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287.突破六境,入夢人間
彌漫的灰霧，緩緩往四處逸散，此處無有光明無有黑暗，無有一切反復變化...
而灰霧的最深處。
一男一女，正相互對視著。
“鄰居似乎不知道這里是阿賴耶識海么？”白斗一副很好奇的模樣。
夏極雖然警惕，但在這里他覺得坦誠應該會更好些，于是點點頭，直截了當道：“我確實不知。”
白斗古怪的看著他，眸子里閃爍著一種奇異的色彩。
夏極坦然地問道：“有什么奇怪的么？”
白斗笑道：“我們都是主動來這里避難，你卻似乎是被卷入這里的么？”
避難？
夏極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道：“我并非被卷入此處，只是想來苦海之中歷練一番而已，然后不覺沉陷到了這里。”
白斗靜靜看著他，忽地問：“鄰居是什么時候進入這里的？”
夏極道：“按照人間的時間，應該過了了六七年吧。”
“六七年？”
白斗驚呼出聲，旋即...她那張不染半點人間煙火色的臉上竟是浮現出歡喜和一絲興奮。
“能告訴我外面發生了什么嗎？”
夏極問：“你是過去的某位神靈么？”
白斗搖搖頭。
夏極：？？？
白斗道：“忘記了。”
夏極：？？？
白斗道：“這并不是敷衍之詞，每一個來這里避難的存在都必須刻意地遺忘所有事，否則會遭大難。任何一點和外界牽連的因果，都會為我們帶來大難。”
因果么？
夏極理解地點點頭。
確實，如果達到了某個層次之后，因果似乎就變得極為重要了，之前的“蓮”就可以很好的說明這一點。
循因溯果，直接必殺。
而因果想必是更高層次的攻防手段了。
他忽地感到了一絲緊張感和壓迫感，因為他何止是“有一點和外界牽連的因果”，他簡直是滿滿的因果，如果真有對應的存在對他全力出手，他現在所有的力量極可能都無法阻擋。
接下來的日子，過的極度簡單。
夏極似乎也更愿意沉浸在屋舍之中。
而這屋舍就是欲望。
凡俗之人有凡俗之人的欲望，神佛有神佛的欲望，如果可能的話，他也只想有些凡俗之人的欲望就滿意了。
隱約之間，他能感到那些欲望都是他曾經渴求的，但現在卻變得無比寡淡無味，甚至不能理解。
這樣并不好。
但強烈的神性已經占據了他靈魂的每一個角落，便在來此之前那拋下的一個個人性錨點都已經在逐漸起錨...
阿賴耶識海分為許多層。
從低到高，從外圍到深層。
這個順序也是欲念強度的提升。
而他正住在阿賴耶識海的最深層核心。
就如白斗所說，這里是永困的囚籠。
你想要掙脫你原本的欲念而以一念逃脫出去，簡直是絕無可能。
但這并不代表著被困在這阿賴耶識海深處的存在就比“一念出苦海”的存在要弱。
隨著時間的推移，夏極是越發察覺苦海的“判斷準則”并不是站在一個公正客觀的位置，而是純粹的站在佛門的位置。
簡而言之，想要出苦海只有三種方法。
第一，領悟出佛門的道，這就是阿摩羅識，也就是所謂的一念。
第二，在剛進入苦海的時候，就有意識地去壓制所有的欲望，甚至違心的反向操作，繼而跳躍而出。
這一點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極難，個中精妙，存乎一心。
第三，不入苦海，而是以某種神通，繞過苦海，而去到彼岸。
這一點想來是過去絕大部分神佛去拜訪彼岸所采取的辦法。
是一個擁有著強烈的獨立規則的地方。
宇宙不滅，這個地方的規則也就和宇宙捆綁在一起，無以動搖。
在察覺了這幾點之后，夏極有些絕望。
這里是真正的囚籠，是關押任何存在的囚籠。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在這里，時間的流逝甚至變得沒有了意義。
期間，夏極又見到了一些鄰居。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這些鄰居早就居住于此，他們已經遺忘了一切，也和外面的一切斷絕了因果，在這里像是在茍延殘喘，又像是在等待某個契機。
至于究竟是什么，夏極并不知道。
但這里的每一個人給他的印象都極其深刻。
他們好似是曾經站于某個終極巔峰的存在。
這些存在雖然遺忘了許多，但是在偶然的聊天之中，還是會讓夏極受益匪淺。
約莫千年之后，夏極才感到了一次簽到。
這讓他明白了阿賴耶識海和人間的時間比例...
阿賴耶識海中過去一千年，人間才過去一天。
然而，
除此之外，也還存在一個好消息。
在這漫長的時光里，夏極對于異道萬道焚道的理解是與日俱增，他的神魂也越發強大，甚至已經達到了第六境，可六境之后，這速度又放緩了下來，顯然“閉門造車”是無法進一步領悟道的。
六境和五境的區別很明顯。
五境是神魂離體。
六境則是一念獨顯。
這個念，就是神魂最核心的部分。
可以說，即便夏極神魂俱滅，只要這一念尚存，那么就可以重現于世間。
也正是這個緣故，他可以隨心所欲的去之前無法達到的極端環境探索，甚至是宇宙星空。
到這個時候，他也非常理解許多強者對于“念”的看重了。
“念”一旦存在了，就需要堅持下去，直到最終。
小孩子打架斗嘴，誰輸了認個錯就行，但對于六境的存在而言，認錯是不可能的。
認錯，是一件比魂飛魄散更恐怖的事。
所以...神話里存在著許許多多匪夷所思、古怪無比的事件。
打斗、廝殺，甚至在普通人看來是完全可以避免的生死相搏，在高端的神靈里卻是顯而易見。
普通人們嘲笑著神靈都是傻子，智商特別低，而且很無腦，很中二，
明明能避免，卻為什么非要那么做？
因為很簡單...
當你必須持有一念的時候，念和念的沖突就不可避免。
在一個認錯，承認自己的念錯誤等同于身死道消的世界里，誰都只能執著到底。
普通人的念可以肆意妄為，可以天馬行空，隨便想什么都不會出事...
這就如在最安全最廣闊的新手村奔跑，百無禁忌，當然不會有事。
但越是往著高深處行進，念的道路就會越來越窄...
窄到最后，就成了獨木橋。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重要的已不是誰對誰錯，而是誰強誰弱。
能夠達到最終的存在，顯然極少極少，甚至一整個宇宙的生滅里才能誕生出幾個。
再打個比方，
所有人都覺得小孩子很偏執，很不講道理，然后需要通過教化，才能讓孩子變得知書達理...
可實際上呢？
嬰兒從母胎孕育而出，是正常人一生里最接近神佛的時候，而這個時候的嬰兒或是孩子又怎么樣呢？
自私自利，容易發火，如果有人膽敢搶他的東西，他要么嚎啕大哭催促大人幫他搶回來，要么自己去搶奪回來。
但這某種程度上，是否又在暗示著神明的特性呢？
人生來，神性最足，漸而教化為人，而若是修煉至了這第六境，具備神性了，卻會發現原來一切不合理的因素都是“念”在起作用。
念，單一，偏執，一往無前，所以...為道。
在這里，反倒是被教化了謙虛忍讓的念頭，顯得軟弱無力，遠離了神性。
可對于人類的世界而言，卻又不得不如此，因為人類的世界終究不是神佛爭道的修羅場，在這里...和平才是最重要的。
人們想要的只是幸福快樂地活下去，而不是得道。
歲月流逝...
一年，一月在這里就如一分鐘一樣地流逝著。
阿賴耶識海的深處，并沒有美麗的風景，也沒有日起日落，更沒有四季。
活在這里的人，如果站在門外，
只能看到大片大片薄紗般的灰霧，如粘滯的溪流般，在緩緩地流淌過天空和大地。
諸多陌生的房屋輪廓，在這些霧氣里若隱若現。
雖說比起在苦海表層，心底會寧靜許多，但時間久了，只會覺得極度枯燥，極度無聊，而只想回“家”。
在“家”中，卻是一切欲望都能得到滿足，沉浸其中。
夏極站在門外。
他已經簽到兩次了。
換句話說，他已經在阿賴耶識海里度過了兩千年的時光。
他決定出去走走...
否則，他會形成一種徹底的依賴，而再不想也沒有勇氣從這里離開了。
噠...噠噠...
腳步聲在空曠的世界響著。
每一家每一戶內里的“生活”都可謂“多姿多彩”，由此而越發顯出這苦海深處的寂寞和孤獨。
行走在灰霧里，似乎就會感到這種寂寞和孤獨。
最初還好，但行走的時間越長，這種孤獨感則會越強烈，到最后，甚至忍不住飛奔向“家”中，再不外出，然后在“家”中度過一個又一個的百年千年。
夏極忍著這種孤獨感，他挨家挨戶的敲門。
阿賴耶識海最深處的門，他只要敲了，鄰居就會開門，但他卻不敢進入，因為鄰居們各自有道，他若是闖入別人的道中，又是在這阿賴耶識海內，那么極可能彼此污染...
而中途的門，他敲了卻未必有人開門，少數幾個開門的，則是才打開，就急忙關上。
逐漸的...
夏極來到了最初抵達的那些屋舍。
咚咚咚 他敲響門。
數秒后，
門扉往里打開了。
敞開的門后，站著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
那人雙眼迷離，恍如在夢中般看著他。
夏極曾經問過鄰居們，知道阿賴耶識海外圍的屋舍是可以進入的，那些欲念無法沾染到祂們的道，只不過進入之后什么也不會發生。
當然，如果他們想要的話，也可以分享那房屋之中的欲念，但是...他們沒有人會去那么做就是了。
此時...
夏極看著門后的男子，以及男子身后那堆積如山的美食。
他走進了門中。
男子把門關上了，然后毫不管這客人，自己跑到一邊再去吞吃食物了。
夏極在這屋里站了一會兒，忽地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細細辨認著這感覺。
這好像是某個夢境對他敞開了一扇門...
而他可以隨時進入...
他在“門”的外邊窺探著。
很快，他又有了新的發現。
是的...
這夢境并不稀奇也不危險，而似乎是人間一個普通人的夢境。
不是吧？
夏極先是愣了下，緊接著心底生出一種喜悅的情緒。
他如果可以進入人間的夢，那么...
他是否可以通過這一念而逃出生天呢？
畢竟，現在的他完全可以脫離神魂，一念離開。
身體，必須在物質世界移動。
神魂，可以在更多的物質世界，甚至是精神世界移動。
一念，則是可以通過人的意識進行移動...
簡而言之，他只要能夠感受到外面世界的人，然后只能能夠進入這個人的腦海之中，他就可以從這個人腦海里離開，繼而重新化形。
但是，夏極并沒有立刻行動。
對他而言，現在的時間是最不缺的東西。
他返回了自家附近，又和鄰居們討論了這一件事。
畢竟之前的鄰居們并沒有反饋這么一個情況。
當他說出能感受到別人的夢境時，領居們都是稍作沉吟...
然后一個面相端正、給人以不怒自威之感的鄰居道：“你和我們不一樣，你定是在人間有極大的因果，所以在去往阿賴耶識外圍的欲望屋舍時，才能感覺到人間的召喚。”
白斗道：“你可以嘗試著通過因果離開，因為這樣的因果也是你的破綻...我隱約記得，唯有無因無果，跳出五行，才具備了最基本的對戰資格。”
其他領居們也紛紛給出建議，因為夏極的離開，也讓給了他們希望。
他們本是永困的囚徒，現在卻多了一絲破局的可能。
這樣的變數，或許就是當初他們斬斷所有因果，主動走入阿賴耶識海時所期盼的變數。
在眾人的建議下，夏極很快對這件事有了一個完善的認知。
他重新來到阿賴耶識海外圍，打開了那美食之屋的門，然后一念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