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桿子被劉青山拉到公社衛生院,打一針破傷風,又縫了幾針,最后再敷上啞巴爺爺的外傷藥,然后就被送回家。
按照這貨的說法,是豬場這邊的老母豬太多,把公野豬都給招來了。
這貨也真是沒心沒肺,坐著吉普車回來的時候,嘴里還有心思哼哼豬八戒背媳婦呢。
唱唱咧咧一陣,他又罵了一句:“娘的,拿俺們這當高老莊了是吧,俺可不招上門女婿。”
劉青山聽得心里一動:等再過七八年,大伙吃肥肉吃膩了,就開始琢磨著吃野豬肉,野豬肉的價格也水漲船高。
要是從現在就開始布局的話,肯定能搶先一步。
這個野豬肉,守著大山,基本上年年也能吃過兩回。
說句良心話,真正的野豬肉,確實不咋好吃。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野豬天生天養,放蕩不羈愛自由,所以豬肉腥臊氣比較重。
不像人工養殖的,除了母豬和種豬之外,剩下的育肥豬一律進行人道毀滅,所以都養得白白胖胖。
要是用野豬和家養的母豬配種,繁育出來的第二代第三代,肉質就會好上許多。
閑著沒事,劉青山就把這個打算跟張桿子透露一下。
“啥玩意,供吃供喝還得供它禍禍母豬,這他娘的都成大爺啦。”張桿子有點想不通。
不過劉青山跟他分析了一下市場,尤其是聽說野豬肉能賺錢,還有可能出口創匯,張桿子立刻來了精神:
“那俺好好琢磨琢磨,爭取跟它化敵為友,俺就不信了,好吃好喝,還有好幾十頭白白胖胖美若天仙的老母豬,它不上鉤?”
說著說著,他又嘿嘿一陣賤笑,習慣性地跑偏了:“就是這只野豬個頭還小點,估計剛成年,干眼饞,上不去。”
“青山啊,你個小生荒子,是不知道那股滋味啊,你桿子叔沒娶媳婦之前,可是深有體會…”
說啥玩意呢,要不是看在張桿子腿上受傷,劉青山都恨不得把他給踹下車去。
回到家后,酒宴也早就結束了,劉青山劃拉點飯菜給張桿子送過去,至于酒就免了。
剛從張桿子家出來,就聽村部的大喇叭,又嘭嘭嘭地開始敲上了。
“肯定又要發好東西啦!”
有村民直接就往村部那邊跑,然后聽到大喇叭里面傳出老支書的聲音:“青山,青山馬上來接電話!”
原來是這事啊,村民都失望地停下腳步,劉青山則一溜煙跑到村部。
電話早就撂了,說是一會再打過來,劉青山就跟支書爺爺閑聊,說起蓋房子的事,就把自己的打算講了講。
主要是夾皮溝這些老房子,也全都保存下來。
“這宅基地是個麻煩事。”
老支書有點想不通,磚瓦房多好啊,以后還有人喜歡住泥草房,那不是有病嗎?
對于農村宅基地,現在管理也比較松散,基本上就是大隊說了算,往公社土地所報備一下就成。
但是原則上,一戶人家,也只能有一處宅基地。
“嘿嘿,可以分戶嘛。”
劉青山早就想好了法子,家里的孩子結婚要分戶另過,那不就得重新批宅基地嗎?
老支書也點點頭:“行,以后誰家蓋房子,都這么整。”
他現在不信別的,就信劉青山,青山的話,肯定沒錯。
正說著呢,電話響了,劉青山連忙接起來。
聽筒里面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歪,是劉突擊手嗎,我找劉突擊手啊。”
開玩笑是吧?
劉青山就對著話筒說:“劉突擊手不在啊,聽說帶人去縣酒廠了,要突擊酒廠的酒窖,把那些高度白酒全都燒嘍!”
哈哈,電話那邊,傳出酒廠的廠長大老李的笑聲:
“青山,恭喜你啦,明天抽空來一趟縣里,俺們這些人,要給你慶功,祝賀你成為新長征突擊手。”
劉青山也嘿嘿兩聲:“李叔,您這酒,只怕不大好喝吧?”
一旁的老支書也跟著嚷嚷:“酒無好酒,宴無好宴,要喝酒,拉著酒罐來俺們夾皮溝,那才有誠意呢。”
說了幾句玩笑,劉青山也就答應下來,還是過年的時候聯絡過,這都好幾個月沒見面,也該坐到一起嘮嘮,關系越走動越近嘛。
第二天上午,劉青山就開車吉普車去縣城,照例先給二姐那邊送點吃喝。
劉銀鳳已經開始高考最后的沖刺,滿打滿算還有兩周的時間,所以連家里喬遷新居,都沒回家。
從徐校長家出來,劉青山就把吉普車開進酒廠院里,大老李聽到動靜,早就樂呵呵地迎出來:
“來來來,青山老弟,先參觀參觀酒廠,給提點意見。”
“別,你還是叫我青山吧,叫兄弟那不是差輩了嘛,俺聽著身上起雞皮疙瘩。”
劉青山嘴里閑扯著,大老李都四十多了,跟他最少差一輩兒。
大老李拍拍劉青山的肩膀:“俺們也沒拿你當過小孩兒,就當是忘年交吧。”
既然如此,劉青山當然樂意,不過嘴上卻依舊開著玩笑:“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李老哥你啥意思?”
一聽這話,大老李的酒糟鼻子都越發紅燦燦的:“老弟,俺是老實人,還能坑你咋滴,就是那幫小子包藏禍心,惦記你手里的美金呢。”
“那就甭惦記了,俺們村要開野菜廠,搞不好還得進口設備,這點錢夠不夠還兩說著。”
劉青山來的時候,基本也猜到了,如今外匯緊張,企業想要發展,就需要進口先進設備,想不到連他這點錢,都被人惦記上。
兩個人一邊說笑,一邊進了車間,工人們光著膀子,正把窖池里面已經發酵好的原料,裝進一輛輛小車,然后推到另外一個車間蒸酒。
“老弟,聽說現在南邊都不燒酒了,直接勾兌,你說俺們酒廠請幾個這樣的師傅行不行?”
大老李請劉青山來,當然有事相求。
劉青山一聽就皺起眉頭,他想起了碧水縣酒廠未來的遭遇:幾年之后,酒廠被私人承包,開始生產勾兌白酒,一年到頭,都不見酒廠冒煙兒。
而眼前這些用了幾十年的窖池,也全都給毀了。
窖池用的年頭越久,里面各種益生菌越豐富,才能形成特殊的酒香,窖池毀了,酒廠的根基也就徹底毀了。
就像現在的碧水大曲,后來多少人都懷念不已,就是這種小縣城生產的白酒,幾千塊錢也買不到一瓶。
破壞容易,想要再恢復,那就難嘍。
酒廠如此,還有許多東西,也都是如此。
“老弟,青山老弟…”
大老李嘴里連聲呼喚,這才把沉思中的劉青山喚醒,他指指眼前的窖池:
“老哥,這些寶貝,無論啥時候都不能毀啊!”
見他說的嚴肅,大老李也就使勁點點頭:
“老弟你放心,只要俺在酒廠當一天廠長,就守好這窖池。”
劉青山不置可否,幾年后的改革大潮,誰也阻擋不了,酒廠私營化是無可避免的。
大不了,等到時候把酒廠承包下來唄。
幾年之后,要是他還沒有那個實力,也就白混啦。
走了幾個車間,最后來到酒窖,劉青山瞧著那一個個金黃色的大玻璃罐子,放眼望去,只怕有上萬個,也不由一聲驚呼:
“老哥,你這是加工了多少虎骨藥酒啊?”
“嘿嘿,不多,也就幾百噸吧。”大老李臉上也有點尷尬。
自從去年廣交會取得佳績之后,上面幫著籌集不少藥材,結果他和廠領導腦子一熱,全都給用了。
這一下子,就壓得他們酒廠喘不過氣來。
藥酒不像普通白酒,消耗量比較小,這么多藥酒積壓,職工的工資都開不出去了。
職工眼瞅著吃不上飯,就天天去廠長家堵門,把大老李給愁的,酒糟鼻子都快開花嘍。
這次請劉青山過來,主要就是為了這事。
搞清楚原委之后,劉青山也直撓頭:“老哥,廣交會后,還有國外的訂單沒?”
大老李使勁晃頭:“要是有訂單,俺能這么愁嗎?”
不僅是他和酒廠的其他領導,就算是縣里乃至上邊,也都錯誤估計了形勢。
本來還以為藥酒會一炮打響,供不應求呢,結果大錯特錯,才造成現在的局面。
事實上,因為中醫和西醫的競爭關系,國際上許多國家,根本就不想承認中草藥,所以對這種藥酒,也有抵觸。
除非是喝了之后真正受益的人,會繼續購買,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有購買的欲望。
在這個年代,類似這種盲目上馬的事,并不在少數。
也不能完全怪企業和決策者,主要還是信息不暢,不了解市場所致。
就像這些藥酒,好幾百噸,就算今年的廣交會,能推銷一批,估計也是杯水車薪。
那就只剩下一個法子了,劉青山盤算一陣,很快便有了計較:
“李老哥,打廣告吧。”
“就是電視里面那樣的廣告?”李廠長家里有電視,電視里數量稀少的廣告,一家人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這個時代的人,還真不排斥看電視廣告。
“對,直接在央視打廣告!”
劉青山點點頭,他記得,白酒在央視打廣告,已經是九十年代的事情。
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句:孔府家酒,叫人想家。
而碧水縣酒廠出產的虎骨酒,功效確實不錯,就像他爺爺劉士奎還有王爺爺,每天堅持一小盅,這幾個月,身體反倒越來越硬朗。
大老李一聽,也不免有些激動,平時每天看電視,感覺電視里的東西,好像距離他很遠。
難道咱們的藥酒,也能上電視,人家電視臺能同意嗎?
激動了好半天,大老李才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青山老弟,這打廣告的話,人家得跟咱們要錢吧?”
看到劉青山點頭,他一下子就變成苦瓜臉,倆手一攤:“咱們酒廠沒錢啊,就剩下酒啦。要不咱們先問問人家,能賒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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