“我的意思是…被世界樹看重的,未來能在劇情中發揮重要作用的,能在世界舞臺上演可歌可泣故事的…主人公。”
水島川空蹙眉,她瞬間想到了蘇明安,也許只有那樣的人才配得上是主人公,無論是在廢墟世界還是在舊日之世。而她…永遠都不被看重、不被青睞、不被期待,只能成為他故事中的墊腳石。
“我不是。”水島川空說。
柏冉說:“但你至少算是主人公候選。在剛剛的候場中,我其實至少看到了四五位主人公候選,他們都有成為主人公的潛質。”
“什么意思?”水島川空不解。
“世界樹…也許想選出新的主人公。”柏冉說:“你們身上,都有主人公的基本潛質,比如,奇遇。”
“我沒有什么奇遇…”水島川空說。
下一刻,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柏冉的膝蓋瞬間抵在了她的腹部,把她壓到墻上。嚇了墻外的黑貓一跳。
她想反抗,全身卻被某種來自高位種族的威勢壓迫,喘不過氣,仿佛遇到了食物鏈頂端的捕食者。眼前的白發少年雙目微紅,鮮紅色的裂紋在他臉上盤旋蔓延,他再度露出了那對虎牙:
“不要欺騙。”
“我討厭欺騙…司鵲曾經騙過我,那時我就發誓,以后再遇到騙子,我會讓他們呈現最不美麗的死相。”
“我的眼睛能看穿萬物,我看到了你身上的奇遇——隨身老爺爺,對吧。”
“你的身上寄宿著一個隕落的神明靈魂,祂正在指點你增長實力,你拜祂為師。最近,你已經學會了煉藥術,正準備去拍賣場撿漏…”
水島川空睜大眼睛,她沒想到自己已經被看得透徹。
“看來你的故事,是女強玄幻文。”柏冉睥睨著她:“我還記得其他的主人公…有一個橙發少女帶著農家靈泉,那個靈泉可以美容養顏、強身健體。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兔族人,平時受嫡姐欺負,但她將靈泉滴在自己做的飯菜里,讓偶然路過的別國王子愛上了她,從此一飛沖天,相繼結識了各族大佬…”
“還有一個青年,身上有萬能醫仙系統,他在醫院里打臉他人,救下了重傷的巨龍,從此醫治各路大佬的疑難雜癥,仕途順利…”
“另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她身上的是錦鯉團寵系統,她無論做什么都會有超高的運氣,身邊各種人都喜歡她…”
“還有一個帶著的女人,只需要手指在屏幕上點一點,就能改變自己的容貌…”
“最后,我還記得一個少年,他身上的是靈異作死系統,就算他百般作死,最后也會有BOSS幫他收尾。而他生活中遇到的每一個差點殺死他的敵人,實際上都是他愛人的切片…”
水島川空的眼睛越睜越大。她萬萬沒想到,原來有奇遇的不止她一個,有主人公資質的人竟然那么多,而且發展方向都迥然不同。有玄幻向、爽文向、懸疑向、靈異向、戀愛向…
世界樹仿佛真的在“篩選”一個新的主人公。他們這些人,分別代表了不同類型的故事:玄幻、都市、奇幻、現實、懸疑、輕小說…誰的故事最出彩,誰在門徒游戲中最出色,誰的故事類型就會成為羅瓦莎的新潮流。
“我…我代表玄幻女強,是嗎…”水島川空喃喃道。
她曾以為自己這一次終于成為了主角,但原來,她只是競爭者而已。
而蘇明安…肯定已經是主人公本身了吧,他不需要任何競爭。
柏冉微笑著松開了手,拿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掌:“我很看好你。你故事的第一章還算有趣。有我作為你的男配角,評分會更不錯。如果你后面能抓到燈塔水母,故事劇情還會發生飛躍式提升。”
“…”水島川空緊抿嘴唇,她似乎在猶豫。
“男配角,還不夠。”她低聲說:“你愿意…成為我的男主角嗎?”
柏冉愣住了。
外面偷聽的蘇明安也愣住了。
“感情線…是必要的吧。”水島川空咬了咬嘴唇:“我雖然沒怎么看過文學作品,但我知道根本沒什么人愛看無cp。我需要一個男主角,就算是偽裝也好,你愿意和我合作嗎?”
蘇明安下意識看向默默跟上來的徽碧。
“瞎扯。”徽碧看了看監控屏,立刻說:“寫不好的感情線還不如不寫。我看過很多羅瓦莎雷文,世界樹喜歡把所有雷文列成一個榜,公開處刑,供整個羅瓦莎的人嘲笑…其中有許多作品都毀于感情線拉胯。這人肯定寫不好。你也別碰,沒有人會老老實實給你演女主角,她肯定會試圖吃了你。”
然后,他又補了一句:
“你的故事,有我…和布丁這樣的完美朋友,已經足夠出彩了。”
…有道理。
蘇明安不禁對這個“世界樹欽點的雷文榜”產生了興趣,有時間一定要看看,到底有多雷。
不過徽碧貌似還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算配角。這三個人的故事,他甚至沒有姓名…
“哈哈,哈哈哈哈…”柏冉放聲大笑:“有意思…好吧,我答應你。不過,你既然是女強文,男主人公不能太強吧。”
“沒關系。”水島川空面無表情:“很多女強文只是打著名頭而已,實際上什么事都要靠男主人公解決。”
“哼…這就把我和你綁定在一起了,有趣…”柏冉的聲音低下去。他們似乎要離開了。
蘇明安讓黑貓回來。
信息量太大,看來他不能再獨來獨往了,有必要接觸更多組織。不過,他能接觸的組織很有限,這些組織不是要吃了他,就是要吃了他,實在無從選擇。
一行四人朝中央醫院的方向走去。
“世界樹到底在想什么,難道現在的重點不是應對外來文明的入侵嗎?為什么這么想看好故事…”蘇明安思索著。
“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法典。”徽碧說。
他望著夜空,夜晚星空繁茂,空氣中飄著一股喪尸的腐敗氣息。
四下無聲,唯有希禮的輪椅在轱轆轱轆滾動,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蘇明安側頭看他。
“人們對世界的評判、眼界、觀念都不一樣,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多姿多彩的想法,才能構成迥然不同的故事。但世界樹的存在,讓人們對文學和藝術的審美變得統一,只有受祂喜愛的才算好作品,而無法讓祂認可的作品甚至無法過審…我不得不說,這令人遺憾。”徽碧說:
“人們心中的法典被修改,長出翅膀的幻想被掐滅。遙遠的原野、千瘡百孔的理念、共情的情欲、詩意的野心蓬勃、赤忱的塵世、書頁翻動時的回響…我曾迷戀那些故事中的天堂,但后來我發現,天堂并非那般模樣。”
“只可恨我不是神明,沒有足夠的力量,讓每個創生者都能無憂無慮寫下自己的故事,他們渴望被人聆聽的欲望多么強烈…不過絕大多數只能訴說給自己的身邊之人,然后沒入世事的干癟與重復的日常。”
“再加上,外在文明的侵略與覬覦,我們確實需要更有針對性、更理性的故事。但我覺得,這是可以改變的。”
蘇明安默默聽著。
“…琉錦。”徽碧望向他。
青綠的眼眸中,倒映著他的白發。
“我想成為你故事中的配角,和你一起改變現狀。”
“我想…”
“——讓天堂成為圖書館的模樣。讓羅瓦莎的每位創生者,都能成為值得驕傲的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