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六章 人心

　　某人慣會邀買人心。

　　發放生活物資這樣的活動自然是沈某人親自主持的。

　　這么重要的收買人心的時刻，他怎么可能缺席嘛。

　　這就跟發開年紅包的時候一樣，一般都是老板親自發放的。

　　這是老板們的保留權力，保護它就跟保護老板的女秘書一樣，是輕易不容他人染指的。

　　即使是在鵝廠，春節過后也是小馬哥親自發錢的。

　　現在才是1982年，無論在城市里還是在農村里，都沒有說誰家能夠完全解決了溫飽問題的。

　　省吃儉用精打細算是才是生活的常態。

　　沈光林發放的這些物資，要說多也真的不算很多，但是全部折算成錢的話，普通員工一個月的工資都有可能還不夠買。

　　但是，又有誰會拿一個月工資出來買這些‘沒用’的東西呢？

　　比如，蘋果能有啥用呢，家里小孩子嘴饞了最多買一兩個也就行了。

　　還有，帶魚這種東西，很多人都是從來都沒吃過的。

　　在這些物資里，除了面粉，大約也只有豬肉是個好東西了，肥肉可以煉制成葷油，存起來慢慢吃，炒青菜的時候放上一些，可香了。

　　就算是熬油之后的油渣，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呢，用鹽腌起來，吃面條的時候撒上幾粒，再拌上蔥花，打嗝都能夠香一整天。

　　如果家里有多的豬肉，切成大塊方肉，煮熟了用鹽巴腌制起來，等春荒時刻，哪天嘴饞的時候切一片來吃，用熱饅頭那么一夾，這就是一個華夏版的三明治了。

　　在北方，這種水煮腌肉也叫做臘肉。

　　北方的臘肉分為兩種，一種是生肉腌制起來，一種是熟肉腌制起來，但無論生肉還是熟肉，這些都跟南方臘肉不同，南方的臘肉一般是煙熏的，比如湘西臘肉，四川臘肉，云南臘肉。

　　沈光林熱情洋溢的發表了講話并提前祝大家新春快樂。

　　聽過大家激動的掌聲就知道大家當然很快樂。

　　接下來就該讓人排隊領取物資了。

　　分發物資這種體力活沈光林自然是不肯干的，踱著步子過來看看殺豬的活計也挺好。

　　等沈老板走過來的時候，陳明亮正在臨時豬圈里霍霍霍的磨刀呢。

　　周圍有不少人在圍著看，他們覺得，這大約就是一碗一碗的紅燒肉吧，隨便想一想就忍不住的咽口水。

　　“陳師傅，你看這樣一頭豬能出多少肉。”沈光林把手抄在袖子里，趴在墻頭上輕松的問道。

　　陳明亮和沈光林也算是挺熟的了，沈老師家的阿黃都是自己下刀閹割的，閹割完成之后，阿黃從聰明活潑變成了文靜嫻雅。

　　因此，它似乎不太喜歡這個小陳。

　　不過，陳明亮和沈光林說話倒是比較隨意的。

　　“出廠之前過了稱的，上稱之前都沒有喂過，平均毛重267斤半，有一小半過了300斤，這樣算的話，一頭豬200斤肉是沒有問題的，而且幾乎沒有200斤以下的，這已經是我們肉聯廠最好的豬了，全給拉這里來了。”

　　沈光林對一頭豬多少斤這些沒有概念，他也就是沒話找話，覺得這些豬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

　　思來想去，這才覺得應該是毛發顏色不對。

　　“豬毛不是白色的嗎？”沈光林問道。

　　“咿，您還是文化人呢，這都不曉得。不是有句諺語嘛，叫做‘老鴰站在豬身上，看不到自己黑’，豬當然是黑色的啊。”

　　好吧，現在這個年代國內的豬確實是黑色的，比如馬身豬，寧鄉豬，八眉豬、榮昌豬、陸川豬、淮豬、太湖豬、金華烏豬，全是黑的。

　　后世那種養豬場大規模養殖的豬，大都是進口的蘭德斯瑞豬或者約克夏豬，那種外來豬才是白色的，不然，為什么會叫做白皮豬呢。

　　陳明亮拿過殺豬刀，在一頭豬身上蹭了蹭，嚇的豬一機靈，這才說道：“你看這豬鬃，多好，咱們以前抗戰時期能夠出口的戰略物資就是它，也就是這些年人工合成材料發達了，豬鬃這才落伍的。”

　　沈光林驚訝了，這個殺豬匠竟然還有這見識，忍不住就想跟他多說幾句話。

　　“沈老板，趕緊讓大老陳殺豬吧，我們還等著豬尿泡呢。”圍觀的孩子們也不怯場，他們還是很喜歡這個沈老板的，因為他那里經常有糖吃，偶爾還有巧克力。

　　豬膀胱確實是個好東西，用嘴吹上氣能玩一整天。

　　沈光林突然想買幾個足球了，給孩子們玩一玩也挺好的。

　　正在思考間，一頭豬嗷嗷叫起來，似乎在說，光榮的時刻就在今朝了。

　　廠里最不缺的就是精壯的小伙子，他們一人一條腿幫忙把豬抬起來，直接按倒在凳子上，還有人按住豬頭的，陳明亮只管下刀就行了。

　　而且凳子下面還有大盆專門接著豬血，也不用擔心撒掉，這些豬血和豬下水就是中午最好的伙食。

　　陳明亮殺豬的技能是很純熟的，他就是依靠這個技能被招進的肉聯廠。

　　刀子早就磨的鋒利了，等他下刀的時候，孩子們和女人們想看又有點不敢看。

　　一些人還捂住了眼睛，從指頭縫隙里偷偷往外瞧，然后就看到了豬脖子那里嘩嘩的流血，然后豬從亢奮嚎叫到低沉呻吟，最后一伸腿，徹底躺平。

　　廠里不少人都有過殺豬或者看殺豬的經驗，人多力量大，他們早就支了大鍋燒水，還熬制了一鍋松香，就是為了給豬脫毛用的。

　　沒有人分派，但是分工還是很明確的，豬大腸和豬小腸也都是好東西，不能丟的。

　　接上自來水管沖洗趕緊，無論是做臘腸還是炒著吃煮著吃，都是很好的飯菜。

　　九轉肥腸就是這種肥豬身上的才最好吃，可惜工廠沒有這樣的大師傅。

　　而且，豬腸子也不能清洗的太干凈的，以聞到味道但是吃不到豬屎為最佳。

　　當天中午，就有手藝好的廚師把豬小腸按照北方做羊腸湯的做法整成了罐子湯，里面放上粉絲，香料，辣椒，豬血，悶熟之后每人一大碗，所有人吃的都非常過癮。

　　東西發完了，生活區里傳來各種各樣的笑聲。

　　而且，以后還會持續笑的。

　　這是工人們在老生活區過的最后一個年了，等明年天氣轉暖之后，工人們就可以搬新家了。

　　如果效益夠好，那所有人都有新房子住。

　　果然，好馬配好鞍。

　　吃到了肥肉的工人們爆發出了極大的工作熱情。

　　大家每天都不舍得下班。

　　“要不咱們多干點活吧，不然廠里發那么多東西不就虧錢了么，廠里一直不賺錢，咱們也就沒有這么好的生活了。”

　　加班工作一直持續到年三十，甚至大年初一拜年磕頭的路上了還有很多人想著今天要到廠里去上班呢。

　　沈光林已經回京城了，生產任務就有還沒有出去度蜜月的小黃負責。

　　生產做一些調整唄，關閉一些節拍快的工序，大家輪流放假吧，也讓大家顯擺的內容有個發酵的空間。

　　到了初九，工廠不得不停工了，因為原材料已經不夠了。

　　這條生產線的效率確實很高，他們一口氣生產了一千四百多臺冰箱，如果按照一臺冰箱500元的利潤去計算，那這半個月的純利潤就有70萬，如果計算產值的話，那是過了百萬。

　　現在也就是工人們的技術還不夠嫻熟，也算是處于半操作半培訓階段，再過上一兩個月，又可以生產更多產品了，也可以考慮擴增生產線了。

　　也不用完全擴產，找到生產節拍慢的那個工藝點，增加點設備就是了。

　　工藝改進就是這個樣子，怎么做更優化，都是一步一步嘗試出來的。

　　冰箱是個好東西，未來四十年都是能夠賺取利潤和現金流的產品，做的好的話，像短褲兄弟那樣還能打開國際市場。

　　接下來就該考慮怎么銷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