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施主,金剛九會乃大梵寺不傳之密,施主雖只領悟了降三世金剛掌,若是被寺中僧人發現,后果難料,”
“再過幾日,小僧便要離吳,事有尤一,若有人責問,施主便拿出小僧贈與的佛珠,將一切都推至小僧身上,當可無虞。”
是神秀。
江舟心中微微一驚。
原來神秀想讓他入大梵寺還有這一層意思。
大梵寺的不傳之密?
他首先想的,是那個瘋乞丐到底是什么人?
不僅知道大梵寺的不傳之密,照當初他恍惚之間所見的景象,不知道比神秀強到了哪里去。
聽說神秀可是大梵寺最杰出的傳人啊。
正思慮間,忽然見到尤許匆匆去而復返。
“尤校尉,您這是…?”
“哎呀!小江啊!你好糊涂啊!”
尤許沒有順著他的話,一來就指著他,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你可知道那神秀大師是何人?大梵寺又是何等所在?”
“天下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緣,你怎么說拒絕就拒絕了?”
江舟無奈道:“尤校尉,我一個早有師門的人,又怎么可能拜入大梵寺?”
“你真的有師門?”
尤許一臉懷疑道。
不是他不想相信,而是江舟根本不把自己的“師門”藏著掖著。
如今司里許多人都知道他師出“方寸山三星洞”。
問題是他尤許也算是見多識廣,可從來沒聽說過什么方寸山,什么三星洞。
如果是他自己沒聽過還情有可原,可肅靖司中沒有一個人聽說過,那就是扯淡了。
所以司中最近漸漸有一種說法,說江舟其實背后根本沒有什么師門。
而是李玄策一種掩人耳目的手段。
事實上,江舟其實是和李玄策有某種不可告人的關系。
以李玄策鐵面無情的性情,根本不可能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假以辭色,更別提明里暗里地刻意維護了。
甚至連江舟是李玄策私生子這種傳言也跑了出來,雖然很荒謬,卻很有市場。
尤許雖然不會想得這么離譜,但也對江舟是不是真的有一個叫什么三星洞的師門有點嘀咕。
江舟被尤許問得有點無奈。
司里的傳言他怎么會不知?
知道自己辯解也沒用,只能敷衍道:“尤校尉,不管如何,我也不可能出家當和尚的,老江家可是一脈單傳,家中只剩下我一人,我還得傳宗接代呢。”
“唉!說你糊涂你還真是糊涂,傳宗接代,哪及得上長生久視?你啊,就是太年輕。”
傳宗接代這種事確實可大可小,尤許雖不以為然,卻也沒法指責。
話已至此,他也不便再多說。
畢竟江舟又不是他什么人,說這么多已經是仁至義盡,應該能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好意,放下之前的恩怨了吧?
尤許心里正嘀咕著,江舟問道:“尤校尉,神秀大師此番來司里,究竟所為何事?”
“對了,我就是來給你提個醒,就是小喜莊那件案子有了變化。”
尤許微微沉吟,說道:“此事本不應說與你聽,但畢竟這案子你也參與了,本校尉怕你不知輕重。”
說著看了他一眼:“別以為本校尉不知你后來又重回小喜莊,幸好你沒有沖動,否則驚動了那些村民,后果難料。”
江舟只好訕訕一笑。
“你應該也早就看出來了,竇府里發現的那些香火冥錢并不尋常。”
尤許也沒繼續說他,皺著眉道:“前幾日,有人有人發現了一些線索,”
“司里順藤摸瓜,竟然又找到了小喜莊中,發現其中竟還藏有不少香火冥錢,不僅如此,小喜莊中村民大多都供奉著同一個邪祠,”
“這邪祠所奉邪佛,你也見過,便是那尊小金佛,不過那只是其邪靈分化所寄之物,非其本體,”
“其實之前在劉家莊就曾經剿滅過一尊邪靈分體,卻沒想到這邪祠竟然早已經暗中流出,小喜莊中竟不僅只一尊,莊中村民,竟有過半都在供奉這邪佛,”
“如小喜莊、劉家莊這等鄙野之地,少有人顧及,此等無知村民還不知有多少,邪佛暗中通過這些人的供奉,積蓄了大量香火,才有了這許多香火冥錢。”
“這還得了?香火冥錢向來只有陰司有權煉造,若是隨便一個野神也敢私造,陰世豈不是要大亂?陰世一亂,陽世也必受牽連。”
“司里便決定將這邪祠連根拔掉,派出許多人手,追查其根源,終于在一座野廟中發現那邪佛本體,”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那邪佛早成氣候,已是臻至四品的妖魔,最后還是請李將軍親自出手,才將其鎖拿,鎮入刀獄。”
尤許說到這里,頓了一頓又道:“不過李將軍在與那邪佛交戰中,也受了創,回來便閉關去了,”
“此前留下命令,待將那邪佛被刀獄血煞消磨虛弱之時,便布下斬妖大陣將其斬殺,明日便是其時,”
“請來監天司的仙師,便是為了代李將軍坐鎮監斬,以防意外,畢竟是一尊四品妖魔,再小心些也不為過。”
“四品的妖魔?”江舟忍不住驚道。
心中暗道一聲:果然!
尤許點點頭,有點擔憂地道:“說來也是不可思議,這南州境內,竟不知不覺出了這等妖物,日后將軍出關,問起責來,本校尉恐怕也難逃其罪。”
話音一落,便停了下來,似乎沒有繼續說的打算。
江舟暗自皺眉。
尤許說得太籠統,許多地方都一言帶過。
比如這案子明明已經結了,為什么又忽然查了起來,而且效率這么迅速,這才多長時間?就連幕后的邪佛都抓了回來。
還有小喜莊的村民,也不知道下場怎么樣了…
只是江舟沒有問。
暗蓄香火冥錢,私供邪佛,全都是死罪。
江舟不敢問,不忍問。
只是開口問了另一個問題:“那李將軍…”
他有點心驚肉跳。
這可他的大靠山,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尤許見他滿臉“擔憂”,什么都沒有追問,只問了這件事,不由心中暗道:果然,還說你們沒關系?
口中安慰道:“你放心,將軍只是被那邪佛多年暗中收攏的香火愿力沖撞,體內血氣不穩,只需閉關調整一段時日便無事了。”
江舟這才松了一口氣。
轉頭又心肝撲撲直跳,安耐激動問道:“尤校尉,明日布斬妖大陣斬殺那邪佛,可是要執刀人去布陣?”
尤許理所當然地點頭:“自然。”
江舟忍住激動道:“能否算我一個,讓我執刀做斬首之人?”
聽說斬妖大陣斬殺妖魔,每個人怎么站位布陣,斬哪里,怎么斬,都是有章法的。
因為能用出斬妖大陣來斬殺的妖魔,都是非同小可。
四品大妖更是如此。
前九十九人斬落的刀,都是在削磨妖魔,戮其精魄,最后一個執刀之人,才是真正斷其命魂,斬首奪命的人。
若不如此不將妖魔削弱,同時將邪怨分流攤薄,所有執刀人都要暴斃,妖魔還未必能斬殺。
尤許一愣:“你要做斬首之人?你不要命了?”
執刀斬妖,必受邪怨侵蝕。
斬首奪命的那個執刀人,更是首當其沖,即便有大陣分流,死亡率也遠較其他為高。
江舟早有解釋:“我自有法子化解邪怨,既然如此,又何必枉費一條人命?”
尤許皺眉。
他哪里不知?
肅靖司其實不是沒有別的辦法能徹底斬殺邪佛。
只不過這些方式都遠不及斬妖陣簡單直接,是代價最小的一種。
至于執刀人的命?
不是完全沒有人在意,只是還不足以令肅靖司改變規矩。
否則當初江舟又哪里會天天擔驚受怕的?
若換在以前,尤許不用他開口,恐怕都會安排他去干這種事,現在好不容易關系修復了些,怎么可能又送他去冒險?
江舟忙道:“尤校尉,你不必顧慮,我有師門秘法庇護,即便是四品妖魔的邪怨,也休想傷我分毫。”
他身上的龍芻草、福德之氣,都是諸邪辟易之物,何況還有太乙五煙羅?
即便仍有風險,江舟也不介意冒上一冒。
這可是四品妖魔!
若是讓他斬殺了,獎勵得有多高?!
即便是肅靖司,也不是經常有機會處決大妖,錯過這次機會,他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有機會、有能力斬殺一個四品妖魔。
“你讓本校尉考慮考慮。”
江舟已經開口,話還說到這份上,尤許也不好拒絕。
不過他還是沒立刻答應。
見江舟神情有些焦急,只當他是心切那些執刀人的性命,并不以為意。
畢竟他就是出身執刀人,還與其中一些人有極好的交情。
“此事還需稟明都尉大人,本校尉可以幫你一試,你急也急不得,反正也是明日才行刑,你便耐心等等,今夜再與你答復。”
尤許說完,不待江舟再說話,就匆匆離去。
留下江舟一人,心中有些焦慮。
不過尤許這次還真沒有敷衍應付他。
他離開后,就找了個機會,趁著神秀還在,便對許青提起這事。
“他想執刀斬首?”
百解堂后,會客的廳堂中。
許青得了尤許的稟報,露出幾分異色。
旋即皺眉道:“胡鬧,他好好地當他的巡妖衛,湊什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