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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阻攔

第八十二章阻攔第八十二章阻攔  本書作者其他書:

  大軍離營的時候稍稍有些混亂。

  蕭符乘人不注意,找來一名親隨,低聲耳語幾句。親隨會意,先裝作收拾東西,然后找了個機會,悄悄離開了營地。

  不過他運氣不佳,剛離營就撞上了一隊人。

  “你是何人?”康延孝馬鞭一指,居高臨下問道。

  “我乃行營驅使官鄭穆,奉張慎思張將軍之命前往亳州左營傳令。”

  張慎思是排陣使,各軍的駐防、輪換確實歸他管。但這個時候了,去給一個鄉勇駐防的寨子傳令,不是沒有可能,只是你連匹馬都沒有。

  康延孝仔細看了他一會,就在鄭穆心里都發毛的時候,點了點頭,道:“速去速回。”

  “遵命。”鄭穆如蒙大赦,匆匆離去。

  康延孝很快趕上了大部隊。

  寬闊的驛道上到處是黑壓壓的人影。他們步履匆匆,走得很快,神色間有難以壓抑的緊張,同時也有一絲愉快的感覺。仗,終于結束了,大伙終于可以回家了。

  馬車上沒有載特別重的東西。撤軍跑路,壇壇罐罐肯定不能全帶上了。偶有一些糧車路過,車廂內倒是滿滿當當。

  役畜嘴里銜著枚,看起來有些煩躁。馭手們仔細注意著馬騾的狀態,生怕它們發狂。

  不多的游騎被散了出去。他們不會走太遠,只要確保沒有敵人突然摸到近前就行了。

  康延孝左看看,右瞅瞅,突然間有些懷疑自己做得對不對。

  從大營到許州,也就三天的路程。

  三天時間,說難聽的,夠干啥?夏軍可能也就剛造好浮橋,大隊人馬開始渡河。算他們手腳麻利一點,已經渡河完畢,那又怎樣?匡衛軍已經跑到許州了啊。

  康延孝一邊接收著斥候們傳回來的消息,一邊默默思考。

  其實也無所謂了,夏軍沒攔住的話,他們就成功逃回汴州。攔住的話,盯緊蕭符就行了,此人一定有辦法。

  老蕭可真會演,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上的賊船。聽聞邵樹德與蕭家關系匪淺,身邊還有蕭氏女服侍,蕭符也是蘭陵蕭氏南梁房出身,問題應該就出在這里。

  邵樹德要得天下了,老蕭投過去似乎也可以理解。但蕭氏應該出不了皇后了,這個神奇的家族專門給各路英雄豪杰培養妻子、侍妾,也是厲害。說不定過些年頭,蕭氏還能在新朝里再培養出個皇后來,誰說得準呢。

  “停下,歇息半個時辰。”令騎策馬而過,大聲傳令。

  一口氣跑了兩個時辰的軍士們松了一口氣,紛紛席地而坐。

  有軍官過來分發飲水、食物,眾人抓緊時間進食。

  康延孝默默找了許久,終于看到了正坐在一邊的蕭符。

  蕭符安坐在那里,無悲無喜,鎮定從容。若是不知內情的人看到了,還真得贊他一句處亂不驚。

  蕭符身邊還坐著兩名軍校,都是常年看守糧豆器械及各類物資的輔兵軍官。看他們竊竊私語的模樣,蕭符籠絡得還是很不錯的嘛。

  康延孝冷笑一聲,坐下吃起餅來。

  李唐賓是在五月初一早上收到消息的。

  蕭符的使者不知道從哪里搞了一頭騾子,還在蘆葦蕩里藏了一條小船,奮力劃過河之后,直奔夏軍營地。嗯,運氣不錯,被游騎逮了,但沒受傷。

  這個消息能不能信呢?如果是個陷阱,大軍過河,被人半渡而擊,損失會比較大。

  但蕭符也不是一般人,聽望司和大通馬行的人為他作保,李唐賓就沒什么猶豫的了。

  更何況他心中也有些懷疑。昨晚有兩名斥候失陷在了河對岸,沒能回來,這說明梁人最近對河岸巡查得很緊,很賣力,這本身就反應了一些事實。

  “傳令,經略軍揀選一營戰兵,準備好船只,等我軍令。”李唐賓下令道。

  “遵命。”關開閏離開了營帳,前去布置。

  劃船過河比較危險,也很混亂,運輸量還很低,遠不如浮橋。因此,這完全就是冒險。如果對岸敵軍兵少,自然沒問題,如果兵多,那樂子可就大了。亂哄哄地聚集在河灘上,直接被人一波趕進河里,喂了魚鱉。

  李唐賓帶著隨從親自趕到了河岸邊。

  已經有一些游騎渡河到了對岸,他們挑選的都是空曠的地方,遠離敵軍營寨。按照以往雙方攻防的節奏,這時候就有梁軍游騎回去報告了,馬上就會有離得最近的一批軍士列隊開過來,準備廝殺。

  但夏軍游騎上岸后,并沒有遇到梁軍的同行。

  李唐賓身后的將左們議論紛紛,誰都看得出來,對岸的梁人主力已經不在了。不然的話,何至于此?

  李唐賓依然站在那里,沒有發出任何命令。

  游騎三三兩兩開始聚集,不一會兒,數十騎聚攏到了一塊,在軍官的帶領下,朝梁軍大營摸去。

  李唐賓翻身上馬,直往南行。一眾人等也紛紛跟上,沿著河岸疾馳。

  游騎摸到了匡衛軍駐守的營地附近。

  賊軍營地內旗幡林立,寨墻上有值守的軍士,甚至就連出外樵采的軍士都一如往常,沒有任何異樣。

  游騎隊正招呼了一聲,朝樵采的賊兵沖去。卻見那數十人立刻將馬車圍成一圈,弓刀槍槊已拿在手中,訓練有素,配合默契,哪有一點輔兵或民夫的樣子?

  游騎在梁兵車陣外圍停了下來,并不急于進攻。

  賊軍也不動,互相大眼瞪小眼。

  等了半個時辰,梁軍營地內也不見任何動靜。按理來說,這會該有軍士出營來驅趕他們這些游騎了。

  但沒有,什么都沒有。

  隊正扭頭吩咐了幾句,很快有數騎離開,奔至河岸邊,拿出旗幟發信號。

  “啪!”李唐賓以拳擊掌,大喝道:“關開閏!”

  “末將在此!”關開閏策馬從后面擠了過來。

  “渡河!”

  “遵命!”

  命令很快下達,早就準備好了的五百戰兵披甲上船,朝對岸劃去。

  “立刻造浮橋。”李唐賓又吩咐了一句。

  很快,營寨內鼓聲隆隆。大群輔兵涌出,還有許多工匠、水手跟在后面,準備修建浮橋。

  如果算上昨天在上下游開工建造的另外兩座浮橋,此番夏軍將有三座浮橋過兵,追擊賊人。

  經略軍五百戰兵分兩批抵達了河對岸,全程竟然無人阻擋。

  水手將船劃了回來,開始接第二營、第三營戰兵。

  毫無疑問,匡衛軍已經撤退了,應該就是昨晚的事情。

  信使快馬離開了營地,分頭奔往各處。

  李唐賓的命令很清晰:偵察好對岸的情況,如果賊人已退走,立刻渡河,能過去多少是多少。

  長社縣的百姓被緊急動員了起來,伐木的伐木,運輸的運輸,挖壕溝的挖壕溝,忙得熱火朝天。

  此地位于長社縣西五里,驛道左邊是縱橫交錯的溝渠和田野,右邊則是村落和樹林。

  武威軍的輔兵們將民房全部拆毀,所得磚石、木料拿來修建營寨。

  夏王最高指示:當道設寨。武威軍使盧懷忠不敢怠慢,親自監督。

  “蜀諸葛亮出祁山,魏遣張郃督諸軍,拒亮將馬謖于街亭。謖依旁阻南山,不下據城。郃絕其汲,擊,大破之。”盧懷忠騎著一匹肩高十四掌以上的駿馬,指著快要完工的營寨,說道:“先前有處地方更好,但乏水,故不取之,爾等當謹記之。”

  跟在他身邊的都是十幾歲的少年,盧懷忠的子侄。為了夏王的大業,為了天下的太平,盧懷忠也很拼,已經帶著子侄出征了。

  “我立此寨當大道,賊兵若來,繞卻不得。”盧懷忠又道:“兵法云‘歸師勿遏’,賊人急著回家,龐師古定然激勵士氣,欲邀戰我軍。此時我偏不戰,任他辱罵、挑釁,如此相持數日,賊人懼怕追兵襲來,定并力攻寨,只要擋住他最兇的一波攻勢,賊兵必敗。”

  “阿爺,便與其野戰又如何?”長子盧景榮問道。

  說完,有些不服氣,道:“昔年張仁愿筑三受降城,防御突厥。不置甕城及曲敵戰格之具,激勵將士們野戰破敵,我輩當慕此勇士,陣戰殺敵,死而無憾。”

  盧懷忠哈哈大笑。若不是這些年讀的書多了,他還真被兒子考住了。

  這事他知道。張仁愿筑三受降城后,別人問他為什么不造甕城,為何不準備各類利于守城的器械?

  張仁愿回答:“兵貴在攻取,不宜退守。寇若至,則當并力出戰。回顧望城,猶須斬之。何用守備,生其退恧(nǜ)之心也。”

  意思是說,武人要有主動進攻的精神,不能老想著防守。敵人來了,就一起出城和他們野戰。誰敢回頭看城池,就一刀斬了。你準備了甕城和各類守城器具,反而讓將士們有退守的心思。

  后來常元楷當朔方軍總管時,才改造三受降城,令其有了甕城。時人就因為這事,拿他和張仁愿做對比,大家議論下來,更敬重張仁愿的武勇,而輕視常元楷——有唐一代,很多人明明寡不敵眾,而依然選擇出城與強大的敵人野戰,可能就出于這種風氣。

  “你當阿爺是個膽小鬼么?”盧懷忠故意作色道。

  盧景榮連稱不敢,但觀其面色,仍然很不服氣。

  盧懷忠不怒反喜。少年郎,就該有這種不怕死的勇武精神,有敢于向優勢敵人主動進攻的豪氣。哪怕年紀大了以后,這種豪氣漸漸消磨,總還能剩下不少。武德,是每個武夫最寶貴的東西,是他們吃這碗飯的最大依仗。

  “你當我不敢與賊野戰?”盧懷忠嘆了口氣,道:“若別的仗,老子早提刀上去砍人了。但這次不一樣,我承受不起失敗,大王也不想看到意外發生。龐師古,必須死!他那幾萬人,必須殲滅!不能有任何意外發生。”

  盧景榮聽了,理解了父親的苦心,立刻行禮道歉。

  盧懷忠滿意地撫了撫他的肩膀,道:“去看看營寨。”

  營寨規制不小,已經遠遠超過了驛道,擠占了旁邊的村落、農田。

  壕溝挖好了,底寬一丈二尺,口寬一丈五尺,深一丈。壕溝內側的壕墻也堆好了,民夫正在用力將其壓實。

  有人在壕墻內布設鐵蒺梨,壕溝內則插滿了鐵簽,看著就很嚇人。

  再遠一點的地方,有輔兵在偽裝陷坑、布置拒馬槍等阻礙物——拒馬槍不止能防騎兵,也能阻礙步兵推進。

  再有一天工夫,就差不多全部完成了。武威軍九千兒郎,皆能征慣戰之勁卒。龐師古想過去,除非踩著他們的尸體,舍此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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