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江舟都能感受到一絲絲異樣,可想而知,若換了尋常人會是什么樣。
恐怕沒有幾個人能違逆得了此老的話語。
江舟還沒有說話,燕小五已經擋在他面前,臉色難看道:
“七爺爺,你這是做什么?”
老者仍舊是那副照本宣科般的淡淡語氣,重復了一遍:“將軍有令,五公子,天波侯,莫要耽擱了。”
燕小五咬著牙道:“七爺爺,你知道,他的名頭嚇不住我!”
老者搖頭道:“五公子,莫要耍小性子。”
燕小五壓抑地低聲咆哮:“我沒有!”
老者面色未改:“將軍之令,不可違。”
“將軍之令?”
燕小五冷笑一聲:“好啊,我還就是不遵他的軍令,有本事,你讓他依照軍令將我給斬了!”
見老者沉默,燕小五譏諷道:“怎么?因為我是他兒子,就可以逃過軍法處置了?”
“他不是自稱軍令如山,法不容情嗎?對別人是鐵血無情,對自己兒子徇私,這就是他的軍法?”
“唉…”
老者嘆了一口氣:“五公子,那件事,并非如你所想,將軍也是有苦衷的。”
“夠了!”
燕小五怒道:“什么苦衷?他只是想將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要天下人都不能違逆他,不過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卻是唯一一個忤逆他的人,他想要馴服我罷了!”
“做夢!”
“那個…”
一旁看戲的江舟,忽然開口,見兩人看來,一人怒目相視,一人目光淡淡,干笑道:“要不…你們先聊著?我先走?”
老者道:“天波侯還走不得。”
江舟笑道:“怎么?大將軍雖統率天下兵馬,但本侯非他軍中兵卒,這軍令還用不到本侯身上吧?”
若是一般的朝廷官員,燕不冠還真有資格命令。
不過,卻也有他插手不到的地方。
正好,無論是江舟肅靖司的身份,還是天波侯的身份,燕不冠都無權管得了。
肅靖司地位特殊,名義上只受人皇管轄。
而天下諸侯,能管的人不少,唯獨燕不冠不能管。
否則,以燕不冠的權威,就與人皇無異了。
燕小五在一旁給他“暗暗”豎起大指指。
江舟翻了個白眼。
“老人家,若無他事,本侯就先告辭了。”
說著,當真就要轉身離去。
不過,腳步才邁出,卻發現那老者已經擋在了身前。
似乎他本來就站在那里一般。
江舟沒有惱怒,反而笑了。
他確實不想去管燕小五的家事。
不過,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走。
這燕不冠他還真就想去見一見。
一是因為此人名聲太大,他也想去看看,這個天下第一人,究竟強到了什么強度。
二來…
他去見燕不冠,足以吸引不少人的目光,方便他去干點別的事。
比如…殺人。
因此,見歸見,卻不能就這么去見。
怎么也得鬧出點動靜再說。
江舟笑道:“老人家,你想攔本侯?”
老者欠身垂首,依足了禮儀,和一般下人無異。
但口中說的話卻絕非什么下人能說得出口的。
“天波侯恕罪,將軍之令不可違抗,還請天波侯稍移貴趾,前去拜見將軍。”
江舟沒再多言,轉頭看向燕小五:“他是誰?打壞了他你不會心疼吧?”
燕小五一怔,旋即露出一種期待又擔憂的糾結神色:“他叫燕七,是我家里的老管家,跟了我爹一輩子了,那個…別看他這樣,他可不太好對付,”
“還有…你下手別太重,留口氣就行了。”
留口氣就行…你是想揍他還是想護他?
兩旁若無人的說話,那燕七也不見惱怒,仿佛說的不是他一般。
“老人家真要攔我?”
“小的不敢,只想請天波侯稍移貴趾。”
燕七神色依舊,話語也仍是那幾句。
江舟搖搖頭,未再多言。
直接一步跨出。
“你可小心點兒!京中動武可是大忌,別給人抓住了!”
燕小五的聲音在身后大喊,不過江舟已經不見。
他們所立之處,是自城門直通內城其中一條主干道。
寬有百余丈,長有數十里。
十分壯闊。
道上人流如川,往來不息。
說摩肩接踵或是夸張了些,卻也差不了多少。
江舟這隨意一步,便跨越了里許之地,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河流之中,再不見蹤影。
但下一刻,江舟卻在人流之中,看到了一動不動,好端端站在身前不遠的燕七,淡淡地注視著他,似乎他一直在那里未曾動過。
這只是區區一個老仆?
有意思…
江舟念動間,已經一手成抓,朝前探出。
燕七兩道眉頭已微見霜白,此時輕輕抖動了下,似乎有些動容。
因為江舟這看似隨意的虛虛一抓,就令他如置身天羅地網之中。
天地間眾生蕓蕓,獨他一人在劫難逃。
此念一生,便被他斬滅。
眼中血光隱隱。
一瞬間,江舟只覺四周喊殺之聲陣天,血火沖天,無數旌旗倒折,兵敗如山倒。
敗兵如蟻。
他便是這蟻兵之中的一員。
倉皇、驚恐、絕望…
種種負面之念叢生,襲上心頭。
探出的手爪竟微微一滯。
只是一瞬,江舟便從這兵敗如山倒之勢中掙脫出來。
雖只一瞬,卻也足令江舟心中驚異。
這個老頭兒…
他若要勝,恐怕還真不需要為了鬧出大動靜而假裝出力。
因為要勝他,本就要費不小的力氣。
身邊一老仆尚且如此,那燕不冠怕真是盛名無虛。
念動之間,江舟頭頂已有血氣凝聚如狼煙,沖天而起。
徑逾百余丈,沖天而起。
如今他的血氣修為雖也是大增,但相較于他的道行法力,卻已是大有不如。
不過,逾百丈的血氣狼煙,已是天下少有。
縱然是在玉京之中,也足以驚動許多人。
明明是白晝,本是萬里無云、金陽高掛的晴空,突然閃爍無數奪目星光。
周圍的人流似乎此時才發現不對勁。
不過,對江舟那氣勢驚人的血氣狼煙,和天上閃耀的星光,似乎都司空見慣一般,并不以異。
只是快速有序,遠遠地躲了開來,卻也沒有散去,帶著一種看戲的神情,遠遠地看著。
而江舟此時卻忽然發現自身如陷入一個巨大的泥潭之中,一舉一動,一呼一吸,都要費盡力氣。
十分力倒只能使出一兩分。
不由抬頭看向那晴空之上的星光。
這是神都的法界?
果然厲害…
“何人敢在京中動武!”
城中防衛竟是來得極快。
這才片刻,便已見一隊軍甲鼎盛的軍士快步前來。
金甲映著日光星光,耀眼奪目,威武不凡。
直接便將江舟與燕七圍了起來。
燕七朝為首將領欠身道:“這位大人,我家將軍有令,帶天波侯前去拜見,犯禁之舉,乃是誤會,稍后將軍自會去禁衛府交代。”
“你家將軍?”
那將領本來冷笑欲斥,待看清燕七面貌,似乎想起什么,神色頓變。
“不敢,既然七爺如此說了,本將自當遵從。”
將領看了一眼江舟,抬手擺了擺,軍士便讓開了道兒。
燕七看來:“天波侯,請吧。”
這時,燕小五也趕了過來。
面上有些余悸,顯然也有些慫了:“江舟,要不咱還是算了,去就去吧,你放心,有我在,那老頭不會把你怎么樣的。”
雖然他巴不得鬧大,鬧得那老東西灰頭土臉。
但這是玉京,他和江舟都不一定撐得起后果啊。
江舟掃了一眼四周,感受到不少“目光”。
雖然與他所想有些差異,但也算達到目的,倒不必真的非得大打出手。
當下便點點頭。
“也好,本侯便去‘拜見’大將軍,帶路吧。”
二人跟著燕七走后,那將領也是大松一口氣。
這顯然是神仙打架,真要鬧起來,他這小身板可擔不住。
想著,也帶著人快步離去。
街上,人們見沒了熱鬧看,也相繼散去。
如同一條河流被一塊大石激蕩出漣漪,很快又恢復了流動。
而卻沒有人注意,江舟剛剛才與燕七離去,在往來不息的人流之中,卻又出現了一個“江舟”,緩步行走,穿梭于人流之中。
左右還有一僧一道,與其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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