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6章 “我的母親在我出生時就被殺死了,我也被抱養走了。如果我有姐姐,我不知道。”希禮的眼中流露出困惑。
“你上一次見到我是什么時候?”蘇明安問。
“見你…?門徒游戲開始前吧,我們一起在山洞里躲避小白,然后游戲開始了,我們分散了。”希禮說。
“我之前,遇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你。”蘇明安按了按太陽穴:“她把我認成司鵲,說我承諾過帶她去看花海,然后她給我下了無法行動的詛咒。她的雙腿也是健康的,身份是魔族的公主。”
“我絕對沒有做過這種事。”希禮搖搖頭:“我出生開始就被人類抱養了,一直生活在地表,怎么可能成為魔族公主。”
…這也是蘇明安覺得反常的地方,希禮確實沒有理由成為魔族公主。這說明…
“有兩種可能。一個是,你的親姐姐是魔族公主,我下午一覺醒來后,遇到的是她,所以在我眼里‘希禮’才會突然性情大變。”蘇明安說:“還有一種可能,是你的親姐姐靈魂偶爾會附在你的身上,在我下午一覺醒來后,她占據了你的身體。這種說法比較靠譜…你下午是不是也睡了一覺?”
“是的,看你在山洞里睡著了,我也睡了一會。”希禮說。
“‘睡眠’很可能就是人格切換的開關,你下次睡覺前,和我說一聲,我有個防備。”蘇明安說。
“嗯…”希禮攥緊了白花,沉默了一會,輕輕說:
“要不然,你放棄我吧。”
蘇明安伸展著身體,看向窗外的天色,這里應該是內城,建筑物更為密集。
“原本我就沒什么用,現在還多了一個會害人的姐姐…把我留在身邊,等我睡去后,你就很可能面臨麻煩。”希禮說:
“我從沒有想過傷害你…更別提對你下咒,這太過分了。”
“其實,有人在一開始愿意選擇我、愿意向我走來…對我而言,就已經是很開心的事。這已經…夠了。”
蘇明安聽她說完,才淡淡回應:
“不會丟下你,我喜歡從始至終。”
希禮也許遭受過很大的不幸,性情敏感內向。但他不會拋下她,還有她那仇恨司鵲的姐姐,是一個不容錯過的信息源。
她望著他的背影,捏緊了手里的白花。
“嗯。”
她微微笑了。
NPC(希禮)好感度:805!
當前評價:永恒信賴。
上午八點。
蘇明安進入了浮城最核心的建筑。
小蘇和小諾看上去已經進行到了劇情的最后關頭:小蘇正在挑戰城市的最強者——機械母神。
刀刃交接間,小蘇與機械母神戰斗激烈。
蘇明安站在斗獸場邊緣的拱門處,身形隱于建筑陰影之下,他望著斗獸場內的激斗。他完全可以殺死機械母神,但他懷疑自己只要動手,又會引來那個門徒游戲的秩序守護人。
“…哦?這位不是大名鼎鼎的蘇琉錦嗎?”這時,身后的走廊傳來清冽的聲音。
蘇明安回頭,只見一位面帶笑容的少年插兜而來,脖子上的骷髏頭項鏈一晃一晃。
“死亡頌唱者,柏冉。”蘇明安說。
“哎呀呀,我的名號還真是響亮。”柏冉攤開手:“蘇琉錦…不,或許叫你奧利維斯比較合適?你這氣息實在明顯,我開始懷念被你辱罵的時光了。”
“…那你還真是變態。”蘇明安說。
柏冉露出了極爽的表情:“啊…對,就是這種感覺,來,再來幾句…”
蘇明安有種沾上大奮的感覺。
“對了?你的勝利要求,應該是獲得白紙身份玩家的承認吧?”柏冉踮起腳尖,傾身道:“我就是白紙身份的玩家…你求我幾句,我便承認做你的‘孩子’,如何?”
“不必了。”蘇明安說:“看現在的情況,小蘇已經找到了副本的TE線,他拒絕了‘大人’與‘孩子’的任務,選擇了對戰城市的管理者——機械母神。只要毀掉她,直接推翻城市的秩序,就能達成隱藏線的完美通關。”
“嗯…”柏冉摸了摸下巴:“有趣。”
他沒有再說什么,而是和蘇明安一起默默等待。十幾分鐘后,小蘇一記劈斬,劍刃刺穿了機械母神的核心,伴隨著哀嚎聲,機械母神在震動中倒下。
斗獸場一片寂靜,什么都沒有發生。
“嗯?”蘇明安驚訝。按理來說,到這里已經完美通關了,副本應該結束了。
他向小蘇走去,小蘇立刻揮了揮手:“朋友!我就知道你沒事。”
蘇明安說:“沒有通關嗎?”
“是啊,我們已經殺死了這座城的BOSS,但并沒有收到通關提示…”小蘇看了看母神的尸體。
“因為有難題還沒有解開吧。”小諾在旁邊說:“殺死了機械母神,這座城的問題又該怎么解決呢?人們還是沒有后代…”
這時,腳步聲傳來。
拱門內,思怡緩緩走來,她走向機械母神。
蘇明安猛然想起——在第二世界,最后的結局是,為了拯救浮城的生育率,諾麗雅成為了新一代的繁衍機器,開啟了永無止境的輪回。
而在這一版的劇情中,“思怡”的定位與“諾麗雅”是一致的,都是被拯救的貧民窟小女孩,所以…
“所以,要讓思怡成為新一代的繁衍機器,才能徹底解決問題,達成完美通關…”蘇明安喃喃自語。
小蘇不可置信地望著思怡。
他很難接受,剛剛救下來的女孩,還是要走上被改造的道路。
“為什么?”小蘇喃喃道:“我們不可以拯救她嗎?她是注定無法被拯救的嗎?”
“很多時候,我遇到過與你相似的情況。”蘇明安看向小蘇:“注定犧牲的騎士、注定死去的族長、注定消亡的程序…他們的使命似乎從一開始就被定好,而我無論怎么拯救,都改變不了他們走向死亡的腳步。”
所以,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
有些人是無法拯救的,他們總是向懸崖沖去。
望著思怡一步步走向機械母神,她的臉上沒有膽寒與畏懼,只是一直攥著那條哥哥留給她的星星項鏈。
“朋友…你似乎經歷了很多。”小蘇嘆息。
“嗯。”蘇明安應聲。
他所經歷的,都是小蘇應該經歷的。
看著思怡走向機械母神,小蘇不忍地側頭,他很想改變什么,但他深知他只能看著。
瘦小的女孩,細弱的身體,皮包骨頭的雙腿,她一步步向祭臺走去。
然后,
女孩看向了他們。
——被選取的“孩子”,看向了他們這些“大人”。
“劇情修正人。”她開口,視線掠過了小蘇和小諾,定格在蘇明安身上:
“給我殺死這個本不該存在于故事的人。”
這一聲清脆出言,令眾人驚愕。
這本該被獻祭于白日浮城未來的女孩、這本該被改造為繁衍機器的女孩、這本該無助無辜又可憐的女孩…
緊接著,那位身著青綠色長袍的白發青年,持刀走入斗獸場。
“是。”白發青年向思怡單膝跪地,低下頭顱:
“聽從您的命令,至高之主。”
一瞬間。
蘇明安腦中仿佛有一萬頭老板兔在烏拉烏拉狂奔。
至高之主,托索琉斯。
傳言,祂是羅瓦莎的最高統治者,祂凌駕于二十七諸神之上,俯瞰一切。
蘇明安本以為要到最后,才能見到這位神上神…他萬萬沒想到,在副本第四天就和祂對上。
祂化身小女孩,進入門徒游戲第二關,就是想要殺死蘇明安?
“為什么?至高之主,你聯系世界游戲降臨,讓我們玩家降臨羅瓦莎。為何對我動手?”蘇明安質問。
“很簡單。”思怡淡淡開口:“你毀了我的故事。我不需要…一個‘第一玩家’去幫另一個‘第一玩家’的故事。你摧毀了2021年版本蘇明安的獨立性,他理應經歷風雨、經歷悲劇、經歷痛苦與慘劇,否則他就不會被喜愛。”
蘇明安睜大了眼睛。
思怡的這番話,與司鵲的思想異曲同工。
——如果一個人要成為故事中的出彩角色,就注定經歷痛苦、悲劇與掙扎,忍受校園暴力、雙腿盡斷、被親人利用的悲劇。如若不經歷這些,此人將失去價值,變得黯淡無光。那么,應該刪去這個人的苦難,讓這個人變得幸福而平庸嗎?
這是司鵲在回憶里親筆寫下的話。
難道,2021年版的蘇明安…是至高之主正在精心培育的人?祂正在為了某個偉大的目標培育救世主?
“希禮。帶小蘇和小諾走。”蘇明安拔劍。
“跟我走。”希禮拉住小蘇和小諾。
“原來朋友你是…”小蘇睜大眼睛。思怡的話已經很明確了,他的朋友也是…第一玩家。
“快走!你們先走,趕緊去找完美通關,等你們通關了,門徒游戲第二關就會結束,我就會自動回到安全的地方,不會被殺死。”蘇明安沒有回頭。
望著蘇明安手里華美的亞爾曼之劍,再看了看自己手里尚顯普通的亞爾曼之劍,小蘇一瞬間明白了許多,他立刻扒上了希禮的飛行輪椅離開。盡管眼中滿是震驚,但他已經無暇耽誤時間。
…他們要盡快達成完美通關,結束這一關!
很快,場內安靜了下來。
“我可以知道,這位門徒游戲的劇情修正人…為什么有一張呂樹的臉嗎?”蘇明安指了指白發青年。
“他就是長這樣。”思怡淡淡道:“動手吧。”
白發青年身形一動,刀刃朝蘇明安刺來。
這一回,戰神龍王旁白音依然不離不棄:
哪怕面臨絕境,也不會輕言放棄!
背負著小蘇的信任、小諾的期望、希禮的祝福——活下去吧!蘇明安!
大喊著信任啊羈絆啊友情啊!向著敵人沖上去吧!!打倒他們!贏下所有吧!!
這一刻,蘇明安的視野染成了橙紅色火焰的色彩,像是戰神龍王旁白音為他加上了熱血特效。
仿佛,他成為了漫畫里的熱血男主,只要勇敢地向著敵人出劍,就會戰勝一切。
激情澎湃的龍王吶喊聲響徹他的耳邊,一時間,仿佛就連1500戰力對撞6000戰力也成為了奇跡,心跳越發加快。
你可以選擇“出劍”,請投骰。
需求點數:18點(點數>18點,出劍成功。點數<18點,出劍失敗。)
您拋出的點數:15點。
出劍失敗。
然而,現實不是熱血漫畫。
即使骰出20點,也不可能用一劍改變局面。
他面臨的是至高之主,神上之神,不是村莊旁邊的史萊姆。
“唰!”
刀刃刺穿蘇明安的胸口,就在白發青年以為得手之時。諾亞之鏈發動,這一致命傷反彈到了白發青年身上,貫穿了他的胸口。
拼著最后的力氣,蘇明安牢牢扼住白發青年的肩膀,和他一起倒在地上。第二刀已經刺破了蘇明安的腹部。
“那就…一起死吧…”蘇明安喘著氣,鮮血從他的腹部流到白發青年胸口,混雜在了一起。
器官流瀉的聲音響起,蘇明安不管腹部的刀刃,壓著白發青年滾了幾圈,右手掌牢牢箍著白發青年的脊背,左手掌刺入白發青年的心臟,手指拼命內伸,擴大著青年的刀傷,任憑自己腹內的東西在地上拖了數道長條,發出稀里嘩啦的流淌聲。
場面極為駭人。
就連白發青年也沒有想到,蘇明安會這么拼。
直到最后,蘇明安失去力氣,腹腔空曠,躺在地上。他手中的白發青年的心臟,也停止了跳動。
靜寂的斗獸場內,唯有滿地血跡。
1500打6000很難,但有金級裝備的反彈,再加一條不要命的靈魂…
燈塔水母看似軟弱,卻可以無限復生,而凡人呢?
思怡震驚地看著這一場面,望著已然失去呼吸的白發青年,與進入水螅形態的失去氣息的蘇明安。
她走了過去。
蘇明安睜開眼。
紫藤花垂落,茶香暈染。
茶會主人坐在高腳凳上,紫發披散,托腮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