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兩邊的人
櫻和烏鴉離開了。
他們兩個人就是送飯丫鬟小廝，如今早餐也送到了，他們自然沒有再在病房里待下去的理由。
病人需要安靜的空間休息。
臨走之前，烏鴉給了路明非一個意味難明的眼神，大致表達了“別靠近小姐”“對小姐尊重點”之類的意思。
路明非自然心領神會地點頭。
說起來，這也不是路明非第一次踏入繪梨衣的房間了。
但是和上一世被路鳴澤牽著鼻子走進了這間房間時的情況相比，這一世已經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繪梨衣房間是傳統的日式風格，走過了木制的長廊便是一間客廳，房間的空氣中彌漫著櫻花木的的香氣，陳設卻很單調，中間是一張被爐桌，四周基本空無一物，環顧一圈，周圍唯一能稱得上是裝飾品的只有懸掛則的三幅造像。
三幅造像分別是天照、月讀和須佐之男，這三位就是日本神話中的三大尊神，路明非熟讀各種日本動畫，對這幾位動畫中的勞模人物還是認識的。
繪梨衣進了房間后把自己的飯盒放在了被爐桌上，路明非也跟著繪梨衣把飯盒放在了桌子上，就像是應邀而來的客人一樣圍著被爐桌正襟危坐。
在這樣古樸的房間里，路明非感覺自己就像是變回了古代日本的武士，氣質都蕭瑟起來。
繪梨衣隨后則進入了更加私密一點的里屋，并沒有關上門。
路明非的視線跟了過去，里屋的裝飾和外邊差不多，只是多了一點生活氣息。
透過門縫，路明非看見一臺巨大的液晶顯示屏掛在的墻上，一臺PS連接在液晶顯示屏上，想來是繪梨衣平日里消磨時間的玩具之一。
打開的衣櫥里整整齊齊的地掛著巫女服，一套貼著一套，款式似乎都差不多，從這個衣櫥看來，繪梨衣身上的睡裙已經是少有別的衣物了。
路明非一直以為，在衣櫥里懸掛著很多套同樣款式的衣服這樣的情節，是只有那些懶得給角色畫新衣服的漫畫家才能畫出來的場景，然而，現實中繪梨衣卻真的過著這樣的生活。
繪梨衣伸手從衣櫥中取下了一套巫女服，緊接著就是布料和皮膚摩擦的沙沙聲響起。
睡裙的肩帶滑落。
繪梨衣的心里似乎完全沒有男女之防的意識，根本沒有避諱路明非的存在。
路明非意識到即將發生的事情，于是低頭，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飯盒之上，以免被當作輕浮的流氓。
說起來，路明非也見識過不少的女孩了，零、伊莎貝爾、夏彌，乃至是學生會的芭蕾舞蹈團，可不知道為什么，在見到繪梨衣后，他就感覺自己回到了成為學生會會長之前的日子。
過了一會，繪梨衣換好了衣服從房間里走出來。
睡裙已經被繪梨衣褪下，她又換回了平日里的巫女服，一身打扮古意得就像是某個神社的巫女偷偷跑了出來，跑到了路明非的跟前。
一些玩偶被繪梨衣從小箱子里拿了出來，里面的玩偶還是路明非見過的那幾個，塑料的奧特曼和小怪獸，毛絨絨的輕松熊等等。
這些玩偶被繪梨衣一一擺放在了被爐桌上，認真的擺好，奧特曼和小怪獸是靠在一起的，而輕松熊則是單獨占據了被爐桌的一方。
做完這些，繪梨衣打開了自己的飯盒，然后雙手合十。
這個時候，一般的日本人都會說出一句“いただきます”，大致意思是我開動了，或者是我領受了，不過繪梨衣不能說話，就做到雙手合十這樣的動作。
看著滿桌的玩偶，路明非忽然意識到了繪梨衣為什么會想和他一起吃早餐。
源稚生和橘政宗都很忙，如果沒有路明非在病房里，恐怕平時里陪著繪梨衣吃早餐的也只有她的這些玩偶了吧。
即便是沒有人們陪著自己，每一次用餐之前，她還是會認真的換好自己最喜歡的一套巫女服，對著自己的玩偶們雙手合十，在心里默“我開動了”嗎？
路明非想象著那樣的場面，在某個早晨或者晚上，繪梨衣穿著自己的巫女服對著滿桌子的玩偶雙手合十，安安靜靜地用餐，蛇歧八家的醫生隔著監控觀察著著一幕，也會慶幸繪梨衣的狀態又平穩了，卻沒有人會想著她是不是需要一個人陪著她坐在餐桌的旁邊。
路明非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忽然沉寂了下來。
混血種本就是很容易感受到孤獨，血之哀便是每一個混血種的龍類學啟蒙，繪梨衣一個人生活在這間房間里，不知道會有多么的寂寞孤獨。
路明非意識到為什么繪梨衣上一世會直接跟著自己一個陌生人翹家。
想去看一看外邊的世界固然是重要的，但是她這么信任自己，恐怕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應為在自己身上感覺到了同類的氣息吧。
這是兩個怪物的相遇。
路明非看著繪梨衣的動作忍不住笑了笑，也學著繪梨衣雙手合十，認真的回應繪梨衣。
“我開動了。”
大阪，猛鬼眾山中的宅邸。
滿滿奈良風格的古宅永遠像是巨人一般沉默地躺在郊外的山中，無論外界有多少紛亂的變化，這里都始終是安靜的模樣，似乎它已經被神靈從時光的長河中隔開，不再和世界交集。
山中的世界一直都很安靜。
風間琉璃坐在自己的房間里，發梢披散垂落，手中拿著一本白封的小書慢慢地翻看，姿態慵懶，就像是古時關在書房里求學的公子。
“昨夜，你去往源氏重工之后，本部的專員就收到了襲擊。”
房門被黑衣的保鏢拉開，佩戴著公卿面具的王將走了進來，滲血一樣的紅色嘴唇，在慘白的底色襯托下格外的陰森，宛如從煉獄中爬回人間的惡鬼。
聽見王將的話，風間琉璃都沒有抬頭，注意力仍然放在了自己手中的白封小書上，似乎對王將說的這件事早有預料，都沒有抬頭。
“看你的樣子，我想你應該知道些什么？”
風間琉璃對王將的到來沒有動靜，王將也并不在意，干脆也學著風間琉璃的樣子，面對著他席地而坐。
姿態親昵得就像他們兩個人是要把酒言歡的摯友。
看見王將對著自己的坐下，風間琉璃微微皺眉，他絲毫不掩飾對王將的做派的惡心。
“如果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消息，那你要失望了。這一次襲擊，我只通過言靈大概看見襲擊者的樣子而已。”
“既然大概看見了，那襲擊者是什么樣子？”王將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襲擊者穿著白袍，帶著銀面具，源氏重工有攝像頭記錄下了他的打扮，你應該能調查到這些，沒有必要來問我。”
風間琉璃把手中的白封小書被合上，放在了小幾的另一邊。
“我想知道的是更具體的信息，比如襲擊者面具之下的面孔？他的真實身份。”
“這些我也不知道。”風間琉璃搖了搖頭，“我可沒有一雙能隔著面具就看清楚面具之下面孔的眼睛”
“但是你有夢貘不是嗎？夢貘是極高等級的言靈，能夠把人拉入夢境之中，而人在夢境中都是赤裸的。”王將對風間琉璃的話并不信任。
“就算襲擊者帶著面具，你也能從夢境中了解到一些特殊的信息才對。”
“夢貘不是萬能的，否則我早就通過夢貘看清楚了你這張公卿面孔之下藏著的究竟是什么怪物。”風間琉璃的聲音很平靜，“這一次的襲擊者很特殊，他的‘精神’被束縛住了，夢貘需要打破束縛才能把他拉入夢境，這對我來說也并不簡單，當時的情況下，我并沒有這個時間。”
“襲擊者的身份并不重要，因為從精神層面上來看就是一個被控制人偶，真正的主導者還藏在更深處。”
風間琉璃盯著王將，姿態上的慵懶漸漸消失。
“我發現對本部專員感興趣的人似乎都喜歡把自己藏在陰影里，就像是演木偶戲的小丑一樣擺弄陰謀的絲線，你是這樣，這次襲擊者背后的人也是這樣，就像是生怕自己的真實身份被暴露了似的。”
“因為這些人都是怪物，我們還不夠強大，和這些怪物相處的時候不謹慎一點，可是會被怪物吞噬的。”王將沒有絲毫的掩飾 “如果你足夠強大了你會怎么做？”
“當然是把他們吃掉了了，生命存在的價值就是被更高級的生命使用，被吃掉的生命也會以我的一部分這樣更加強大的形式存在。”
公卿面具上的用顏料勾勒出嘴唇似乎紅得能滲出血來，或許，它本就是用鮮血勾勒出的痕跡。
“另一件事，如果本部的專員聯系上你了，記得通知我。”
王將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在留下這樣一句話之后，他就離開了這棟古宅。
不久之后，風間琉璃給路明非留下的電話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