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好不容易才在燕小五幾人的掩護下,從白麓書院溜了出來,回到家中。
此時他正在家中和自己的幻夢身“李白”大眼瞪小眼。
銘刻“說劍”后產生的結果,除了三劍由虛化實,是他沒有能完全預料到的。
還有一個,就是他以“李白”之名銘刻三劍,也讓這具幻夢身產生了莫名的變化。
現在這具幻夢身,已經不能說是幻夢身,而是變成了一具能凝聚實體的“陰神”。
他聽老錢吹牛比時,聽到過道家陰神的說法。
還有元神,甚至只存在于傳說中的陽神也曾提起過。
所謂“一念清靈,魂識未散,如夢如影,其類乎鬼,此陰神也”。
陰神就是修道之人一念化生而出,能離體神游物外。
但陰神沒有實體,如陰魂鬼物一般。
而且十分脆弱,修為稍低的,甚至受不住一口天風,一縷陽光。
寒風一吹,便如煙霧般消散,陽光一照,更是傾刻便亡。
陰神為后天之神,修出陰神之后,便是一個后天返先天的過程。
元神便是先天之神。
本無、根本、原始,謂之“元”,此為先天之義,所以先天之神稱為元神。
元神者,無思無慮,是為自然虛靈,先天之神。
這個過程,也就稱為煉神返虛。
元神獨立于肉身之外,似虛卻非虛,聚散隨心,有種種神異。
本來“李白”在銘刻三劍之后的變化,與元神最為相近。
可偏偏“李白”是用夢幻泡影變化出來,有形有質,有血有肉。
不過是他的一絲念頭附著,才變成了一個‘人’。
他附著的那一絲念頭,意外成就了元神,卻與幻夢身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也就造就了現在的“李白”。
似元神又不是元神。
更像是傳說中的“陽神”。
所謂“脫胎換骨,身外有身,聚則成形,散則成氣”,即為陽神。
陽神雖為神化,卻已經與人無異。
但照老錢告訴他的,陽神已經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存在。
不能僅以虛、實論。
而且傳說中的陽神,一念動便有改天換日之能。
他還差得太遠。
江舟已經弄不清楚現在的“李白”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
反正已經不單純是一具幻夢身。
之前他控制幻夢身,是一心二用,還時常會有些顧此失彼的阻滯。
現在卻像是變成了兩個自己。
不是一心二用,是有了兩顆心。
倒是像傳說中的身外化身。
這本來也算是一件好事。
這可是一具儒道五品的化身,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五品,是銘刻圣道的五品。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江舟發現他已經舍不得失去這具化身。
如果像以往的幻夢身一樣當工具人用完就散,這一身有可能是天下間絕無僅有的儒道五品化身,也會同時散去,再也無法復制。
所以他現在似乎必須要在夢幻泡影這門神通和“李白”之間做個選擇了…
馬甲小號且不說,只論夢幻泡影可以讓他無限作死,試驗各種“絕學神通”,江舟就舍不得放棄。
可擁有圣道五品,實力強大,還有著不可估量的前景的“李白”,他也舍不得。
除非…
他再煉出一個念頭陰神出來,重新修煉夢幻泡影,就能兩者兼得。
只是江舟現在也不確定,在有了“李白”后,他還能不能煉出一個念頭陰神。
不對…也不是不可能。
“還有元神大法…”
天一元神大法,能煉九帝三萬六千神,分出一尊重修夢幻泡影,還不是九牛一毛?
“罷了,先放著。”
雖然他并不確定元神大法修煉成功后會是什么樣,但至少還有希望。
沒有必要急著決定。
他現在要考慮的,是怎么躲過今晚過后,即將翻起的風波。
看了一眼“李白”,心念一動,“李白”便走了過來,與他重合隱去。
紫府之中,多了一尊分神。
陰神不是陰神,元神不是元神,他只能稱之為分神。
只要他不想,不可能再有人能找到這位震動天下的謫仙人。
但要找他這個謫仙同門可不難。
難道真去大梵寺躲清靜?
江舟只是考慮一瞬,便摒棄了這個選擇。
可以想見,三劍出世,短則三五月,長則一年半載,天下必定大亂。
事實也如他所料。
也不用三五月,不過過了三五天,江舟就已經見到了亂像。
自祭月詩會之后,官府便在大肆收攏散落天下的庶人劍。
不過這事又豈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大稷疆土之廣,人口之多,得到劍的人真要是有心私藏,
此間非彼世。
沒有那種幾乎遍布每一個角落的天眼,也沒有下沉到最底層,每個鄉村、每個戶人家、甚至每一個人的管理制度。
甚至連戶籍制度經江舟看來也是粗糙得很,他估計大稷的戶籍登記,算上流民,估計連百分之一的數量都不到。
這種情況下,即便朝廷的力量再強,鋪散到整個大稷中,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
簡直是滴水入海,浪花都掀不起來。
浩然長河之上,時間不存,古今同在。
一瞬百年,百年一瞬。
在那里,他在天子、諸侯、庶人三劍上,銘刻上他“一生”的學識。
那是彼世千百年的智慧結晶,放到這里,即便是道法顯圣的世界,也足以掀起驚濤駭浪。
只要時間足夠,改天換日也不足為奇。
畢竟,無論哪個世界,都是以人為本。
只庶人劍上的百工巧技,就足以造成難以想象的后果。
這是他將參悟出來的劍技與吐納之術融入百工而成。
不問出身,不問資質,天下人人皆可得。
只于日常勞作間便能修煉。
無論是讀書、修煉,都是此世人人所追求的向上之道。
不過是困于環境,無論書籍、秘法,都是各家秘而不宣,輕易不外傳的東西。
大多數人便想求上進也無門而入。
如今庶人劍散落天下,豈能不令人趨之若鶩,甚至為之瘋狂?
官府在收繳庶人劍時,耗費了不知道多少代價。
據江舟所知,吳郡各司全部出動,沒日沒夜,數日下來,也只收繳上來不足百數。
人人得到庶人劍都藏了起來,官府人也抓了,嚇也嚇過,刑也用過。
卻是收效甚微。
漸漸地,似乎也看清了形勢,知道是大勢所趨,無法阻止。
也就不費這功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是正撞刀口上,也懶得去理會了。
過去了月作時間,這股因庶人劍而起的風波才漸漸緩了些。
躲在江宅里不敢冒頭的江舟,也終于躲不住了。
“李白”去犯闕,人皇卻把鍋甩到了他本尊頭上。
重查謀逆一案,最后還是落回他手上。
許青上門來抓人來了。
不過讓江舟更在意的卻是許青告訴他的一件事。
重審鮑信一案有了結果。
他被放出大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