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章 小鳥游?(三)
早上，絲絲縷縷的陽光漏進了帳篷里，盤膝打坐的古手川睜開眼，側頭往旁邊看去。
那邊，尸王琉璃還蜷縮著身子，小嘴微嘟著，睡相香甜。
他移開視線,
微微活動了下脖頸，起身鉆出了帳篷。
雨已經停了，天邊還掛著彩虹。
他愣愣的看了會兒，化身成云霧，飄向了遠方，一直到一個非常隱秘的犄角旮旯處才現出身來，拿出鐵鍬和卷紙,
在地上挖了一個坑，散開魘夢,
解開褲子蹲下去，開始思考人生。
思考完人生以后，他埋好土，把卷紙和鐵鍬丟回無常領域里，又取出了香皂和臉盆，到附近的河邊洗漱。
沒有掩飾的腳步聲從旁邊響了起來，還在洗漱的他抬眼看去，看到了已經穿好了衣服，打著哈欠往這邊走的尸王琉璃。
他停下來，皺眉道：“是來找我的？”
尸王琉璃學著他的樣子在河邊蹲下來，雙手捧起涼水拍在臉上,
殘存的睡意頓時消失，她抱怨道：“還不是以為你又丟下我跑了。”
古手川看著她，很疑惑問道：“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尸王琉璃想也不想答道：“剛才忽然聞到了一股臭味兒——”
“好了，不用說了。”古手川抬斷她的話,
洗干凈了臉，站起身來,
化成了云霧。
但緊接著他的身上就一沉,
尸王琉璃又抱著他的腿不松手了。
一大清早古手川不想生氣，提醒道：“你這混蛋，現在不覺得輕薄了？”
“反正都被你輕薄過了，多幾次也沒什么了！”尸王琉璃打著哈欠道：“你要負責。”
“負你個錘子的責！”古手川還是沒忍住脾氣，他甩甩腿，但尸王琉璃就跟黏在了上面一樣，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心頭的火氣上來了，威脅道：“再不下來可就沒飯吃了！”
尸王琉璃耷拉著眼皮，似乎起的太早了，有點想再睡個回籠覺。
她喃喃道：“沒關系，我剛剛吃過了，現在不餓。”
古手川愣了愣，這才想起來昨晚上分給這丫頭的食物都沒有吃…
他深吸口氣，只能帶著這條小尾巴飛了回去。
等到地方后，尸王琉璃才松開手，又重新鉆進了帳篷里。
“出來！我要收起來了！”他黑著臉道。
“你別這么小氣，再給我睡會兒。”尸王琉璃不滿的嘀咕著：“以后還你一個更好的。”
古手川面無表情看著她，周圍的環境瞬間變化，黃昏深沉，尸橫遍野,
血沙漫天，一片地獄般慘烈景象。
但帳篷里的尸王琉璃依舊呼呼睡的香甜。
無常領域的束縛和壓抑對她根本無用。
古手川忽然有些服了。
這丫頭簡直像是天生克制他一樣！
他揮揮手，散去領域，但帳篷和死丫頭片子都留在了里面。
他取出肉和清水，自己吃飽喝足后，獨自動身，繼續在周圍晃悠，企圖偶遇。
一上午時間飛快過去，等到太陽高懸天空，陽光強烈的睜不開眼睛時，他才尋了一個樹蔭，抬手一揮，先前收起來的帳篷重新出現，連帶著正盤腿坐在里面，抱著火腿肉在大啃特啃的尸王琉璃。
他睜大了眼睛。
這種高級火腿他都還沒舍得吃呢！
尸王琉璃正吃的滿嘴流油，她含糊道：“唔，你這家伙，好東西可真不少…”
古手川氣的太陽穴跳了跳，一柄長劍自然而然的出現在了手中。
今天非要劈了這家伙不可！
“等等！”還賴在帳篷里不肯出來的尸王琉璃忽然抬起她的小油手，自個兒又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了舔油汪汪的嘴唇，才開口道：“作為讓我吃飽的回報，我可以告訴你這附近哪里有人！”
古手川一怔，怒火減弱幾分，皺眉問道：“你知道？”
“我能聞到味道啊！”尸王琉璃奇怪看他一眼：“你早上跑那么遠去拉屎我都——”
“那件事不準再提！”古手川面無表情看著她：“不準說和正題無關的事！”
“不提就不提…”吃人嘴短，尸王琉璃勉強答應了下來，扭頭指了個方向：“朝那邊走，要是沒發現我任你打。”
古手川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略微想了想，忽然道：“你帶路。”
“我帶路？你自己飛不就行了？”尸王琉璃挪了挪自己的小屁.股，不太樂意動，不過還是鉆出來了，仍舊大口啃著火腿。
這是一整根豬后腿熏出來的，夠她吃兩頓了！
古手川把帳篷收了起來，等找到夏木樹人后，就立刻去找北御建尊結束這段惡夢！
尸王琉璃一邊啃著火腿一邊走，他跟在后面，手里同樣拎著一根大火腿。
這種好東西他也沒存多少，總不能都給她吃到肚子里去！
兩人都不著急，像散步一般，就這么一直走到了將近傍晚的時候，尸王琉璃忽然停下，抬起手，指著左邊的一處層層疊疊的森林道：“在森林后面！山腹內！”
古手川愣愣的看著她，這丫頭的鼻子簡直比雷達衛星都精準！
他望著那片森林，又看了看即將漆黑下來的天色，沉吟一會兒后道：“算了，找個地方過夜吧，天亮再過去。”
這個地方白天和晚上是兩個世界，要是現在過去，很可能引發什么誤會，到時候萬一真是夏木樹人，又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直接就跑，就麻煩了。
“好啊好啊！”尸王琉璃的眼睛閃閃發亮，反正她很閑，能多休息一晚上，還能吃好吃的，何樂不為？
雖然高檔食材準備的不多，但熟牛肉和清水在領域里面都堆成了小山，古手川也不怕她能吃窮自己，所以也沒吝嗇這點兒肉，他先用火烤上，又有點奇怪的看著她：“這里不是你.媽的神國嗎？你平常吃的很差？”
“這叫新鮮感！”尸王琉璃眼睛盯著肉，頭也不扭的道：“而且神國的大家更注重靈氣的攝取，不太怎么愛吃東西的。”
這倒是實話，一群幽靈妖怪，早就過了口腹之欲的時期…除非是那種特殊的餓死鬼。
古手川微微點頭。
看來無論是鬼國還是神國，都喜歡把陰氣叫成靈氣。
不過這個靈氣應該不是那個靈氣，這個靈氣大概指的是“‘靈’的食物。”
等牛肉熱透了以后，他和尸王琉璃各自分了一半，就著清水開始吃喝，這些天來頓頓都是如此，不過也沒什么挑的，野外條件簡陋，有的吃就已經很不錯了。
尸王琉璃也不挑食，也沒厭煩的感覺，對于人間的食物，就像她說的那樣，更多的新鮮感…以及吃一頓就少一頓的愛惜感。
等吃喝完畢，天邊的最后一縷亮光也被厚厚的黑暗遮蓋了下去，天空上又開始閃爍雷光了。
一人一天女仰頭看了看，又各自看了眼，悶不做聲，先后鉆進了帳篷里，無數雪花化作透明冰罩，再次將帳篷牢牢遮住。
沒多久，豆大的雨點又一次打落下來。
漆黑一片的帳篷內，一人一天女的視線對視在一起，都不受到影響。
長夜漫漫，古手川先開口了：“為什么這個地方一到晚上就會下雨？”
“雨里面有靈氣，能給出來活動的大家補充營養。”尸王琉璃隨意答道：“你來找什么人？”
“疑似是我女朋友的老爹，是不是還有待確認。”古手川平靜道：“所以這里每天夜里都會下雨嗎？難怪只有人間的風景，沒有人間的食物。”
“也不是天天晚上下，再過一陣子就會下雪了，雪你知道吧？你是北御建尊的使者，應該見過雪。”尸王琉璃想著說：“什么是女朋友？”
“女朋友就是未婚妻，會陪伴一生的人生伴侶。”古手川眼露思索：“有些事在外面討論會引來類似神罰的東西，這里會嗎？”
“這里是我媽的神國！你就是罵天照是個XX都沒關系。”尸王琉璃滿不在乎：“你這個家伙，竟然已經有可以陪伴一生走下去的人生伴侶了？可真狡猾呢！”
古手川微微挺起了胸膛，眼睛則瞄著外面，快速道：“你媽和北御建尊的神序是怎么回事？”
空氣陡然安靜了下去。
古手川心頭一緊，眼睛緊緊盯著天空。
不過并沒有出現那些游走的金色鎖鏈，他不由松了口氣，鬼道女王果然不愧是鬼道女王，和天照大神并列的大神。
他看向了沒說話的尸王琉璃，后者眼露思索，開口道：“我媽說我還小，還不夠年齡知道。”
“你還有年齡限制？”古手川有些失望。
都三千多歲了，還是個小孩子？
“你打聽這個干什么？”
“只是問問，不知道就算了。”古手川沉默了下去。
尸王琉璃裹著昨晚裹的那個毯子，一件件衣服從下面飛了出來，雜亂的堆在了角落里，她大概是盤著腿坐的，抿著嘴思考道：“雖然不太清楚具體的，但我多少也知道一些東西…”
她數著指頭道：“我媽在的神序神明還蠻少的，這么多年下來，也只有祂、北御建尊、地上國國主的瘋魂、還有一位半途晉升失敗的狐尊，嗯，祂平常睡在鬼國的地下。”
古手川又是一怔，喃喃道：“這么少啊。”
比起三貴子和祂們麾下的八百萬神眾，第四神序的神明滿打滿算也就三位吧？鬼道女王，北御建尊，至于晉升失敗的狐尊和瘋魂加起來只能算一個。
“其實也沒那么慘！”尸王琉璃心里忽然有一種被看扁了的感覺，不滿道：“我媽天下第一，三貴子加起來都不夠祂打的！至于別的那些，也不夠北御建尊打的！”
古手川看了她一眼，沒有反駁。
這丫頭吹牛是絕對吹牛了，但他沒必要戳破，畢竟這地兒可是鬼道女王的神國。
他想了想說：“你和北御建尊很熟嗎？”
“那不是當然了！”尸王琉璃理所當然道：“祂還沒成神的時候是我媽身邊的第一近侍，成功晉升神位以后才分了家，以前祂經常抱著我的！”
“轟咔！”
天空炸起了一道驚雷。
也在古手川心湖上炸了開來。
他第一次面露驚駭，屬于自身真王的氣勢轟然失控散開，直沖云霄。
濃密的烏云無聲無息散開，皎白月光從天空投射了下來，照在了萬籟俱寂的大地上。
手里還抓著毯子的尸王琉璃一臉懵逼的看著他，很不理解他怎么突然發這么大脾氣。
兩人頭頂的帳篷早已經不知道飛到了哪去，又或者早就散成了一片片的碎布。
大半天后，尸王琉璃憋出一句話來：“你發什么瘋呢！”
天空上被沖散的烏云又開始匯聚，皎白的月光一縷縷收束，古手川的身影在閃爍的雷光與月光下明滅不定，他看著她，喉嚨發緊，低聲道：“北御建尊，是鬼道女王的第一近侍？”
尸王琉璃見他這么在乎，不禁心有謹慎道：“以前是啊，不過祂成功晉升神明后就不是了，第一近侍的位置現在還空著呢。”
“轟隆隆！”
天空上雷鳴不斷，豆大的雨點再次砸落下來。
尸王琉璃下意識把毯子頂在了腦袋上，但顧上顧不住下，白嫩的腳丫和小腿露了出來，她又立刻蹲下身子，才算是把自己重新圍住了。
但雨水并沒有砸落在她頭上，而是落在了瓣瓣雪花飛舞的冰晶罩子上。
古手川臉龐前所未有的凝重，內心的驚濤駭浪依舊平復不下來。
北御建尊，竟然是曾經的第一近侍…
難怪祂對鬼道女王身邊的近侍們了如指掌，難怪敢讓惡鬼王給祂打工，難怪敢讓自己殺蝮神…
他低聲喃喃：“第四神序，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不過沒等他想太久，前面忽然響起一聲大叫：“喂！我的衣服呢！”
他這才回過神，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看，除了腳下踩著的一小片，整個帳篷連帶著尸王琉璃剛才脫下來的衣服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俯身，伸手撿起一小片碎布，認了認布料，沉默了下去。
尸王琉璃雙手緊緊抓著僅有的毯子，眼睛冒火。
古手川看著她白凈的小腳丫，又往自己腳上看了眼，他的腳丫子上，也什么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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