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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善后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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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熹微,大地上便傳來了猛烈的震顫。「吁—」王綰勒住了馬韁,緩緩停了下來。

  身后的騎兵分開兩邊,亦緩緩減速。廣陵城頭人來人往,不一會兒就城門大開,數騎策馬而出,遠遠停下。

  「王指揮何在?」徐溫單騎上前,高聲問道。

  「老夫在此。」東院馬軍指揮使王綰亦單騎而出,回道。

  「未得軍令,何故進薄廣陵?」徐溫問道。

  「何至于此?」王綰反問道。

  徐溫一聽,就明白昨晚還是有人逃了出去通風報信,于是也不遮掩了,道:「大王尚在,左右牙親軍奉王命清除左右亂政之人。」「大王還在?」王綰追問道。

  「還在,稍稍受了點驚嚇。」徐溫答道。「當真?」

  「千真萬確。」

  王綰松了口氣。他是先吳王的老部下,跟隨多年,屢立戰功,情分自不比尋常。雖說楊渥上臺后,對他們這些元勛舊臣很不客氣,讓他有些惱火,但這絕不代表他愿意看到先吳王的子孫遭難。

  如果能搭一把手,他是不介意的。

  但看樣子徐溫、張顥二人已經控制了廣陵,整頓了數千親軍士卒。他們又是馬軍,攻城不便,救回楊渥是沒可能了。

  但就這么退走,好像也不甘心。

  王綰沒有仔細思考這種不甘心來自哪里。

  可能是對吳王后人安危的擔憂。

  也可能是對徐溫、張顥這種后起之秀做下好大事的嫉妒。

  更可能是對自己沒分到好處的不滿。徐溫又策馬上前。

  左監門衛將軍鐘泰章略略伸手阻擋了一下,被徐溫堅決地撥開了。

  他沒有著甲、沒有攜帶武器,單騎走到全副披掛的王綰馬前兩三步外。

  如果王綰驟然發難,徐溫能不能活著逃回去,很難說。

  「聽聞王指揮之子天生毓秀,博學多才。恰好吾家有一女,尚未婚配,不知······」徐溫壓低了聲音,問道。

  王綰心中一動。如果與徐溫結成親家,那就走進兵諫后的廣陵核心圈子了。對王家而言,似乎是好事。

  想及此處,王綰便道:「犬子亦未娶妻。」「真是巧了。」徐溫笑道:「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王綰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道:「老夫這就率軍回營。不過,說服了老夫,東院馬軍將士們······」

  「不勞王指揮提醒。」徐溫笑道:「人賜錢三緡、絹五匹,待會必送至軍中。」

  「如此甚好。」徐溫做事還算上道,王綰放心了。為了穩定軍心,他很快讓人把消息傳了下去。

  不一會兒,三千馬軍原地高呼,喜氣洋洋。

  楊渥是誰?他們不是很關心,到手的錢才是真的。

  當然這點錢也不算很多,他們每年吃住在軍營,剩下到手的錢仍然折合二十余緡。徐溫許諾的賞賜也就五六緡罷了,看起來不少,但如果有必要,也可以舍棄這點錢,轉而把徐溫砍了。

  但楊渥不值得他們這么做,真相就是這么赤裸裸、這么殘忍。

  而既然指揮使王綰作保,東院馬軍三千士卒便退走了。

  徐溫看著他們遠遠退去的身影,悄悄松了一口氣。

  廣陵三十里之內,就這一支部隊了。如果他們不服,鼓噪著要進攻廣陵的話,說不定會引起其他部隊跟風,屆時局面就無法收拾了。他們沒有動,默認既成事實,那么也會產生示范效應。有些部隊見到楊渥挑選各軍壯士親手組建的東院馬軍都沒反應,自然也沒興趣出頭了。

  勝負,有時候就在這一線之間。

  他們一手推動的這場兵變,其實非常勉強。即便僥幸成功了,也危機重重,非常考驗后續處理。今勸退了東院馬軍,初戰告捷,徐溫的心中是喜悅的。

  「走,回城!」徐溫一勒韁繩,撥轉馬首,朝城內而去。

  鐘泰章佩服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怕死。想當年進攻吳越,全軍戰事不利,無奈撤退,他率二百壯士斷后,連斬吳越軍十余人,包括數名軍校,極大震懾了敵軍,令主力部隊得以從容撤走。

  但他清楚自己的能力,自問不會像徐溫處理得這般好。

  或許,這就是徐溫為指揮使,他在帳下效力的原因吧。

  廣陵城內,張顥耀武揚威,得意非凡。絕大部分親軍將士都投到了他和徐溫一邊,偶有幾個不服的,也被快刀斬亂麻誅殺。如今總計六千人被擰成了一股繩,牢牢控制著廣陵,正式宣告兵諫「大成功」。「楊渥那廝是真不行,我早看他不順眼了,連先吳王半點本事也沒學到。」

  「他其實還行按時發賞,從無拖欠。不過嘛,就這樣了。這淮南誰做主,又有什么關系呢?少不了我等一份糧餉即可。」

  「何時領賞?該發錢了吧?」

  「應該快了,我看衙門的文吏去清點庫存了。」

  「其實有點可惜。先吳王千不該萬不該,選了楊渥這敗家子。當日周隱說楊渥非保家主,看來說到點子上了。」

  「說起周隱,朱延壽會不會反?」

  「難說。但應該沒什么膽子,先吳王臨死前,平田覠、安仁義,悉收精兵入廣陵,各郡哪還有能打的?」

  軍營之內,軍士們七嘴八舌,氣氛熱烈。軍官也不禁止,因為就連他們都參與了進來,議論紛紛。

  總體而言,還是抱著「與我無關」的吃瓜態度。

  這其實非常可怕,因為它意味著軍隊有自己的意志,他們可以選擇自己的態度:支持、反對或者中立。

  當然,這也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了,藩鎮割據時代遺留下來的習氣。

  另外一邊,張顥則在催促文吏們盡快清點完畢,他好發下賞賜。

  夜長夢多,萬一有哪個武夫等得不耐煩了,振臂一呼,招呼眾人沖上來,把他和徐溫斫成肉泥,找誰說理去?

  「都頭洪福齊天,昨晚沖到王宮前,我便知道能成功了。

  「還是都頭夠勇,身先士卒,老弟兄們佩服,故人人奮勇。」

  「都頭得掌大權,我等也能得個官吧?」「以都頭的神勇,什么夏兵,都給砍瓜切菜斫了。」

  張顥拈須聽著,哈哈大笑,道:「紀祥,過了,過了啊!」

  「一點不為過。」紀祥笑道:「看昨晚徐溫那熊樣,偷偷摸摸躲在后面,好像一有不對就要逃跑的樣子。這等貪生怕死之輩,我呸!「狗東西,沒完沒了了是吧?」張顥斥責了一句。

  但罵歸罵,臉上卻帶著笑意。

  紀祥察言觀色,又狠狠拍了一通馬屁,說得好像張顥已經是淮南之主,什么楊渥、徐溫都拜倒在他面前一樣。

  「未竟全功,焉能如此得意忘形?」徐溫騎著馬兒從城外趕了回來,恰好聽到紀祥的最后一段馬屁,心中不悅,忍不住提醒了張顥一句。

  鐘泰章跟在徐溫身后,用陰冷的眼神打量著紀祥。

  「張指揮。」徐溫下了馬,先對張顥行禮,然后問道:「各軍駐地,都派使者宣慰了嗎?」

  「不是早就說好了嘛,怎么又提?不放心我辦事?」張顥被手下一頓彩虹屁,心氣已經起來了,此時聽到徐溫問話,態度就有些不好。

各支衙軍、鎮軍的駐地,需  要以楊渥的名義派出使者撫慰,這是昨晚就商量好的事情張顥已經做了,雖然是代管右牙親軍的徐溫養子徐知誥提醒的。

  「張指揮果然思慮周全。」徐溫贊了一句,然后靠近張顥,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道:「派使者去洛陽了嗎?」

  張顥有些猶豫,道:「還沒來得及。」徐溫心中一驚,張顥可別犯糊涂啊!若河北、河東藩鎮仍在,邵樹德騰不出手來,張顥這么做也情有可原。但如今是什么光景,可別作死啊!

  「我打算派三郎知訓前往洛陽,如此大功,張指揮難道坐視我徐氏獨享乎?」徐溫又問道。

  徐知誥是徐溫養子,排行第二,親生兒子知訓排行第三。在知誥之前,徐溫還有過一個兒子,即大郎但沒成年就死了。

  張顥臉色一變,嘆道:「那我也派人好了。」

  徐溫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么。

  他知道,張顥這人以前雖然看不起他,但心中其實是有些自卑的,因為他總覺得徐溫智謀超過他。所以,當自己派兒子前往洛陽報喜時,張顥一定會跟從,生怕吃虧。

  見小利而忘義之輩,若非時局如此,徐溫都想派鐘泰章把張顥給殺了,免得拖后腿。

  軍府門外的鼓聲一刻不停地響著。

  淮南幕府的將官們神色各異地走進了節堂。左右牙親軍的軍士們頂盔摜甲,要求每個人解下武器方可入內。

  朱瑾將佩劍扔給親兵,龍行虎步走了進去。

  入內站定之后,發現數十全副武裝的軍士站在里面,虎視眈眈。

  徐溫、張顥二人一左一右,立于楊渥身旁。

  楊渥神色灰敗,垂頭喪氣,見到朱瑾進來時,眼中燃起希望,張了張嘴,但最終什么都沒說。

  楊渥的小動作當然被張顥、徐溫發現了。張顥使了下眼色,又有數名軍士手持利刃,站到朱瑾身后。

  由不得他們不小心。

  朱瑾這人,實在太過勇猛。出外打獵之時,宿于民家,結果遇到賊盜,不及取武器,當場空手入白刃,搶了賊盜手中的兵刃,反殺三賊,未受一點傷。

  歷史上徐知訓派多名刺客夜間刺殺,朱瑾從睡夢中被驚醒,取下墻上掛劍,穿著單衣就把刺客一一誅殺,隨后親自動手,在后院挖了個大坑,把刺客的尸體全部埋了進去,很是游刃有余。

  再加上他身上「河南馬槊第一」的光環,這種人無論怎么防范都不為過。

  「搶掠民女,殘害百姓之時,何等肆意暢快,如今知道怕了?」朱瑾瞟了一眼楊渥,冷笑兩聲,道。

  楊渥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張顥暗松了口氣,但隨即又覺得有些惱火。節堂內幾十個人,難道還對付不了朱瑾?我他媽到底在怕什么?

  徐溫則下意識瞇起了眼睛。

  朱瑾這人,固有萬夫不當之勇,但并非魯莽之輩。他這話有意思—難道是在示好?「諸位—」徐溫見人來得差不多了,便開口道:「昨夜得王上密令,率兵誅除亂政之人,今已懸首城門,想必大家都已知曉。」眾人面面相覷。

  徐溫也不指望他們說什么話,直截了當道:「今日能來的,都是忠于王上之人。但軍府諸將吏,仍有十余人未至,緣何耶?」

  「不來,便是有異心,殺了算了。」張顥在一旁說道。

  眾人又是面面相覷。

  他們無兵無權,能有什么反抗的能力?越是功勛卓著的老臣,越沒有權力,現在在外頭帶兵的,多數都是后起之秀。

  罷了,徐溫、張顥這兩個賊子,看他們怎么折騰吧,眾人打定主意當瞎子、聾子。幕府判官嚴可求嘆了口氣。

  這場兵諫,委實有點粗糙啊。發動的條件也不是很成熟,只能說僥幸成功罷了,這時候得站出來說話了。

  「王上,如今當除惡務盡。」嚴可求看著楊渥,提醒道。

  「王上,該下令了。」幕府度支判官駱知祥亦上前道。

  「王上,那些幸進之徒,我早看不順眼了,該殺就殺吧。」衙將李濤說道。

  李濤的資歷很老了。

  跟隨高駢南下淮南的舊部,騎將出身,河北趙州人。楊行密時代就屢建功勛,而今被高高供了起來,卻沒甚實權。

  但不得不說,他的影響力不小,也很看不慣楊渥身邊的那幫子新貴。

  楊渥絕望了,這么多人,竟沒一個幫他的。

  張顥扯了一下楊渥的臂膀。

  楊渥滿嘴苦味,只能無奈地說道:「軍府大政,悉委于張、徐二位將軍矣。

  徐溫看了他一眼。

  他心中清楚,楊渥并未完全屈服。只不過是見勢不妙,暫時屈從罷了。如果給他機會,一定還會折騰幺蛾子。

  但無所謂了,大夏禁軍一至,什么浪都翻不起來。楊渥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了。他的結局是注定的,被押往洛陽,聽候發落。當然,如果邵圣想要暗中除掉楊渥,又不想臟了自己的手的話,可能就要他們幫忙了。但這事徐溫不想做,或許可以略施小計,騙張顥那個蠢貨動手弒殺舊主的惡名,全由他一人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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