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動作太慢了,折將軍有些不高興。若以后都是這般表現,干脆回山上去算了。”黃河東岸,鐵騎軍隊正李紹榮騎在馬上,對著大群正在手忙腳的義從軍軍士們說道黨項軍士大部分聽不懂李紹榮的話。不過從他的神色來看,知道多半不太中聽,有幾個自恃武勇的人上前,打算教訓一下這個鐵騎軍的小校。他們待遇好,裝備好,令“二等公民”義從軍眼紅不已,軍中早就積累了不少怒火——或者說嫉妒“停下!”野利遇略騎著馬從后方趕了過來,用黨項語呵斥了一聲 李紹榮也收起了倨傲之色,從馬背上下來,行禮道:“野利軍使。”
野利遇略冷哼一聲,道:“我軍皆是步卒,還要轉運物資,當然走不快了。”
提起這事,野利遇略就是一陣惱火。義從軍八千人被一分兩半,四千步卒被沒藏結明帶走,跟著大帥的主力部隊一起行動,剩下的四千步騎由他率領,聽從鐵騎軍使折嗣裕的指揮,走小路繞道北面但這折嗣裕真的不像話,直接將野利遇略手底下的兩千草原騎兵抽走(由魏蒙保統帥),與鐵騎軍合在一起,五千騎如一陣風般向西北而去,然后悄悄渡河,已到了大河以西而野利遇略呢,就苦逼地被扔在了東面。帶著兩千步卒,監督著宥州征發的兩千黨項夫子,駱駝、馬車齊上,攜帶著大量物資,向黃河渡口挺進李紹榮這廝,就是鐵騎軍留守黃河渡口的人,此時竟然還跑過來奚落他們動作慢,屬實過分“折將軍到哪了?”野利遇略停下來拿出食水,一邊吃喝一邊問道“根據數日前傳來的消息,在定遠縣與新堡之間。”李紹榮回道定遠縣在今平羅縣附近。景龍年間張仁愿筑城,駐兵七千人、馬三千匹。先天中,郭元振復筑城,置兵五千五百人,后廢。后來又置,有定遠軍約兩千人定遠縣往南百里是懷遠縣,就是后世的銀川,此時黃河尚未向東改道,懷遠縣城便在黃河西岸。縣西北四十里有千金堡,后更名為新堡,是一座倉城,駐有不少軍隊。韓朗作亂后,將城中糧食分賜諸軍,及聽聞定難軍西征,便把此地兵馬撤回了靈州定遠軍沒奉韓朗的將令南撤靈州,看樣子不是嫡系。因此,在鐵騎軍數千騎抵達此地后,只派人一聯系,便降了,可見韓、康二人并不能掌握整個靈州的局勢。邵樹德告的那通黑狀應是產生了點效果,若是讓韓朗有了名義,順理成章接任朔方節度使的話,定遠軍說不好就要奉令了懷遠縣有不少人口,大概萬余人的樣子,幾乎不比靈州少了。此地東瀕黃河,西去賀蘭山九十里,土壤平整、肥沃,有鹽池之利。赫連勃勃時期置麗子園,為軍事重鎮。北周時徙民兩萬戶至此,置懷遠郡、縣這么好的一塊地方,難怪后世西夏都要把都城遷過來了。赫連夏、北周、隋代、唐代修建的密密麻麻的灌溉渠網,農田開發較多,甚至還種上了許多水稻。這樣一個塞上江南,確實有資格當一個割據政權的統治中心 “為何不南進?”野利遇略問道:“若盡取河西諸縣,光剩個靈州,能守得住?”
“當地出現了河西黨項的人,折將軍正在籌謀對付之。”
“這會怕是已經動手了吧?”野利遇略問道“應是如此。”李紹榮有些神往,也有些遺憾 平緩的山坡上,折嗣裕翻身上馬,親兵很快將信旗展開:攻擊!
左邊山坡下的一支騎兵頓時有了動作,角手吹第一通角,旗手亦展開信旗回復,正在地上休息的眾騎手紛紛爬上戰馬,一些留守人員開始收攏騎乘用馬第二通角聲響起,山坡下騎兵開始整隊,山坡上的騎兵也開始上馬第三通角聲響起,山下的左廂騎兵開始騎著戰馬慢跑,朝正前方的敵人沖去整整五千騎兵,分成了左右兩廂,一邊兩千五百左廂騎兵出動后,好似天邊響起了連綿不絕的悶雷。一萬只馬蹄踩踏著平坦的草地,速度越來越快,直沖向正迎過來的敵方騎兵 敵方只有區區數百騎,后面還有大群正在匆忙列陣的步卒。看他們的發飾和裝束,毫無疑問,這是河西黨項!
雙方三千余騎兵很快迎頭撞在一起,箭矢亂飛,刀矛相錯,幾乎每一刻都有人落馬,幾乎每一刻都有人慘叫,但全部淹沒在了震天的悶雷之中,無論是身體還是聲音敵軍數百騎就像是從冰窖里取出的一塊堅冰,穿過鐵騎軍左廂這個盛夏驕陽之后,便快速消融,只剩下了可憐的一小塊結果不等他們撥轉馬首返身再戰,右廂兩千五百騎已從山坡上攜萬鈞之勢沖了下來,迅速將他們淹沒在了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中堅冰徹底融化,再也找不到任何蹤跡黨項步卒有些驚慌,不過己方騎兵的死戰為他們爭取到了時間,匆匆布好了陣,如同刺猬一般,將雪亮的長槍頂在前面,步弓手緊張地攥著長箭,等待鐵騎軍大隊沖陣的那一刻但鐵騎軍左右兩廂繞過了他們嚴整的陣型,又回到了之前的出發地。部分騎手下馬休息,安撫戰馬,裹扎戰傷,部分騎手仍列陣于側,隨時準備再度沖擊作為定難軍轄下的大建制純騎兵部隊,邵樹德對他們的要求只有兩個:一、捕捉敵軍騎兵,盡可能將其消滅;二、發揮機動性,不斷襲擾敵軍步兵,或者抄掠其后勤補給線尤其是第二點,機動性、機動性還是機動性。邵樹德不要求他們沖陣,不要求他們配合步兵作戰,不要求他們掩護己方部隊,唯有一點,發揮機動性,數百里奔襲,抄掠敵人后方,劫奪敵軍糧草,截殺其信使、斥候,騷擾其補給線 騎兵,乃離合之兵,自然要將機動性發揮到極致。不然的話,給你配置一人雙馬是做什么用的?日后還可能一人三馬,不就是讓你們以超卓的機動性,為戰爭服務么?
敵軍步兵精銳,陣型嚴整,不要管!放著不打!先消滅他們的騎兵,攔截信使與斥候,襲擾其補給線。然后再分成三部,一部休息,一部待命,一部緊盯著敵軍步兵,高強度襲擾,讓他們得不到良好的休息,吃不好飯,成天精神緊張,一點點累積優勢但凡敵軍步兵還有余力,都不要主動攻擊,繼續騷擾。人不是鐵做的,總會疲憊,總會心慌,總會崩潰,那時便是騎兵收割最后果實的時候“看緊他們,如果他們扎營,就留一部襲擾監視,其他人找個地方去休息,放松戰馬,檢查下馬蹄鐵。”折嗣裕下令道“遵命!”自然有親兵親將去分派這類任務定遠縣和定遠軍已降,他們獲得了部分糧豆、草料補給。雖然也可以靠劫掠百姓得到這些東西,但大帥不讓,或者說非萬不得已的時候,不允許他們派捐西征靈州,打的不僅是軍事,還是政治 這幫河西黨項也不知道來自哪里,此時南下,難道是受韓朗、康元誠之邀?
不管了,隨你來自哪里,老子是吃定了你們這幫人!
折嗣裕算了算還剩下的補給。馬的胃口是非常驚人的,實在不行,還是得去附近的村子里征集部分糧草,另外再靠定遠軍儲備的那部分。如果尚落在河東岸的野利遇略等人能盡快趕來就好了,那么他們的機動力會更加持久“將軍,那幫人還傻站著。”有親兵走了過來,笑道 “一會就站不動了,這會已是正午,總要休息的。”折嗣裕道:“派人擴大搜索范圍,查查有沒有補給車隊。他們這幾千人,輜重不多,糧草吃不了多久,肯定要運糧,或者去懷遠縣就食。”
比拼耐心的行動一直延續到了下午。河西黨項的步兵在鐵騎軍虎視眈眈的監視下,小心翼翼地輪換陣型,將部分人替到輜重營地休息,恢復體力。但他們的訓練顯然沒那么嚴格,過程中出了點小問題,被鐵騎軍抓到機會,咬掉了一個小陣,斬首兩百余,士氣受到了影響申時,敵軍終于忍受不住,試圖挖掘壕溝,扎營停駐,陣型有些混亂也就是在這時,鐵騎軍左右廂近五千騎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上馬、慢跑、加速,如奔雷般殺了過去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勝利,今得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