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引導人類內斗的手段是什么?
第一,過于先進的科技。第二,近乎蠱惑的信仰。
而如今這兩點,蘇明安都有。他選擇直接將三領域的中低端技術公開出去,經由希可向全世界發放,送達到每一個人的手中。
如果想要更高層次的技術——那就來加入十一區,只要人們愿意為了人類而戰,他愿意收他們為學生。
令初下,無數居民想要往十一區遷移。
神明陣營反應過來,嚴禁其他區域的居民遷移,實行區域封閉。
可盡管如此,依然有來自外界的人前往十一區——這是一筆很大的人口數字。這些人本就不愿投靠神明才在危險的外界生活,如今望見曙光,他們決定成為革命的一員。
“啪嗒嗒——”
血日之下,蘇明安坐在天臺,將剩余的技術內容記錄于個人終端,公開出去。他掌握的東西太過超時代,只要保留最精尖的部分,剩下的足夠為人類帶去福澤。
“嗒,嗒,嗒。”一陣腳步聲傳來。捧著一壺熱茶的白發青年走近。
“你不睡嗎?”呂樹問。
“你還記得我?”蘇明安抬頭。
“因為我們是朋友,對吧。”呂樹說。
他的神情小心翼翼,提到“朋友”一詞時更是像怕碰壞了,語氣極輕。
蘇明安已經發現,缺失病并非不可逆,只是以往神明信仰深厚,人們無法脫離泥沼。只要毀壞了神明信仰的根基,將身邊人的思想奪回來,可以治好它。
換句話說,只要和呂樹多說話,利用傳教光環可以救回來。
他敲打著鍵盤,和呂樹隨便聊著。
“你沒事和我多聊天。”
蘇明安不信世界游戲能耍賴到這種地步,憑借一個疾病就奪走了玩家的思想。這病肯定有辦法治好,不然七十年后的測量之城不至于沒聽說過缺失病。
“好。”呂樹說。
他站在蘇明安身邊,手腕傾斜,壺中猩紅的茶水倒入杯中。
“我不喜歡喝這個。”
“為什么,它很好喝。”呂樹眼里滿是困惑。
蘇明安側頭看了呂樹一眼,缺失病竟能讓人笨到這地步?
說笨也不算笨,更像一種“邏輯缺失”,呂樹無法想明白“這茶品質很好”和“蘇明安不喝”之間的邏輯機理,只覺得人們都喜歡喝味道好的茶,這杯茶又確實味道好,那蘇明安就應該喜歡。
呂樹無法感知感性因素,更像一種單一化地思考方式。
蘇明安抬頭,白發青年望過來的眼神顯得失落而困惑,像一道障壁在他們視線之中隔開。
“對不起。”呂樹突然說。
“什么?”
“對不起…讓你不喝。”呂樹說:“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你不會拒絕它。”
“我只是不喜歡這種茶的味道,你可以泡你以前的那種——茶水是無色的,茶葉是綠的,沒這么紅。”蘇明安描述得很模糊,他講不出呂樹以前的茶是什么樣的。他根本沒想過呂樹會缺失,以至于真的要挽回呂樹時,他連細致的描述都無法做到。仟仟尛哾 如果他能再敏銳一點點,再聰明一點點…他是否就能在呂樹缺失之前,將呂樹…救回來?
如果他開局前三天就及時前往外城,沒有一直待在中央實驗室,是否他還能再救下紅眼的諾爾?
悲劇發生了,而他沒有不顧一切去阻止,這是他的錯。
在保證完美通關的余地之間,以最小的犧牲通關…這就是他想做到的。但如果諾爾和呂樹都沒有救回來,犧牲就太大了。他沒有做到避免它。
“你喜歡我以前泡的茶?”呂樹的語聲突然變得極低,污泥般的負面情緒在他淺綠色的眼里堆積。
“對,因為現在的你是一座被他維入侵強行改變了的‘忒修斯之船’。”蘇明安合上個人終端,站起身:“我希望你回歸以前的你,因為你如今的變化,并不出自你的本意。”
他推開門,下樓。呂樹靜靜站在天臺。
風聲刮過呂樹的耳畔,他靜立須臾,確認蘇明安離開后,忽地伸手,抓住小桌上的茶壺,用力一摔!
“砰!”
瓷白茶壺四分五裂,碎片散落而開。
茶液如鮮血般蔓延,他垂下頭,捏緊的拳頭咔咔作響。
“果然,還是要殺…”
蘇明安走出大門,看見門口的特雷蒂亞,他們要去防御結界視察。
“老師今天沒有穿外套嗎?”走路中,特雷蒂亞問。
“你很關心我的外套?”蘇明安隨口說。
“因為老師的衣服有檸檬味,外套則是雪松的味道,我很喜歡這種味道。最近老師有了一件新的血色披風,像是陽光的味道,褲子也是…”特雷蒂亞回憶著,笑容很甜。
“哇,你居然能知道這個。”蘇明安面無表情。
阿克托還真是心大,還把特雷蒂亞這種過界的學生留在身邊,難道不該擔心一下自己的隱私嗎?
他之前和諾亞簡單聊了聊,大概知道阿克托是個什么樣的人——人家說彩虹好美,阿克托會給人家解釋彩虹的形成方式。人家說陽光下的光線好漂亮,阿克托就扯到丁達爾效應,故意不接別人的話茬。
總之,阿克托是個很沒救的瘋子,為了世界和人類固執到極致,偏偏又很有人格魅力,讓人無法討厭他。有距離感,看似很好親近,實際上內心封鎖得比誰都嚴重。
這樣一看…
還挺像蘇凜的。
他們一路走著,聽到不少議論聲。
“這真的是被神明陣營封鎖的三領域技術?領主大人就這樣公開了出來?”
“領主大人真是仁善!”
“哎,叫什么領主大人,那是世界意志的化身!”
城市的各個發布會上,都有為民眾講解三領域技術的人,鼓勵人們傳遞這種影響力。
如今人們一個個激動又緊張,像是看到了新世界的曙光。
他拉開系統面板,查看如今領域現狀。
統治領域名:烽火/十一區當前等級:4級 成員:97928名(戰斗人員52398名,后勤者21292名)
將領:
諾亞(戰斗力3500點)
特蕾蒂亞(戰斗力3000點)
森·凱爾斯蒂亞(戰斗力2800點)
夏晟(戰斗力2500點)
露颯(戰斗力2300點)
熔原(戰斗力2200點)
夕(戰斗力2000點)
將領戰斗力綜合評定:5級成員戰斗力綜合評定:3級 資源儲備:
水:43229單位糧食:72280單位交通用油:13229單位 槍械:98898支,含57298支步槍,28478支手槍。含231桿電子重炮,325支滑膛炮,3架無人機等…
經濟:3級軍事:3.5級民心:4.5級資源儲備綜合評定:中等綜合分數:4919分 領域面板變得好看了不少,要是再換作之前的“戰斗人員498名”,“槍械898支”,簡直是“烽火土匪幫”,根本沒法打。
但相比霖光圣裁所的七千分,還差著很大距離,評分是指數型上升。
光看霖光之前單手狂砸愛德華的操作,蘇明安就知曉,霖光的戰斗力絕對不低,不能和之前被殺死的霖光仿生體相較。
他有心想換一批裝備,以前獲得的裝備,已經有些跟不上他的節奏。包括第一世界獲得的紫級“極光之戒”——“血量轉化為法力值”的技能已經不適用。
他常用的只有高塔邀約(隱藏)的強制決斗和諾亞之鏈(金級)的傷害轉移,偶爾會用未來之心(紫級)的重力壓制和黃玫瑰之鏈(紅級)的強制鎖定。其他基本用不到。
個人1v1他已經不虛,他需要能夠改變戰爭局面的,起到戰略性效果的裝備。
這也是他這么想獲得浮游炮的原因——一個極端強大的熱武器,能夠起到改變戰局的效果。凱烏斯塔商店的可兌換物品出自世界游戲系統,威力遠在當前科技水準之上,擁有近乎魔幻的效果。
“咕咕咕——”
緋鳥于空中高飛,巡視著十一區的建設情景。
風沙飄揚,城墻外空氣干冷。
“領主!”
“領主!”
望見蘇明安前來城墻,所有人紛紛問好。
“蘇明安,現在結界的建設進度尚可,十一區本身就有反導裝置,無需擔心。”露娜說。她負責結界的建設。
“嗯。”蘇明安點頭。
他如今的情感值是1200點,不急著用于架設羔羊結界。陣營貢獻值則是9000點,離浮游炮已經不遠。
忽地,他注意到緋鳥在空中急速盤旋,它在發出警報。
他遠望,隱約看見遠方如潮水一般的戰線。
“來了嗎?”他對此不意外,霖光約定的一天之期,若要開戰,差不多正是這個時候。
然而,他注意到,那前來的——好像不是他預想之中的機械軍。
是異獸。
密密麻麻的,擁擠散亂的,身形比大象還要巨大,利齒比鯊魚還要鋒利的異獸。
它們是荒野中最恐怖的獵殺者,此時一股腦地聚在了一起,像要沖擊城墻。
“那是什么!”
有人舉起望遠鏡,嚇得兩股戰戰:“全…全是異獸!數量數不清,這是…這是異獸遷徙!”
人們臉色劇變。
他們已經料想到了今日作戰必定艱難。
但他們未曾想過——沖擊十一區的不是機械軍,而是如潮水般的異獸。單只的異獸比機械軍要強多了,它們明顯是通過空間亂流而卷來,人們沒有提前觀測到任何痕跡。
神之城的報復不動則已,一動則雷霆千鈞,蘇明安的所作所為已經動搖了神明陣營的根基,他們決不允許他繼續活下去。
“咔噠。”
屏幕一閃,暫時奪回了直播控制權的霖光,出現在了城市的建筑大屏之上。
“你這么在意這些人,那我就摧毀這里,讓你無處可去。”霖光淡淡道:“路維斯,我會讓你明白——人性是最丑惡的東西,人類根本不值得你拯救。”
蘇明安轉頭,望著那面巨型屏幕。
“沒關系。”他微笑,笑容冷而制式化:“我愛著他們。”
他驅動輪椅騰空,直面先驅的上萬異獸。
“領主,前面危險,快回來!”
人們臉色大變,極為驚駭。
呂樹抬起頭,望見這一幕,眼神冷淡。
“特雷蒂亞,叫人們撤進十一區的核心區域,放棄外圍,拉長戰線。”蘇明安對下方喊道。
這座最外層城墻肯定攔不住,但十一區內部有諾亞構造的防御系統,足以保住居民。
在此之前,他會阻擋獸潮的速度——直至所有人安全撤進城。
霖光利用異獸攻城,明擺著是想屠殺所有人,城一破,里面一塊人的血肉都不會剩下,十萬居民都會慘死異獸之口。
明明大部分人只是被燈塔教暫時蠱惑,并非要背叛神明陣營,霖光卻直接要這群人的命。
蘇明安搭上輪椅按鈕,金屬“咔咔”聲作響,劇烈的白光在輪椅之后升起——
“轟——!”
一瞬之間,槍口調轉,炮火齊鳴。
三月,初春。
內容。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