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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璘統率步兵也沖進了營地。
戰斗早已結束,晉兵的尸體躺滿了一地,還有大群俘虜被逼在營地一角,神色惶恐。
“就沒幾個真武夫,給老子追!”李璘狠狠踩了一腳地上的尸體,怒道。
尷尬的是,那具“尸體”慘叫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很快又被捉住。
“追!”李璘緊了緊手中的重劍,說道。
“將軍,怎么個追法?”有軍官問道。
“騎軍?騎軍呢?”李璘揮舞著重劍,大吼道。
有騎兵軍官一路小跑熘了過來,行禮道:“兵馬使。”
像天雄軍之類的禁軍部隊,騎兵在原則上配合步兵作戰,是從屬地位。在面對步兵大將時,完全提不起氣來,只能唯唯諾諾。
升官的話,一般也是步兵軍官更容易升,畢竟他們人數更多,平時也是指揮騎兵作戰。簡單來說,有點類似后世步兵師里的步兵軍官和炮兵軍官的關系了。
“騎軍立刻前出五里,遮護前方和兩翼,不得有誤!”李璘命令道。
“遵命。”騎兵軍官立刻跑了出去,收攏部伍,執行命令。
“把所有挽馬套都解開,馱運甲胃、長槍。”李璘又說道。
輔兵們立刻像炸了窩的螞蟻一樣,四散開來,收攏馱馬、挽馬,有軍官甚至把自己的騎乘馬也貢獻了出來。
阻礙行軍速度的東西全數捆扎好,由馬匹馱運。所有人攜帶數日食水,輕裝前進。
命令下達之后,沒有任何人耽擱時間。
戰兵第一時間集結完畢,不需要軍官廢話,所有人席地而坐,吃些食水,保養刀劍、步弓。這些幾乎都成了本能,融入他們身體的肌肉記憶。
輔兵麻利地解開套索,給馬兒喂些鹽水、豆餅,另外一些人整理器械、分門別類,開始捆扎。
騎兵則已經翻身上馬,此時騎馬趕路的禁令已經取消,所有人暢快地奔了出去,在兩翼和前方警戒。
半個時辰后,李璘當先而走,步行前進。
數千步卒跟在他身后,輕裝前進,朝晉軍展開追擊。
這一追就追到了午后,李璘登上一處高坡,看著原野上正在倉皇逃竄的晉兵。
“總算抓著了一撥!”他笑道,旋又皺眉:“騎軍死哪去了?”
“附近有晉賊騎軍阻截,方才有人來告,廝殺甚烈。”右廂兵馬使解賓湊了過來,說道。
“不指望他們了。”李璘大手一揮,道:“再追下去,騎兵怕是要掉隊,盡是些累贅。解將軍,你便在此掠陣,我下去廝殺一番。”
“好!”解賓也不廢話,應道。
李璘帶著數十人,直接沖下了土坡。
下面已經展開了廝殺。晉兵被追了上來,心神已然大動,氣勢上就弱了幾分,被足足數千天雄軍兒郎一陣沖殺后,由馬車臨時構成的防線當場告破。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夏軍勇勐地沖了進去,刺、砍、砸、挑,殺得賊兵人仰馬翻。
戰斗只持續了小半個時辰,晉兵便散到了各處,亡命狂奔。
李璘只趕上了一個尾巴,發泄似的拿劍斬了一名賊兵后,便悻悻地停了下來。
“不要管俘虜,繼續追!”他將重劍扔給了親兵,跳上一輛馬車,道:“殘敵不要管了,擊鼓聚兵,前進。”
戰兵緩緩聚攏,大聲談笑。
“晉賊毫無斗志,都急著回家呢。”
“這都是盧龍軍的人吧?”
“是盧龍軍,老巢都被端了,一群喪家之犬罷了。”
“殺到幽州去,搶錢搶糧搶女人。”——啪!李璘賞了他一個耳脖子,怒道:“錢糧歸公,論功行賞。女人由總辦先挑,剩下的分賜有功將士,規矩懂不懂?”
被打的士兵訕訕一笑,道:“美婦人當然是送到洛陽,給圣人生孩子了。我懂!我懂!”
“你排頭先行!”李璘說道:“出發。”
“殺!殺!殺!”數千將士齊聲高呼,士氣昂揚。
李嗣本駐馬道旁,看著最后一批走過的晉軍士卒,面無表情。
看得出來,夏人追得很緊,士兵們把能扔的都扔掉了,生怕自己跑得不夠快。
有些時候,你其實不用跑得比夏人快,只需要快過友軍就行了。
夏人固然在拼命追擊,但他們每追上一股人,就要戰斗,就要耽擱時間。戰斗完畢之后,體力大衰,還需要休息。
這個被耽擱的時間,就是你逃出生天的關鍵。
所以,讓別人去耽擱夏人,自己飛快跑路,這才是正道,老兵都懂。
馬兒打了一個響鼻,無聊地在地上聞聞嗅嗅。
李嗣本安撫了一下愛馬,目光依然盯著南方。
“指揮使。”十余名將校圍了過來,以目示意。
“再等等。”李嗣本道:“夏人還沒過來呢。”
眾人意乃安,退到一旁。
李嗣本踱了幾步,突然說道:“若有想要離去的,此時便可以走了。好聚好散,本就尋常。”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說話。
“非我試君等。”李嗣本說道:“爾等家業多在晉陽,猝然南投,損失不小,我心中又如何過意得去?真的,想走的現在就可以走,我不阻攔。”
話說到這份上,有幾人上前,躬身行了一禮,道:“非不愿為指揮使效力,實在是…”
“我明白。”李嗣本拍了拍他們的肩膀,道:“日后或還有相見之日。”
幾人感泣,依依惜別之后,翻身上馬離去。
不光他們,還有千余騎也跟著走了,自奔晉陽而去。
李嗣本嘆了口氣,繼續站在那里,靜靜等待。
投降的念頭,在他心中翻騰好久了。之前一直沒下定決心,此番大敗,他勐然意識到了河東、幽州的前景將變得極為灰暗,掙扎猶豫到今日,終于下定了決心,率部投降。
可笑李存章通過此地之時,還再三囑咐他伏擊夏兵,挫一挫他們的銳氣,結果卻是這番模樣,李存章估計也始料未及。
但說實話,李嗣本算是厚道人了。
一沒有阻攔自愿離開的將士,二沒有反戈一擊,已經很對得起老東家,沒什么可過多指摘的。仗打到這個份上,所有人都盡力了。邵樹德委實太過狡猾,打仗天馬行空,不拘一格的同時,還厚重穩妥,不給你一絲一毫的機會,能怎么辦?
其他人愛咋樣咋樣,反正李嗣本是準備降了,并且與手下們統一過意見。如今,最后一批心中有疑議的人也走了,這樣也挺好。
李嗣本已經等到亥時才遇到了追擊過來的夏軍主力,并第一時間派人上去接觸。
李璘聽聞有些驚訝。因為在前邊開路的騎軍來報,李嗣本部原本埋伏在樹林后,看到當先追擊而至的夏軍騎兵,出來阻了一阻,沒讓他們通過,給正在逃跑的晉軍爭取了點時間。這種表現,讓李璘下意識覺得李嗣本是在這邊斷后的,剛想與他動手呢,沒想到人家主動降了。
“李將軍真是厚道人。”李璘看著站在他面前的李嗣本,嘆道。
“但憑本心做事,不求其他。”李嗣本答道。
“你為何降?”李璘問道。
“叔父英明神武,不可阻擋,故愿降。”李嗣本說道。
“也罷。”李璘道:“我派人領你等回返滄州。突將軍康軍使正在圍攻滄州城,你聽他調遣。”
“好。”李嗣本也不廢話,立刻應下。
捉生軍兩千騎離開后,李璘當半夜時分進入了空無一人的長蘆縣城。
賊軍走得十分匆忙,竟然連這里也不愿留兵阻遏。
十月初三,在老鴉堤追上一股晉兵,殺敵逾千,俘千三百人。
十月初四夜,至蘆臺軍。這次遇到了晉軍較為激烈的抵抗,廝殺半夜,俘斬三千余人,克城。
十月初五,正式進入幽州鎮地界。而這,或許是艱難以后,朝廷王師——不論是哪個朝廷——從南向北,第一次進入幽州。
母庸置疑,此乃歷史性的一刻。
當千余天雄軍兒郎飲馬永濟渠畔,兵鋒直指獨流口的時候,幽州人從心理層面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夏人在平州登陸,你還可以說是偷襲。但這次從南境勢如破竹打過來,是毫無花巧的正面勝利,就沒有任何借口了。
或許,時代真的變了。
就在李存章逃跑后的第二天,苦守南皮縣多日的盧彥威收到消息,終于撐不住了。
他帶著僅存的萬余兵馬,一路狂奔,結果在永濟渠畔被龍驤軍追上。
盧彥威親臨一線,帶著親兵都反復沖殺,一連換了三匹馬,渾身受創五六處,最終還是以慘敗收場。
困獸之斗的滄景兵被斬首五千余,俘虜逾六千。盧彥威僅帶著三千余人狼狽過河,竄入瀛洲境內。
葛從周指揮各路兵馬,一路追擊。
盧彥威奔景城,龍驤軍追至,克之。
盧彥威轉奔河間,龍驤軍追至,一日拔城。
盧彥威奔莫州,龍驤軍追至任丘,敗晉軍土團鄉夫千人,任丘官吏逃散一空。
盧彥威又跑,身邊只剩下了親隨數百騎。人人形容枯藁,垂頭喪氣,若不是一股氣吊著,早就自裁了斷了。
十月初四,王镕遣兵北上,定難軍與其大戰,并在聞訊趕來的義從軍一部的支援下,將其擊退。
王镕復又遣使求和。
葛從周懶得理他,留下義從軍一部監視成德后,自領龍驤軍主力兩萬余人,直奔莫州而去。
晉人在幽州的統治,已呈土崩瓦解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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