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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修武

第六章修武第六章修武  本書作者其他書:

  修武縣與河內縣究竟哪個更繁榮,就目前看來,沒有爭議,河內縣更富,畢竟是州城。但如果再往后的話,則很難說,因為夏王府真的在修武縣投入了很多資源。

  邵圣又帶著他旳“嬪妃、皇子、百官”東行,渡過沁水之后直趨修武。

  鐵林軍、飛龍軍、玉門軍、侍衛親軍、陰山蕃部等數萬大軍相隨,旗幡如林、車馬如龍,于八月二十九日抵達了修武縣。

  進城之前,發生了個小插曲。

  魏州羅弘信密遣使而至,邵樹德讓王府西閣祭酒裴通去接待了。

  應不是什么大事,羅弘信還不至于在這個時候投靠。他其實也沒什么野心,沒有對外擴張的欲望,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自保。

  今歲飛龍軍兩次“借道”衛州渡河南下,人家就捏著鼻子認了,當啥事也沒發生過。魏人還不至于傻到為朱全忠火中取栗,犧牲自己,照亮他人。

  這就是一次簡單的示好罷了,羅弘信應也很擔心夏軍直接攻入衛州。

  修武縣城住不下這么多人,大軍屯于城外。

  “趙成不錯。”邵樹德放下手里的表章,贊道。

  趙玉靜靜坐在床榻上,打理著秀發。

  已經年逾四十了,可謂年老色衰,但出行這些日子來,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晚上,是她服侍夏王的。

  邵樹德對她很愛惜,除了少數幾次實在沒忍住,大部分時候都很注意,盡量不讓趙玉在這個年紀再懷孕。

  裴貞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四名女史。

  因為身份無法洗白,即便已經為夏王生了一雙兒女,但裴貞一依然只能不明不白地繼續當黑戶。

  目前她在王府內擔任尚服之職,這是一個邵樹德自己添加的職位,同樣是逾制的。

  按制,尚服屬于宮官(女官),是尚服局的兩位主事之一。

  尚服局,“掌供服用采章之數,總司寶、司衣、司飾、司仗。”

  簡單來說,有幾大職能。其一,替皇帝保管章璽,建立使用檔案,“朱書標記”;其二,掌御服、首飾;其三,掌湯沐、巾櫛;其四,掌仗衛之器。

  本來手下應該還有司寶、司衣、司飾等下屬女官的,但邵樹德排場還沒那么大,只用尚服一人即可,另給她配了四名女史做助手。

  嗯,用更現代的話來說,裴貞一就是生活助理、私人秘書之類。

  當然邵樹德的排場其實也是在慢慢增加的。

  他的“生活助理”很顯然不止一位。

  這不,杜氏、韋氏聯袂走了進來,身后各跟著幾名女史。

  杜氏擔任尚儀一職,掌書籍、紙筆、諸樂、陳布、宴會、朝見等。

  韋氏是尚寢,掌床帷茵席鋪設、燈燭等。

  蕭氏當尚功,掌裁縫、珠寶、財貨,供飲食、薪炭等。

  基本都是朝廷典制下的官職,國朝皇帝,是真的愛用女官,明清時期基本由宦官負責的領域,此時至少有一半用的女官。

  裴貞一神色復雜地指揮女史替趙玉更衣。誰讓人家“禮同王妃”呢,就連折妃都對趙玉客氣有加,稱呼她為“阿姐”,其他姬妾誰有這個面子?

  杜氏將一摞表章放到邵樹德的桌案上,女史上前,開始磨墨。

  韋氏親自帶著女史收拾床帷席榻。小姑娘面有稚氣,略帶點嬰兒肥,看到床上的污漬時,臉直接紅到了耳根。

  “大王,趙成的買賣越做越大,恐惹人非議,妾擔心…”趙玉一邊親自動手整理裙服,一邊說道。

  “無妨。”邵樹德說道:“送馬三千匹、牛萬頭、羊十五萬只到河陽,誰若不滿,問問他可能做到此事?”

  能一次性送這么牲畜到河陽,還是從隴右那么遠的地方出發,體現了趙成的能力。

  中途干草、糧豆的供應,催肥地的休整,以及官面上的照應,沒點能量的人根本做不到,更別說還要耗費很多錢糧了——從河隴運牲畜到河陽,從商業角度而言,根本就無利可圖,甚至可能是虧損的。

  邵樹德當然清楚此中關節。趙成做這事,純粹就是示好,拍他的馬屁。

  這才是有眼色,有政治敏感性的商人,邵樹德很欣賞。

  “下個月涼州杜讓能還會遣人發送一批牲畜,河陽這邊,簡直就像個無底洞一樣。”邵樹德嘆了口氣,道:“不知道要多少牲畜才能填滿窟窿。”

  杜氏在聽到“杜讓能”三字時,神色下意識一緊。邵樹德拍了拍她的手,讓她不要過于緊張。

  “不如讓趙成到修武縣來吧。”趙玉建議道:“大王欲在修武大辦甲坊、鉤盾,用錢之處甚多,不如讓他過來,也能分擔些壓力。”

  “趙成每年分潤過來的花紅,可是我留給你們娘倆的。”邵樹德伸手撫摸著趙玉的臉,無奈道:“再者,他來能做什么。”

  “總有事做的。”趙玉說道:“懷州都作院一開辦,那么多工匠和家人。還有許多開礦的、制磚的,總需要吃食、布帛、家什、器具。魏家、野利家都來了,趙成來出把子力也是應該的。”

  邵樹德微微頷首。

  懷州都作院位于修武縣,是邵樹德在數月前下令開辦的,從各地抽調工匠,再招募部分學徒,到懷州就近打制器械。

  嵬才氏、野利氏到這開礦、辦鐵匠鋪子,也是被邵樹德喊來的,說穿了都是為將來的戰爭服務。

  這兩家被邵樹德逼著競爭,這些年確實取得了一些進步。

  首先,皮質風箱基本已被淘汰了,換成了木質的推拉風箱,這使得鼓風效率大大提高。

  其次,邵樹德曾問過工匠,為何同一爐溫,有的“鐵”可以熔化,有的“鐵”則不行呢?

  被這么一靈魂拷問,工匠們認識到了或許是鐵里面的其他東西導致了熔化溫度的差異。

  邵樹德告訴他們這叫“合金”。他們煉的并不是純鐵,而是各色各樣的鐵合金,所以熔點完全不一樣,工匠們已經接受了這一事實。

  這是一個很好的開端,先承認這一點,再嘗試做更深入一些的事情。最重要的,一定要上升到理論,不能光靠實踐和經驗,那樣進步始終有限。

  額外多說一句,邵大帥“技止于此”,他甚至記不得純鐵的熔點是多少度,只知道以此時的技術做不到熔化純鐵。

  他能發出那個靈魂拷問,主要還是出于自己的眼光。

  大唐的冶鐵,刀劍基本是用塊煉鐵技術得來的。即將成分復雜的鐵礦石拿來,與木炭放在一個坩堝里面,然后在外面點火加熱,最后打碎坩堝,從一大堆成分可疑的物體中挑選出可用的海綿鐵,然后反復鍛打,去除雜質的同時,制造出所需的刀劍。

  固態的塊煉鐵技術都這樣了,邵樹德有理由相信,液態鑄鐵的成分同樣很復雜,工匠們都搞不清楚那些所謂的“鐵水”里面到底有什么——你拿來的鐵礦石里面,真的只有鐵嗎?

  這就是野利家的茶山劍比魏家仿制的茶山劍質量出色的原因!

  大家都稀里糊涂,不知道手底下鍛打的所謂“鐵”里面到底有什么東西,那可不就只能撞大運了么?邵樹德猜測野利家的茶山鐵礦石里含有錳,但也不確定,僅僅是猜測罷了。

  第三個進步與第二個是相輔相成的。

  工匠們承認鐵礦石里面可能不止鐵,還有別的東西,那么很自然地推導出了一個問題:怎樣去除鐵礦石里的其他東西?邵樹德讓他們先提高爐溫再說,靠木炭,是沒法熔化純鐵的,但石炭里面成分更復雜,硫能輕易讓鐵器變脆,野利氏已經在這上面吃過虧了。

  邵樹德認為獲得高溫可能需要重新設計爐子,以及加大鼓風效率,最主要的,或許需要焦炭,但他也不確定,更不知道焦炭怎么來的。

  但沒準可以用無煙煤嘗試一下?焦作煤礦在晚清由英國人開采,無煙煤的質地非常優良,供英國皇宮使用。而這個煤礦,就在修武縣一帶。

  修武的無煙煤,懷州都作院、野利氏、魏氏都可以開采使用,邵樹德就是想讓他們有競爭,自己想辦法,推進技術發展。

  我又不是發明家,哪有那么多精力搞這個?我要建立的是體系,具體的細節我也不懂,只能讓工匠們自己來了。

  最重要的,千萬不能還停留于經驗,一定要上升到理論。

  為此,他將自己朔方節度使頭銜的俸祿捐出來(3600緡),命名為“夏王賞”。誰推動了技術進步,并且有理論指導,得到他認可了,就可以拿走這3600緡錢,并且授予官職,勒石記功,流傳后世。

  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就看工匠的。若實在沒進步,他也沒辦法。

  “你找個時間點一下趙成。”邵樹德說道:“他這些年賣馬賺了不少錢,與西域通商更是賺得盆滿缽滿。光在鄉下起宅子、置別院有什么出息?做點正事也好。”

  趙玉點了點頭,起身到外邊用膳去了。

  邵樹德繼續看公文。

  韋氏忙活完后,行禮告退,裴氏帶著女史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邵樹德更衣。

  “杜尚儀,令尊在涼州干得不錯。刪丹牧場之牛,產奶大增,是個能吏。”說到“產奶”二字時,邵樹德的目光落在杜氏的齊胸襦裙上緣。

  杜氏輕輕跪了下來。邵樹德的手伸到杜氏背后,桃瓣滑不留手。世家女子,從小發育就是好。

  “令兄在我身邊也干了一些時日了。濮州邵倫認我為義父,我已許之。若將杜光乂派去濮州,如何?”邵樹德在杜氏耳邊輕聲問道。

  “妾不知。”杜氏顫聲道。

  “去將你家兄長喚來。”邵樹德捻了捻手指,輕笑一聲。

  杜氏臉紅得像血一樣,起身離去了,步履間略微有些踉蹌。

  “濮州…”邵樹德閉上眼睛,地圖在腦海中顯現。

  “隔了魏博啊。”他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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