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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八章 榮譽

  李莉走了,留下一地寂寞。

  小趙挨打的事沒那么容易算完,沈光林也是草率了,按說這件事應該有更好的處理方式,把人攔住就是了,沒必要故意尋釁打人。

  不過沈光林也是年輕人啊,年輕不就應該氣盛的嗎。

  對于這姐妹倆,他不能表現的更多,每個人都不舍得放棄,心里憋屈,難道還不能任性一回嗎。

  沈光林堅持,自己的員工沒有錯,對于堅持原則的好同志,一定要大力保護。

  但是,有些事情卻沒那么容易算完。

  老趙是一位有資歷的人,畢竟是洪小兵出身,結果被人說成一腳跨過了奈何橋,這是莫大的忌諱,這不是準備送他走嗎。

  老趙是退休了,但是他的老部下們,他的門生故舊們卻沒有退休。

  吳迪是老趙的老部下,也是一個軍事組織的領導,帶領一支為數不多也不算少的人馬。

  得知老領導的窘境,他感同身受,等自己退了的一天不會也是這樣的待遇吧。

  這個場子一定要找回來!

  老領導的孫子被打了,如果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這怎么可以,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

  雖然是天子腳下,但有些人還是習慣了野蠻作風的。

  主辱臣死。干他娘的!

  在80年代,其實武斗的風氣并沒有完全消散,尤其在一些事情上,人們最怕的就是秀才遇到兵,因為有理也說不清啊。

  不就是一個破實驗室嗎,還只是京城大學的一個編外實驗室,就他們這幾個破人,竟然還敢羞辱自己的老領導。

  抄了他們去!

  現在已經是1984年了,改革開放進入到第六個年頭,以“聯合”的名義存在的個體經商戶很多,比如聯合商店,聯合飯店,聯合修鞋攤,聯合理發店等等。

  這些其實都是個人開辦的私營經濟,只是掛靠在集體的名下,借用了“聯合”的名義而已。

  想必,這個什么勞什子聯合實驗室也是這樣的情況吧,據說他們都不從京城大學拿工資的,肯定不是什么正規軍。

  要不然,京城大說怎么說他們的管理權限涉及不到這個實驗室呢,還不就因為是掛靠的,本質上并不屬于京大。

  組織講究上令下達,令行禁止,迅捷如雷,行動如風。

  他們才不管這樣的實驗室有多大的影響力呢,長官的命令是不能打磕絆的。

  一支跨區行動小組很快就整裝出發了。

  然后,實驗室就被圍了;

  然后,實驗室的人員就被打了。

  實驗室被圍攻的時候沈光林并不在,也幸虧他不在,不然還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收場了。

  對方也沒有做別的出格動作,并沒有真的打砸搶燒,而是把所有的人員全部叫出來,讓小趙挨個辨認,然后直到找到了那幾位保衛科的工作人員,然后就是一頓修理。

  有仇報仇,有怨抱怨,講究不?

  對方并沒有真的打砸實驗室,也沒有傷害無辜群眾,只是以牙還牙而已。

  畢竟,這里還是掛著京城大學名頭的實驗室,畢竟,這個實驗室還是有些名氣的。

  等沈光林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事情已經結束了,對方都早就撤回去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沈光林去看了幾位挨打的同事們,不是去醫院,而是在他們的家里。

  他們也并沒有傷重到需要住院這個地步,其實就是有個羞辱的成份在里面,找回場子而已。

  總之,沈光林被打臉了。

  老實說,沈光林很久沒有受過這么厲害的窩囊氣了,作為位面之子,結果被人給喂面了。

  這就像是一個海王,剛剛釣了一個清純的妹子,結果妹子趕完他的場子,還有下一個場子要趕。

  他是男主角哎,是可以睥睨天下的掛比哎,雖然自己沒有挨打,但是自己手下的人被打了,怎么辦?

  在線等,真挺急的。

  組織人馬打回去?去哪里找人,找順子嗎?

  嫌命長了是不是?順子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好久沒消息了。

  對方是有組織的人,而且這種組織的形象都是正面的,反面問題提的多了容易404。

  處理這件事還得回去搬救兵,畢竟自己見識淺不專業,還得問一問專業人士。

  老李算是半個專業人士,但是老李一直做技術工作的,這一塊未必在行,沈光林跟他交流了一下,老李的意思是:趙老是他的老領導,再說這件事不是趙老干的,要不就算了吧。

  老李這個人靠不住啊,還是幫你閨女擋事,哼!

  沈光林很快就想到了主持超導材料研究的陸委員,人家那個狠才是真的狠。

  他是老運動員了,一生未曾一敗,這件事應該問他。

  當初,如果不是自己反應夠快,而且確實沒有任性,估計鞭子真的就抽打在身上了。

  陸委員的年齡已經不小了,早就不做具體工作了,只是明面上的話事人而已。

  其實,人家早該含飴弄孫去了,接手這份工作也只是發揮余熱,就因為他接手的項目推進的快,所以很多項目的開荒都離不開他。

  但就是這點余熱,差點把沈光林給裝進去。

  現在天氣剛剛稍微有點轉熱,但還不到吃瓜果的季節。

  不過,天宮一號有玻璃房,樓頂的西瓜已經紅瓤了。

  等西瓜熟透的話那就太久了,只要切開不是純白的,那就已經可以吃了。

  對于西瓜是不是熟了這件事,沈光林一直沒有掌握訣竅。

  別人拍一拍就知道西瓜是不是熟,但是沈光林卻不會,他又不是絕對音感,真的聽不出其中的細微差別。

  后來,別人告訴他另一個方法,長西瓜的地方會有個彈簧一樣的須,等須尖黃了的時候就表示瓜已經熟了。

  沈老師還是不會看,因為每一個西瓜的須尖都沒黃,他只能挑了兩個大的,摘了放進蛇皮袋子里,然后拿了二斤牛肉去陸委員家里做客。

  開小汽車就太顯眼了,還是騎自行車方便一些。

  科學院家屬區距離京城大學并不遠。

  陸委員和沈光林吃過幾次飯,他家的大致位置沈光林還是知道的,就在知春路那一帶。

  可是,科學院的家屬區很大,建筑都是一模一樣的,樓上都沒有編號,還真的不好找。

  沈光林一路走一路問,還是問到了陸委員的家。

  不過,有熱心的群眾告訴他,不要帶東西去找老趙,他從來都不收禮的,肯定也不接請托,小伙子你別白費力氣了。

  沈光林笑著看了看自己自行車上的褡褳,鼓鼓囊囊的兩個圓球,笑著說道,我沒帶禮品。

  老陸果然在家呢,他家就在一樓,也許是因為年紀大了,上級領導專門換給他的。

  雖然是委員,但是老陸并沒有住別墅,家里的條件不說一貧如洗,但是值錢的東西確實也并不多。

  看到沈光林過來了,陸委員很高興。

  看到沈光林從袋子里拿了兩個西瓜,他也沒有阻止:“你個狗大戶,過來看我老人家,竟然只帶兩個瓜,你當我是瓜娃子嗎?”

  沒想到這個老小子還是蜀中人。

  “怎么就只有兩個瓜了?還有二斤牛肉呢!這可是我自己種出來的,你不要我可就帶回去了。”

  沈光林心說,不光這西瓜是我自己種的,就連牛肉也是呢。

  “我跟你講,陸老頭,我岳父天天惦記著我的這瓜,都沒份呢,我給你帶過來了。”其實,老李并不是特別喜歡吃西瓜,他反而喜歡吃菜瓜,青色的,水分挺多,不甜。

  “就沖著你小子的才華,我也想做你岳父了。”老陸和沈光林已經很熟了,兩個人互相開玩笑也不會生氣的。

  “那你可得有個如花似玉年方二八的女兒,不然我可不依,要是有兩個我也不反對。”

  “你小子消遣我是不是?我老頭子今年都70多了,要是有兩個16歲大的女兒,那我不是得快60歲才生的老閨女。我倒是可以啊,但是我老伴不行啊,你看,她比我還大兩歲呢,她得61歲產女,還得是雙胞胎。”

  這話老陸的老伴聽不下去了,“老陸,你瞎咧咧個什,再瞎說我給你一耳刮子。”

  這是哪里方言,好純正啊。

  陸委員這才正色起來,對著老伴介紹:“紅紅,這是小沈,別看年輕,據國外的媒體說是近一百年以來最偉大的物理學家呢。”

  “奶奶您好,我叫沈光林,初次見面,讓您見笑了,因為跟陸委員也比較熟,所以有些沒大沒小了。”

  這位老太天鶴發童顏,很有氣質,沈光林對于這樣初次見面的老人還是很尊敬的。

  “小沈你也好,年輕真好,有無限的可能性。”這普通就很標準了,再也不帶一點方言,原來,人家也是開玩笑說的。

  “謝謝奶奶,您看著也很年輕,就跟40歲一樣。”

  “你們別互相恭維了,坐下說話吧,喝口水,顯得咱家也有禮數。”

  沈光林趕緊把裝著西瓜和牛肉的蛇皮袋子遞過去,奶奶看了老陸一眼,見他沒表示,也就接了過來。

  也可能是怕里面有不該出現的東西,奶奶當面把蛇皮袋子里的東西拿出來,是兩個西瓜和一塊真空包裝的牛肉,摸著還冰冰的。

  “喲,小沈,你這個牛肉不錯,這得是進口的牛肉吧,肥瘦相間這個程度的可是少見,比巴西的瘤牛肉品質還要好。”

  既然老頭子同意收小沈的東西,就說明無礙的,他們也不是完全死板的人,只是知道有些能收,有些不能收而已。

  “奶奶,您是識貨的,厲害哦。”沈光林豎起了大拇指。“這是我去扶桑講學,別人送的。”

  “你那是講學嗎?你那是摟錢!我可是佩服的不行。你紅紅奶奶可是外交官出身,什么地方沒去過。”老陸對于老伴的過往還是很驕傲的,他娶了一個女外交官。

  “哎呀,都是小錢,其實我更佩服你呢,這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叫奶奶‘紅紅’,真恩愛啊。”沈光林真的忍不住了,年長了,再叫“紅紅”已經不合適了吧。

  這就跟彎彎的叫法一樣,都七老八十了,還叫你們男生,我們女生。

  “臭小子,你奶奶原名就叫邵紅紅,這是大名。”陸老頭做了解釋,這是大名,不是愛稱。

  兩個人坐下來吃西瓜,果然是紅壤了,水分不錯,挺甜。

  看樣子,只要西瓜足夠大,那熟了的幾率就很高。

  邵紅紅奶奶的手藝不錯,炒了兩個小菜,晚飯的主菜就是煎牛排,沈光林是一大塊,倆人是一小塊,并沒有浪費原材料。

  “小沈,多的牛肉你就帶回去吧,我跟老陸年紀都大了,吃不得這個,也就嘗嘗味道,品味一下年輕而已。”邵奶奶享過福,也見過世面,可還是甘于清貧。

  “不用,我不缺牛肉。”沈光林切了一塊牛肉含到嘴里,汁水飽滿,八分熟,剛剛好。

  “這年頭,誰還能不缺牛肉。”邵奶奶知道這是老陸看好的年輕人,因此吃他一點東西也算表示親近,但是畢竟二斤牛肉呢,全收下就不合適了。

  “他真不缺,帶來了你就收下,吃不窮他的。你知道他上一堂課收多少錢不?”老陸賣了個關子,帶著驕傲的語氣向老伴炫耀,也不知道他驕傲個啥,又不是他收錢。

  “多少?”

  其實,老陸出去講課也是收錢的,到哪個學校去開一堂講座,別人會報銷了路費再給個五塊錢十塊錢,老陸可以不收,但是老陸的同事們也要生活啊,不能壞了規矩。

  “你猜?”

  陸老頭喝了一口酒,不是茅臺,是牛欄山。

  沈光林就沒有帶酒過來,必然就是真的在求人了。

  “二十?”“三十?”老太太覺得這個價格已經很貴了,年輕人受歡迎是一回事,但是一堂講座就收那么多錢,有點不合適了。

  “5萬!”

  “多少?”

  “五萬!而且是美元。”老陸舉起手掌,伸開五根手指,表示這是五萬,不是五塊。

  “那京大能請的起?”老太太有點不信了,這么多錢,確實是她沒聽說過的。

  “奶奶,我在在京大上課不要錢的,我的工資跟大家一樣,不到200塊錢,我倒國外開辦講座,他們給開出的勞務費是5萬美元。”

  這樣的話老太太就懂了,她那個年代哈佛的知名教授一堂講座也能拿一兩萬美元的。

  接下來就該聊正事了。

  老陸當然知道沈光林是有事才找他的,所以大膽的吃他的喝他的,沒有表現絲毫的客氣,這是打算幫忙了呀。

  老陸已經暗下決心了,即使是違背原則的問題,自己也幫他一把。

  “沈小子,你說吧,有什么事求老夫,只要我能幫上忙,一定照辦,不為別的,就沖著當代愛因斯坦的名頭。”

  這個提攜后輩的愛護之心滿滿,沈光林心里感激不已。

  沈光林真就就開始說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心里不舒服而已,想向前輩請教一下,不違背原則。

  沈光林畢竟是做老師的,口才不錯,表達能力挺強,春秋筆法也運用的嫻熟。

  接下來,沈光林就說了,有個女孩長得挺好看的,很喜歡在他的實驗室里讀書,然后就有個男的天天過來騷擾,沈光林讓人攔住了不準進,后來起了語言沖突,門衛打了這個男的。

  結果呢,這個男的家里有點關系好關系,他們就派人打了實驗室的守衛,自己覺得面上無光,特意過來詢問一下。

  “不是李蓉吧?要是有男的敢騷擾她,還不得被她打死,我看她軍體拳打的可好了。”陸老頭和李蓉也挺熟了,他對這個風風火火的女孩子印象很深刻。

  沈光林沒有回答是誰,他總不能說是李蓉的妹妹吧,反正就是一個女生而已。

  沈光林接著問說:“我感覺面子上有點掛不住,所以來請教你該怎么辦?”

  “怎么辦?你怎么現在才辦?什么時候發生的事?”老陸略微一思考,然后立刻就變臉了,語氣開始變得嚴厲起來,似乎沈光林是犯了錯的小學生。

  “昨天。我昨天沒來得及處理,所以這不找您來了?”昨天沈光林是沒想到求教老陸,他去找老李去了,但是老李勸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也就是說這都兩天了,那輿情都發酵了呀,哎呀,氣死我了!”

  路老頭說話說半截,就在那里著急,也不說個一二三出來。

  “怎么了?”沈光林也不明白,他這么著急做什么,不就是受了點窩囊氣么,自己剛穿越的時候,遭遇比這個慘多了。

  “還問怎么了!年輕人要愛惜羽毛知道嗎”老陸來了幾下深呼吸,這才接著講到:

  “你都不知道事情的輕重,這不是一件小事!

  你以后可是咱們科技界的領軍人物,人們以后會怎么說你,被人打上門了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

  那幫龜孫會說什么?我當年,把他們一個個像孫子一樣提溜出來,沒一個是爺們”

  沈光林聽老陸一說,自己都懵了,“有這么嚴重嗎?”

  “有這么嚴重嗎,還‘嗎’,哎呀,我真的被你急死去。這件事你就該第一時間做出反應的,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找回場子,知道嗎,榮譽比性命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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