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鯨落
當一頭巨物死去。
它的血肉將滋養大地蟲豸。
骨骸會成為沉寂化石，成為大地的一部分。
由此甚至可能會誕生出一個全新的微型生態圈。
巨物的養分能夠流轉循環，滿足許許多多微生物的需求。
在降臨前的地球就有著鯨落的說法。
所謂的一鯨落，萬物生便是同樣的道理。
鯨落，指鯨死去后沉入海底的現象。
鯨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尸體最終會沉入海底。
生物學家賦予這個過程為鯨落。
一座鯨的尸體可以供養一套以分解者為主的循環系統長達百年。
鯨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攝食鯨的身體，僅僅是這場饕餮盛宴的開始。
當大塊的鯨肉被掠食干凈，深海鯊魚、鼠尾魚等食腐動物就會心滿意足地散去。
隨后，多毛類和甲殼類動物會躡手躡腳地聚攏過來，它們直接利用鯨骨及附近營養豐富的沉積物生活，快速繁殖、擴張。
慢慢的，鯨的身體在深海厭氧分解過程中悄悄釋放出硫化物，依賴硫化物生活的細菌將其轉化為有機質，造就了依賴這些化能自養微生物而存在的生物群落。
最終，鯨骨的遺骸作為礁巖成為生物歡騰的樂園。整個過程嚴絲合縫、環環相扣，長達數十年甚至上百年。
當然，一座鯨的成長往往也需要漫長的時光。
期間它所頡取的力量終將返還給眾生。
如今的倫塔克斯巨城就正在上演著宛若鯨落的一幕。
巨城本身便是那頭瀕臨死亡的巨物。
無數環伺的領主就像是等待著腐肉降臨的微生物。
而災厄渡鴉教會則充當著獵鯨者的角色，推動著巨城的隕落。
此時的第三圈層四處燃火。
平民試圖離開城市，但卻無路可逃。
他們被三五成群的裹挾到傳送通道下方，等待批量接引前往寒鴉谷地。
街道上滿是追逃、哭泣和吶喊的動靜。
大量無主的馬匹、健騾與馱牛在著火的棚屋中無助的嘶鳴。
但是不用擔心，因為這些牲畜很快就會被雞賊的領主給偷偷牽走。
再不濟當場將之宰殺，收進儲物格里也是一頓不錯的口糧。
在所有原住民都試圖逃離巨城的時候，唯一逆流而上的就是那些領主了。
隨著巨城局勢的惡化，得到消息的領主越來越多。
他們在軍團頻道內互相傳遞消息，就連附近幾個區域內的頻道也都炸開了。
所以在這幾個小時里，周邊的領主簡直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紛紛趕往倫塔克斯巨城，再加上原本就在城內討生活的千余位領主在各自區域的頻道內進行實時“直播”，更是加劇了眾人的瘋狂。
無論經歷過多少次歷練與挑戰，領主都難改貪婪的本性。
這也是第四天災的本質。
唯一不同的是，絕大多數領主只有一條命。
當然，這并不絕對，畢竟有復活權柄存在，就像是宗慎復活江怡。
保不準其他領主也得到過類似的機緣。
但總而言之，領主們的行動都具有風險性。
只不過在從眾效應下，大部分人都會把風險拋之腦后。
實際上這里頭還涉及到了幸存者偏差的問題。
那些被打死的領主可沒辦法發言。
能在頻道內發言的基本都是既得利益者。
倫塔克斯第三圈層是占地面積最大的城區。
教會即便出動了數百萬人也無法迅速占領每個角落。
總有那么幾處漏網之魚的街區。
而對于領主而言，這里遍地都是資源，隨處可見散落的物資和第納爾。
哪怕只是隨便劫掠到一間店鋪都能算賺了個盆滿缽滿。
因為這種收獲恰好是匹配大部分領主進度的。
他們也沒有太大的抱負，只是想要撿撿漏，要是能再順帶搞回去個千八百人口就更好了。
劫掠店鋪、人口、牲畜，甚至是尸體上的衣物和裝備。
領主們就像是入境的蝗蟲，能夠啃噬一切。
當然，他們難以動搖巨城的格局。
也沒有領主會不識趣的把目光放在整座巨城上。
這樣的想法不亞于是在蹣跚學步的稚童時期就企圖要一步登天的成為國王一樣不切實際！
數以千計的領主化身劫掠分子，各自帶著手下橫行在第三圈層。
使得這里的局勢變得更加混亂。
此時的第三圈層內，既有少量從外圍城樓撤回的零散衛戍軍，總數大約七八萬，也有待在第三圈層發展的各個中小型實力，包括一部分商會和小型組織，都在依托據點進行小范圍的抵抗。
他們在城中都是有基業的，讓他們舍棄基業財富甚至要被擄到寒鴉谷地，成為信仰的奴隸，簡直是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在如此混亂的局面下，反倒是生活在城外農場主和牧場主受到的影響最小。
但這也只是暫時的。
覆巢之下無完卵，戰火波及到城外也是遲早的事情。
早有聰明的農場主收拾細軟和這些年積累的財富選擇了跑路。
家眷和護衛加起來倒也是浩浩蕩蕩的一大群。
土地不會長腳，戰爭卻是無情的。
死守土地的下場是他們無法承受的。
憑借著手頭上的財富，這些農場主在哪里都有重新立足的資本。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想通的。
常年與土地打交道的人都知道，久而久之會對土地產生一種特別的歸屬感。
在面臨危難的時候，總有不少人舍不得割棄自己的土地。
不同的選擇不同的際遇，但都在揭示著巨城的隕落。
混亂從午后爆發，此刻已經將近黃昏。
當宗慎和潘妮騎著夢魘入城的時候，恰好見證了最混亂的一幕。
那高聳的第三城樓的主體已經被教會的人馬占領。
但是控制符文閘門的纜索和絞盤卻已經被破壞。
城門通道內堆砌著燃火的馬車殘骸，還有不少被扒掉了裝備的衛戍軍尸體。
時不時的就有三五結隊的原住民背著細軟匆匆踏過火焰廢墟離開城市。
但是沒走多遠就會被蒙著面巾守在外邊的領主給逮住。
夢魘穿梭的速度很快，1350公里的時速折算下來每秒就是375米。
這樣的速度在大部分人的眼中都是一道殘影。
更不用說夢魘穿梭還附帶六階潛行的效果，再加上能無視部分地形的優勢，更是讓它能在亂糟糟的城內暢行無阻。
穿過近乎堵塞的城樓，正式進入到第三圈層的范圍內。
回首看去，那如黑色般環繞著城市的城樓有部分已經垮毀。
天知道這段時間里城內究竟爆發了大大小小多少場戰斗。
城區的街道大致完整，至少石砌的地面是不容易被破壞的。
空氣里彌漫著血腥味和焦臭味，隨處可見的尸體還在散發著新鮮內臟的臭氣。
著火的房屋釋放著滾滾的熱量，使得上方的空氣都扭曲了。
時不時的就能看到一隊領主經過。
為了劫掠到巨城，他們幾乎都帶來了各自的精銳。
基本都是百人以上的隊伍，以二階到四階的士兵為主。
宗慎甚至無需發起洞察都能知道哪一撥是領主，哪一撥又是原住民。
領主率領的隊伍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兵種混雜。
隊內的兵種可謂是五花八門，堪稱是“萬國匯”。
不少領主還帶著收服的魔獸戰寵或是棲居在野外的那些異族。
比如有一位領主麾下居然帶著一個中隊的哥布林，讓宗慎大開眼界。
他雖然一直走在發展的最前沿，但是領主的基數畢竟擺在那里。
每時每刻領主的行為和際遇都是難以揣摩透徹的。
他們永遠都能給你搞出一些新花樣來。
其中也不乏一些膽子大、運氣好，喜歡另辟蹊徑的家伙。
除了哥布林外，還有半人馬、魚人、甚至還有個騎在熊怪戰士肩膀上的家伙。
就如宗慎所認為的那樣，無盡大陸的一切對領主而言都沒有定式的正邪之分，只有可利用或不可利用的區別。
夢魘哈米斯的移動速度極快，讓宗慎和潘妮宛如坐飛機。
此時的潘妮望著不算太模糊的遠景，親眼見證著第三圈層陷入混亂，淚水順著眼角止不住的流下。
宗慎默不作聲，他只是有些同情生活在第三圈層內的平民。
他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很多都在城內本本分分的生活，但卻遭到了無妄之災，成為了各方勢力爭奪的資源。
從某種意義來說，爭奪人口和爭奪牲畜的行為并沒有多少區別。
整個第三圈層占地最廣，容納的人口也最多。
巨大多數都是巨城內的中底層人口。
其中大部分被災厄渡鴉教會包圓，陸續送回寒鴉谷地。
大約三分之一的平民逸逃出城，但是最終能逃走多少還暫未可知。
但肯定能逃出一部分，畢竟總數擺在這里。
就算是教會的抓捕像是網兜，也總有漏洞存在。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才是零零散散總數在三四千的領主勢力。
他們能劫掠到的人口并不算太可觀，大部分人只有百余人，但也有少數幸運兒能劫走數千人。
掠取的總人口還不足百萬。
而第三圈層內的總人口至少有兩千多萬。
不過逸逃出城的那些原住民恐怕很快就會遭到周邊陸續趕來的領主攔截。
這就是一鯨落萬物生。
第三圈層的人口總數看似龐大，但是宗慎對此卻并不著急。
人口擄掠最多的還是災厄渡鴉教會，他到時候再從教會那里拿就好。
總歸也算是對人口的一次集中。
至于財富，實際上的城中的財富和珍貴物資80都集中在第一圈層。
15集中在第二圈層。
只有不足5的財富分散在第三圈層的數千萬的平民手中。
這就是階級固化的最大的后果。
在第二、第一圈層未被攻破的情況下宗慎絲毫都不擔心自己的利益會受損。
騎著夢魘，他們很快就穿過了一處處冒著煙霧的街區。
期間并沒有被發覺。
六階潛行可不是爛大街的能力，除非有對應的高階斥候或偵測法術，否則大部分戰士都無法窺破。
哈米斯按照宗慎的吩咐并沒有著急入城。
而是來到了災厄渡鴉教會構筑節點的主場。
在那兒的外圍區域，宗慎隔著老遠就看到了正在從虛空中接引光粒而來的祖代冰霜巨龍的骸骨。
小黑子并未入城，而是按照他的吩咐游蕩在城外前往攔截幾支富得流油的商隊和農場主。
這些都是在混亂爆發初期就果斷離城的聰明人。
有空間儲物道具，很多物資都能打包帶走。
在眼下，有很多領主都在攔截這些跑路原住民的情況下，宗慎讓小黑子帶著帕斯卡·契約的大口袋（金色）出馬，劫掠其中那些比較富裕的家伙倒也沒有錯。
肥水不流外人田，放任他們逃跑，最后也難逃被其他領主劫獲的命運。
與其便宜外人，倒是不如便宜了自己。
拿下這幾支隊伍，不僅可以得到一批商貿人才，還能繳獲大量的糧食、物資和第納爾，這些都能直接用來補充領地的發展消耗。
而他自己則繼續坐鎮城內。
此時此刻，遠處的那具超大型的龍骸正懸浮于離地百米左右的高空。
它渾身氤氳著光芒，那些光芒構成了它的身軀。
而且直到現在周圍仍有光粒在冒出。
要知道距離龍骸降臨，獻祭儀式發動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如此漫長的接引周期也印證了這次神之投影的強度。
宗慎和潘妮騎著夢魘矗立在一座半垮塌的塔樓高點之上。
他微微瞇起眼睛，視野內便浮現出了金字的倒計時。
13分35秒 這是神之投影降臨的倒計時，意味著還有十三分鐘，寒霜災厄渡鴉之神的投影就會附著在這具強度吧爆表的祖代龍骸上。
取出通訊水晶，宗慎先與待在第二圈層的萊斯伯爵和英格蘭姆進行聯絡。
那里的戰況很激烈，教會動用了大型的魔能攻城器械，魔能護罩的耐久能在快速消耗。
通訊接通之后，萊斯伯爵簡單的向他匯報了情況。
由治安軍鎮守的方向攻勢不算太猛，但是護罩生成裝置已經超頻。
最多只能再維持一個小時左右就會徹底破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