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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前戲

  整個臘月一直到正旦之前,邵樹德一直在進行人事調整。

  北衙樞密使折嗣倫剛剛去世,其職由副使任遇吉遞補,另調鐵林軍都游奕使徐浩出任北衙樞密副使。

  折宗本六年前去世,年七十,折嗣倫卻只活了五十多。嗣倫薨后,荊州刺史、長子折從學襲爵清河郡王,食封五千九百戶,這是第三代了。

  淮海道巡撫使張彥球薨,轉運使宋瑤接替其職,潞州刺史郭崇韜調任淮海道轉運使。

  張彥球是原河東鎮都教練使。

  三十余年前,邵樹德前往河東參戰的時候,在晉陽與張彥球有過幾面之緣,向他請教過兵法,朱叔宗也是由張彥球推薦而來。

  在淮海鎮新設這段時間,老將張彥球鎮守十余年,極大穩定了當地局勢,并為攻滅幽州、契丹、渤海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張彥球薨逝之時,年約六十有八,算是高壽了。

  關北道巡撫使黃滔以疾病纏身為由,請求致仕,邵樹德許之,以湖廣道轉運使陳棲為關北道巡撫使。

  前天雄軍判官、新州刺史李愚出任湖廣道轉運使。

  黃滔是封渭的好友,今年七十四歲,比歷史上多活了兩年。看來壽數就是壽數,即便這十來年生活安定,養尊處優,到底還是撐不住了。

  李愚也算是嫡系了,天雄軍文吏出身,一路爬上軍判官的位置,再調任地方,干得有聲有色。考慮到他的年紀,將來走上中書也不是沒有可能。

  河東道巡撫使王摶亦請致仕,邵樹德調平州刺史陳素接替之。

  王摶是前唐舊官,他的離去意味著一個群體的勢力又消散了幾分。

  段凝沒得到巡撫的職務,應該很失望。不過陳素年紀也大了,干不了幾年,他還是可以繼續等待的。

  鄜州刺史安金全出任云南道都指揮使。

  沂州刺史孫典出任云南道轉運使。

  禁軍大將張慎思年邁,退出現役,出任云南道刑獄使。

  段義宗出任云南道學政。

  安金全是河東將領,在攻打邢洺磁時投降,后任鄜州刺史,長時間考察下來,可以信任,本身也有能力,于是派到云南組建州兵。

  沂州刺史孫典投降得就更早了。他原本是房州刺史,在折宗本攻打忠義軍時投降,后輾轉于各州,擅長勸課農桑。這次調到云南,管一管地方經濟。

  張慎思是朱全忠降將,年紀大了,不適合在一線指揮作戰,故出任地方職務。

  段義宗文辭出眾,在云南影響力不小。這個學政,還是燕王保舉的,邵樹德姑且相信他一回。

  這一番人事調動,有被動的,有主動的,完成之后,西征之時國中不用做大的變動了,可鎮之以靜。除非地方出現動亂,那將由太子領兵出征平定。

  邵樹德又想了想各地的情形。

  云南方面,李唐賓剛剛攻破鐵橋城,殺節度使趙嵯政全家,俘斬兩萬余人。

  邵樹德看到時也覺得很震驚,一個小小的劍川鎮怎么有這么多兵馬的?李唐賓莫不是殺良冒功了?再一看他帶過去的部隊,成分復雜,頓時有數了。

  燕王邵明義已至昆州,正組織兵馬平定通海都督府的叛亂,問題應該不大。

  這兩處平定之后,想必云南會消停一段時間了。

  不過也難說啊——朝廷置曲州后,南中地區蠻獠就騷動不已,一個不好就會叛亂起來。

  邵樹德昨天就看到發回來的軍報了,氣得在王氏身上多打了一炮——王氏乃鄭買嗣之妻、鄭仁旻之母,今年四十歲。

  鄭仁旻有不少嬪妃,長得挺漂亮的,其中甚至還有昆侖奴。他的幾個姐妹更是青春可人,姿容出眾,但邵樹德看了沒甚大興趣。

  王氏是南詔權臣王嵯巔的曾孫女,說實話只是中上之姿,且四十歲了,雖自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但還是遠遠不如那些年輕女人漂亮。但一想到他太后的身份,邵樹德就吉爾梆硬,終于還是讓她不干凈了。

  云南方向,只能繼續見招拆招了。

  東北方向,渤海的局勢明顯穩定了下來。

  或許過去這么些年,有能力叛亂的人都被殺得差不多了吧。地方大族也死心了,開始認認真真考慮如何在大夏新朝之中經營,一步步提高家勢。

  另外一點就是,遼東道學政種覲仙其實也發揮了相當大的作用。

  這人別的不說,品行是真的高尚,在當地收了不少世家出身的弟子,精心教授,從不歧視他們渤海人的身份。

  張全義也是能吏一員,對地方上的情況了如指掌,不至于搞出壓榨過甚,導致大規模叛亂的事情。

  所以說啊,用人是十分重要的一環,尤其是這些非傳統漢地,一定要慎之又慎。

  “我得人焉!”看完遼東道的一堆奏疏,邵樹德心情大好。

  只要持之以恒,輔以正確的政策,一切都會走上正軌。

  “雖然還差幾天過年,但賬早就封了,算了這么些時日,你們算完了沒有?”蓬來殿內,邵樹德看著趙植、儲仲業二人,問道。

  在座的還有數人,皆是國中有名的大商賈,如趙氏商行的領頭人趙在慶、河西、關北一帶最著名的豪商康勤、諸葛家的諸葛仲保、拓跋氏的拓跋矩——大部分都是第二代人了。

  “陛下,今年渤海商社獲利約七萬緡,比去年多了一萬八千。”趙植喜滋滋地說道。

  趙在慶等人在一旁聽了,暗中羨慕。

  不愧是皇帝的錢袋子,就是能撈錢,年年穩定盈利這么多,且每年還有一定幅度的上漲,實在讓人垂涎。

  當然,他們這是思維定勢了。這明明是一家股份制企業,怎么能是皇帝的錢袋子呢?

  “為何多了這么多?”邵樹德心中隱隱有數,但還是問道。

  “一者,渤海局勢日益穩定,與咱們合作的靺鞨、大族越來越多,故有所增長。”趙植說道:“二者,去年又有人捕獲了一條鯨。此鯨所得尚未發賣完,一部分利潤要計入明年了。臣為陛下賀,陛下御極十三年,便已天降一鯨、捕獲兩條鯨,此亙古未有之事也。”

  又可以做不少奶罩了!邵樹德心中喜悅。

  “現在捕鯨的人多起來了嗎?”他問道。

  “多!”趙植用一種驚嘆的語氣說道:“那些人可真是大膽。在海上遇到鯨后,便放下小船,亡命之徒劃著船靠近鯨,用強弓勁弩射之,用長矛刺之。”

  這不是巴斯克人捕鯨的方式嗎?邵樹德也很感慨。

  歐洲人最開始捕鯨時,也是這般膽大無比,劃著船靠近正在嬉游的鯨,直接用長矛刺,其間之驚險,非身臨其境難以想象。

  不過,勁弩不是違禁品么?怎么連捕鯨的人都有?莫非是從魏博買的二手貨?

  “鯨可遇而不可求。”邵樹德說道:“七萬緡的利錢有點意外,明年能達到六萬五千緡,朕便算你們過關。”

  “遵旨。”趙植說道。

  “那些靺鞨、女真首領,有沒有劫掠你們的貨物?”邵樹德又問道。

  “沒有。”趙植答道:“他們與內務府打交道,獲利良多,沒有必要劫掠貨物。正常做買賣,細水長流的道理,他們也懂。”

  “靺鞨、女真民間有沒有什么怨言?”

  “暫時還沒有。他們手里的貨物,以前也賣不上價,現在有了內務府,日子改善了不少。縱然有人染上了酗酒的惡習,但整體對咱們還是感激居多的。”

  “那就好,這個買賣看樣子還能繼續做下去。”邵樹德欣慰地點了點頭,道:“今年你們多招募一些人,盡可能從皇莊子弟中選,朕還會撥一部分經學、工學、農學、算學的學生給你們,帶一帶他們,讓他們知道怎么運作一家商社。”

  “陛下是指…”趙植有所猜測。

  “沒錯,朕欲籌建安南商社。”邵樹德說道:“現在需要儲備人才,這就要靠你們了。”

  “是。”這顯然會增加渤海商社的成本,但趙植沒法拒絕。

  “諸位。”邵樹德與趙植商量后,又看向趙在慶等人,問道:“當初朕讓你們每家各湊一千峰駱駝、五百輛馬車,準備得怎么樣了?”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由趙在慶統一回道:“陛下,我等皆已備齊。且分別于涼州、甘州、肅州、瓜州、沙州置倉,囤積糧米。”

  “倉庫有多大?”

  “大小不一,最小的能存三萬八千余斛糧,最大的近五萬。”

  “有心了。”邵樹德贊道。

  民間搞這么大的倉庫,確實相當不容易,同時也可看出這幾家確實實力雄厚,一般州一級的官府還真比不過。

“朕就和你們明說了,明年必西征。”邵樹德說道:“倉庫未儲備糧食的  ,抓緊采買運過去。朕知道你們為了省錢,倉庫不一定全是滿的,抓緊時間吧。”

  “是。”四人一齊應道。

  邵樹德又默默盤算了一下。

  一萬人的部隊,一個月要消耗九千斛糧食,如果算上役畜,那就要一萬多了。

  這幾個商家提供的糧草看似不是很多,但作為官府轉運之外的補充,已經相當不錯了。

  河西諸州,自從三年前姑臧縣買了七萬只羊寄養在牧場之后,各地紛紛效彷,買了不少牛羊甚至還有豬,找地方養著,充作大軍過境的軍需。

  三年時間——邵樹德給了他們三年時間,到明年就是第四年,屆時如果糧草出現短缺的話,那可真要殺人了。

  當然,他不認為有人敢這么做。因為這是必然要露餡的,何苦呢?

  這么一算,大軍從中原開進至沙州,基本等于內線行軍。而且敦煌那邊的倉庫是最大的,大軍從沙州出發前往尹州時,糧草也沒有問題。

  從尹州再往西,路途就很遙遠了,運輸成本也將極為高昂,且無法像河西走廊沿途各點一樣,將成本分攤到過去三年之中。

  打一個高昌回鶻,糧草、物資囤積了三四年,可真夠蛋疼的。

  這就像那啥,前戲兩小時,結束兩分鐘——希望能兩分鐘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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