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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見招拆招

  大順二年十月初九,鐵林、天柱、天雄三軍步騎兩萬余人行抵同州,武威軍抵達潼關。

  而在此之前,鐵林軍屬騎兵三千、天柱軍屬騎兵一千、武威軍屬騎兵兩千,總計六千騎陸續抵達了石壕寨。

  邵樹德讓人算了算糧草。

  這是五萬四千匹馬了,一個月要消耗十四萬余斛糧食。

  算上華州兵,全軍人數約四萬,一個月要消耗三萬多斛糧食。

  步騎相加,便是十八萬斛。

  目前動員了八千余輛大車,外加萬余峰駱駝、數千匹馱馬,走一趟剛好夠運兩個月的糧食過來。

  但這并沒有包括夫子和役畜的消耗。

  前后動員了十五萬夫子,大部分是在關中與華州之間搬運、裝卸物資,在往前線輸送的大概五萬余人。

  這個成本,主要是同、華二州與京兆府東半部分諸縣承擔了。朝廷那邊,應該意見很大,目前還沒敢派人來質疑,但時間長了,肯定會坐不住。

  還是要把渭北、華州等地建設出來,不然長途轉運糧草,消耗實在太大,支撐不起年年征戰。

  最近一段時間,在河南府屢屢破寨,俘獲百姓七千余戶,近四萬人。這些人,盡快安排到渭北、華州兩鎮,當地應該還有一些空地,趁著秋冬季節開辟出來,明年爭取種一茬糧食。

  “大帥,目前局勢是我軍南有葛從周,其人在崤山設寨。據拷訊俘虜,兵力應在五千到一萬之間,多為步卒,騎卒或有千余,或兩千。這一路,目前按兵不動,或是在等待我主力東進,隨后北上,占領地形復雜、險隘眾多的硤石縣,斷我糧道。”石壕寨大營內,陳誠正在仔細分析。

  “他怎么帶這么多步卒趕往硤石?”安休休在一旁,忍不住問道:“我騎軍隨時窺伺,他怎么走?”

  “晉義熙五年,劉裕北伐南燕。其軍九成為步卒,面對騎軍眾多的南燕,晉軍車四千輛,分為兩翼,方軌徐行,車悉張幔,御者執槊,又以輕騎為游軍。軍令嚴肅,行伍齊整。”陳誠胸有成竹道。

  簡單來說,劉裕知道南燕以騎兵為主,他的部隊以步兵為主,面對騎兵的騷擾,在空曠的平原上將寸步難行。

  于是打造了四千輛車,分在大軍兩翼,阻擋騎兵襲擾,還帶了極其充足的糧草和器械。越靠近南燕都城,南燕上下就越沉不住氣,最后決定主動進攻劉裕的部隊,全軍大敗。

  騎兵主動攻步兵方陣,自然討不了好果子吃。

  “義熙十三年,劉裕北伐后秦,北魏遣鐵騎助后秦。裕將丁旿帥仗士七百人、車百乘,渡北岸,去水百馀步,為卻月陣…魏將長孫嵩帥三萬騎助之,四面肉薄攻營,弩不能制。時超石別赍大錘槊千馀張,乃斷槊長三四尺,以錘錘之,一槊輒洞貫三四人。魏兵不能當,一時奔潰,死者相積。”

  劉裕的步兵在黃河北岸擺了個半月形的卻月陣,用車環繞。用強弩百張遠射,用步槊近戰,兩千七百步卒,面對北魏三萬騎兵猛攻,大破之,斬首無數。

  “晉馬隆征西涼,西渡溫水。虜樹機能等以眾萬計,或乘險以遏隆前,或設伏以截隆后。隆依八陣圖作偏箱車,地廣則鹿角車營,路狹則為木屋施于車上,且戰且前,弓矢所及,應弦而倒。”

  馬隆用偏廂車,三千五百軍士,以步弓、強弩為主要武器,帶足糧草、箭矢,行走千余里。全軍被胡騎包圍,與朝廷失去聯系,且戰且行,最后大破禿發樹機能,迫降鮮卑等眾。

  這些案例,基本都離不開“車”。

  以車為屏障,以弓弩為主要輸出武器,近戰還有步槊,輔以精銳步兵,攻敵之必救,逼迫騎兵來主動進攻步兵找死。

  這里的要點就是,步兵心理素質要好,一定要是多年征戰、訓練有素的步卒,不能是烏合之眾。不然的話,面對鋪天蓋地涌來的騎兵,自己一慌,陣腳就亂了。

  像北宋宗澤以及明晚期的車營,就被敵軍強攻攻破,原因是多方面的。一個是只有車沒有陣,第二個是步兵太差了,不能打。

  但車營是有實戰意義的,不然明軍也不會普及,出塞對蒙古人,就靠這個。甚至在對付后金時,也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后金不得不調“烏真超哈”來協助進攻。

  清代左宗棠對付捻軍三萬精騎,也是靠車陣。

  明清時代,車陣的輸出武器就是炮了,但思路其實是一樣的。

  “照你這么說,如果葛從周有一萬精兵,這車又不難打制,他帶上數月糧草,往硤石縣而去,我騎兵只能干看著。”安休休怒道。

  “安將軍,我朔方軍,步卒居多。”陳誠無奈地說道。

  安休休雖然統領四千步騎,但卻是騎將出身,分外聽不得步兵也能在騎兵眼皮子底下行動自如這種事。

  “葛從周未必懂這些。”他氣哼哼地說道。

  “這…”陳誠也不知道怎么說。

  都不需要讀兵書,讀史書就知道了。劉裕好歹是開國皇帝,馬隆好歹也是名臣,都是史書留名的。

  “好了。”邵樹德出言阻止了安休休的聒噪,道:“車陣便相當于移動的城墻,給了步卒保護,但卻讓出了戰場主動權。除非他攻我所必救,我不得不正面迎戰。而且戰時,一名軍士每月要九斗粟麥,一萬步卒,如果攜帶半年糧草,那么需要兩千輛車。車也要役畜,也要消耗糧草。用車陣,對將領本身能力是有要求的,忙而不亂,做到這一點,非得是軍中宿將方可。”

  “葛從周在我南側山里設寨,待我大隊步卒趕至,便將其拔了。”邵樹德說道:“陳副使,繼續說。”

  “澠池、新安、洛陽等城池,有汴軍步卒守御,堅壁清野,似已不敢出擊。”陳誠道:“南邊陳、許、蔡等州,陸續有軍士集結,或北上洛陽,或去山里匯合葛從周,或按兵不動,等待時機。”陳誠說道:“還有一處,諸位可能忽略了,大河北岸。”

  眾人都把目光看向地圖。

  夏軍和汴軍的交手,目前都局限在大河以南,那么一河之隔的河北呢?河陽十縣,有一半以上在河北。李克用和朱全忠的主力對峙、廝殺,也是在河北。

  “汴軍,會不會派一路偏師,走河北岸,借道絳州,迂回攻我糧道呢?”陳誠說道:“大河沿線,可供涉渡之處甚多,折將軍的七千步騎,管得過來么?”

  糧道,現在是朔方軍最脆弱的一環。

  打了這么多天野食,不過得糧二十萬斛,也就夠一個月消耗。

  再打下去,應該還有收獲,但多半會慢慢變少。

  從河北迂回攻擊兩京大驛道,主動權確實回到了汴軍手上,因為他們可以挑選渡河點,你不知道他會從哪里攻來,七千步騎守御糧道,少了。

  化被動為主動,是為將者必須要學會的一招。

  “武威軍正在出潼關,讓他們不要過來了,先守御虢州。鳳翔軍守御陜州。以折家兩千騎兵巡視河岸,一有賊兵涉渡,便點起烽燧傳訊。”邵樹德下令道。

  盧嗣業立刻開始撰寫牒文。

  邵樹德不知道葛從周會不會玩這一招,但不得不防。

  這個就比較讓人難受了,就像他面前朔方軍的騎兵優勢,不得不被動防守一樣。派一支偏師走河北岸,都不需要多,兩三千人,就逼著你用五倍、十倍的兵力防御。

  “將銀槍都調回來,盡快補充馬匹,修理馬蹄、釘馬掌,領取資糧,然后渡河北上,繞開敵軍城池、堡寨,仔細搜尋。”邵樹德繼續下令。

  銀槍都這會在河南府東北境活動,四處征糧,燒毀橋梁,但還沒敢進入朱全忠所在的鄭州。

  其實他們這個奔襲敵后也挺沒意思。邵樹德不允許他們做諸如破壞農田水渠、給水井下毒、殺戮百姓、放火燒屋、傳播瘟疫等蒙古人常用的招數,對汴軍造成了一定的麻煩,讓地方上有些驚慌,但還動搖不了大局。

  你不狠狠掃蕩鄭州、滑州一線,汴軍的補給就不會斷。

  “再遣使去晉軍那邊走一趟。”邵樹德最后吩咐道:“他的幾萬雜兵,還頂不頂得住朱全忠?我軍,抓緊時間擄掠人口,能抓多少是多少。”

  “遵命。”眾人紛紛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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