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殺妖殺慣了,從不手軟。
哪怕此龍真如縹緲道人所說,是西天羅漢座下天龍,他也沒有放過的意思,反而更想殺了。
西天羅漢的天龍,那份量得多重?
本不欲理會金龍求饒,反而運使法力傾泄照妖鏡中。
“豎子!豎子!”
縹緲道人的怒罵之聲不絕于耳,全然失了一直以來的仙家氣度。
江舟非但未怒,反而心中微動。
不大對…
他先前只當縹緲道人與這慧龍之間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他才會在自己說要殺慧龍時出手阻止。
如今他的反應似乎也正應了一點。
不過金龍的反應卻不似與縹緲道人相識。
若金龍真的知道自己對他很重要,怎的從頭到尾沒有向縹緲道人求救?
若不重要,以縹緲這老奸巨滑的作風,又怎會輕易現身?
只有一種可能。
他們之間不是有什么勾當,只是金龍本身就是縹緲道人的某種算計中的一環。
連金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已遭算計。
縹緲道人此時的急怒,似乎正在說明這一點,金龍于他極為重要,必須要保住它。
但問題是,縹緲此人蠢嗎?
以江舟對他的了解,他非但不蠢,反而奸滑無比。
既然如此,他能對自己毫無了解?能不知道自己對他毫無好感,會受他恐嚇威脅?
當初初遇時,他尚處弱勢,對上縹緲毫無勝算,卻仍沒有半點屈服之意,何況現在?
這道人如今的模樣看似大怒,生怕他殺死金龍,但反過來一想,何嘗不像是在激怒他?
本來他要殺慧龍不過是虛言,反倒是自縹緲出現阻止,他才真動了殺心…
江舟忽然想起,達摩祖師曾與他講說龍雷令之事。
言衣“應龍自囚之時,有一團精氣遺落人間,與天地交感,生有雌、雄二龍,生具行云布雨之能…”
“聚此雌雄二龍,可發龍力大雷…”
以他之力,縱有紫微帝君所剛一道律令,卻仍是根本不可能發出。
因此欲發龍雷令,不僅需萬妖精血,還需有雌雄二龍相助。
可至今他仍未知雌雄二龍何處去尋。
心念電閃間,江舟目光落到了不住求饒的金龍。
突地收回法力。
遁龍樁上,正在叫罵的縹緲道人神色一喜:“江道友終于想通了?如此便對了!”
“經這一照,你已削此天龍五百年法力,縱其于人間有何罪孽,也足相抵!”
“那位西天羅漢若是尋來,此間因果,貧道愿為你一力化解!”
江舟笑道:“好啊,那便勞煩你了。”
縹緲道人神色微滯,雖只是一瞬間,卻被江舟看了清楚。
“哼,你這賊道果然居心叵測,此時還想挑唆?”
這話不是擺明了提醒他斬草除根?
縹緲道人面現茫然:“小友此言何意。”
兩人對話,令得旁觀眾人都是一怔。
這又是哪一出?
卻都沒有人注意到人群中趙太真神色沉凝。
當然,時刻將心思和目光都掛在她身上的李真顯除外。
他咬著牙,狠狠瞪了空中的江舟一眼,轉臉又討好地道:“太真妹妹,你想做什么?我來幫你。”
他了解趙太真,也知曉軒轅鏡的份量。
照妖鏡現世,是否代表其余十四面軒轅鏡即將重現于世?
軒轅十五鏡,每一面鏡都有莫大威能。
當年有十四面軒轅鏡鎮壓天地樞機,縱是天庭都難撼人間,不敢輕犯,更別說如同今日一般,三界皆在那位大天尊一掌之間。
那時的人皇,可是能與天帝平起平坐。
縱然是那第八面軒轅鏡,也是能鎮壓威懾三界妖鬼魔怪的至寶。
只這一面寶鏡,在江舟手里,自然是難以重現當年軒轅之威。
但是這寶鏡當年在軒轅手里,也不知道照死了多少大妖巨魔。
尤其是其中的幾位妖神,可謂是萬妖之祖。
這是以無數的妖血魔魂鑄就的威名。
此仇此恨,千秋萬世都消磨不了。
若是這寶鏡其出世的消息傳出,恐怕江舟的處境要比現在艱難兇險千百倍。
說一句“天下妖魔得而誅之”絕不為過。
再加上此鏡必定與其他十四鏡牽聯,三界之中,不會覬覦的絕對是少數。
彼時怕是連大唐也護不住他。
以李真顯對趙太真的了解,此時怕是在想著如何替江舟保住這個秘密不外泄了。
雖然對于趙太真如此上心江舟之心,心中又又酸又爐,卻還是舔著臉要如她所愿。
趙太真知曉心思被他瞧破,對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太真妹妹對我笑了!
李真顯此時只覺縱然讓他拼死去把在場之人都殺了,哪怕之后遭了報應,立時死去也值了。
趙太真卻沒有多說,運轉術法神通,以心傳聲。
此時,火靈谷中,正在與新收的幾個女弟子玩耍的謝蘭雪微微一怔,旋即將幾個女弟子打發走,手掌一翻,取出斬仙葫蘆。
喃喃念誦,法訣一指,葫蘆頓時化光鉆入虛空。
下一刻,趙太真手掌一翻,那大紅葫蘆竟出現在他掌中。
李真顯一驚,暗運法力,隨身寶鼎已扣在掌中。
趙太真此時已念動咒訣。
那尊有眉有眼的七寸之物現出,眉眼射出兩道白光。
在場之人還未在尋思江舟二人對話的玄虛,根本不察,便被白光射中,紛紛倒地昏睡。
此葫蘆神異之極,只消法力不及御使之人,被白光一照,便就昏睡不醒,決無幸理。
此間眾人雖有不少道行高深者,卻無人能與趙太真的法力相提并論,包括那金剛無畏在內。
江舟此時亦是一驚,未及開口,便見趙太真手中出現一枚九色清光流溢的金鈴。
鈴口對準倒地的眾人,輕輕搖晃,九色清光如絲如縷,這些人竟都被金鈴一一吸扯了進去。
不過眨眼之間,此地只剩下火靈谷眾人,與慧法、慧龍、縹緲這三個外人。
剩下的方寸弟子,一個個都驚疑不定。
李真顯此時卻是手掌一翻,屈指在自己的寶鼎一扣,頓有金聲如鐘,一眾方寸弟子頓時神色呆滯。
“流金仙鈴!?”
那遁龍樁上,縹緲道人神色大變。
趙太真已抬頭叫道:“江舟,這道人留不得。”
江舟雖是被二人所為驚了一下,不過出于對二人的信任,念頭一轉,便也大概猜到二人作為的緣故。
當下也不再多言。
直接請了二郎真君神力,伸手一探,神王金刀再現。
前后卻是不可同日二語。
金刀揮斬,縱然是那道太白星光,亦是在這一刀之下砰然崩碎。
“你敢…!”
縹緲道人怒喝,下一刻便有一道血線自眉心漸不蔓延,其聲戛然而止,面上凝固著驚怒懼急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