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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父子還是師徒?

  隨著這突兀無比的話,一個相貌清癯儒雅的中年男子,就慢慢從殿角顯化出來。

  這中年男子面如冠玉,眉目舒朗,但看上去和一個普通人毫無二致,道韻絲毫不顯。

  就好像一個凡人,似乎完全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

  可穆蒼月和姜藥都是武圣強者,竟然完全沒有察覺他的存在。

  那么,若是此人出手襲擊…

  細思極恐!

  無論是穆蒼月還是姜藥,此時看到這個青衣男子,都忍不住露出驚愕之色。

  姜別離!

  姜隱!

  母子兩人不約而同的心臟緊縮。

  在穆蒼月眼中,姜別離還是和五十年前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而在姜藥眼中,姜隱雖然五官氣質沒變,可是變得更年輕了,沒有地球上那么蒼老,而且沒有戴眼鏡,衣服發式也不同。

  姜南和姜秀城姐妹,也呆住了。

  姜秀城對姜別離沒有印象,倒也罷了。

  可姜南是對姜別離有印象的,她不敢相信的看著姜別離,顫聲說道:“爹?爹你不是已經…”

  來客語氣舒緩的說道:“嗯,爹只是為了暫時躲避某個人,這才假死一回。難得南兒你還記得爹。”

  姜隱,或者說姜別離,這個不速之客微微一笑,施施然走到案上坐下,自顧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神色從容的掃了一眼眾人。

  穆蒼月沒有說話,她看著面前的靈茶,神色漠然。

  姜藥也沒有說話,他輕搖羽扇,摸著袖中的小蛇。

  姜隱忽然指指小蛇,“你這條九條元虺不錯,難得。”

  “的確不錯,我很喜歡。”姜藥點頭,悠然自得的喝茶,就仿佛姜隱是個尋常客人。

  他想不到,師徒兩人幾十年沒見面,見面的第一句話,竟然這么說。

  穆蒼月嘴角慢慢浮現出一絲冷笑,“姜先生今日此來,有何見教?是來捉拿我們母子,送給蠶藥妃,討美人歡喜的么?”

  姜藥卻是微微一笑,“來了就是客,不要見外才是。說起來,我們也是幾十年不見了。”

  姜隱一副云淡風輕的神情,語氣淡然舒緩,“蒼月啊,你還真是誤會了。我焉有此意?”

  “我若真想讓你死,你還能活到今天么?”

  “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可是和藥妃都鬧僵了,差點情斷啊。”

  “唉,孔圣說的對,你們女人真是麻煩,難纏,比修道難多了。”

  “你看,你當年暗算我,雖然我是假死,可你殺我之心卻是真的。我又何曾怪過你?可惜,假死不久,就被藥妃識破。”

  果然,他當年“隕落”,是穆蒼月動的手。

  他這個說話語氣和口吻,又讓姜藥想起了地球上的老師姜隱。

  當年,老師姜隱語重心長,大有人生感悟的教導他和師弟:

  “你們長大了就會喜歡女人,這是天道。不過,你們要么用情專一,眼高于頂。要么無情無義,彩旗飄飄。唯獨不能多情,多情必輸。”

  果然,老東西又莫名其妙的看著姜藥說道:

  “在這一點上,你比我強。你用情太專一,眼高于頂。正嫡也比我強,他無情無義,彩旗飄飄。所以你們都不煩惱,煩惱的只有我。”

  姜藥點頭:“不錯,你說的很對。要么專情,要么無情,唯獨不能多情。”

  穆蒼月冷冷看著姜別離,語氣充滿譏諷:“這么說,還真是難為你了?哼,我當年暗算你,至今都不后悔。”

  “我穆蒼月沒那么容易被人利用。你為了得到藥靈體為藥引,為了太上道丹,和蠶藥妃騙了我兩千多年。我就是暗算你十次,也不解恨。”

  姜別離點頭:“我知道我很渣,嗯,就是渣男,所以我沒有資格怪你。唉,為了你,我和藥妃也難以回到過去了,還害了羨影清,我就是渣男啊。”

  穆蒼月雖然沒聽“渣男”,但也能估摸出渣男的意思。

  姜南聽到“羨影清”這個名字,頓時身子微微顫抖,因為她就是羨影清的女兒。

  姜別離說到這里,忽然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寂寞之色,帶著難以言喻的緬懷之意。

  整個人頓時變得高古無比,就仿佛穿越時空的古人,出現在眾人面前。

  “蒼月,你當年和影清,都自以為知道真相。”姜別離幽幽說道,“你們都是冰雪聰明的女子,可是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姜某行事,無論手段如何,無論目的是善是惡,都可謂蓋棺難定。天下人知我者,唯望舒一人而已。”

  “我姜某怎么做,為何這么做,那是捫心自問千百遍,質疑靈魂千百回的結果,何須要他人理解?”

  穆蒼月“哈”的一笑,“既然你無論怎么做都有理由,既然你不需要他人理解,那你還回來干什么?”

  “天道不全,你修為受到壓制,在這陣法森嚴的王宮也不好動手吧?你倒是能殺了我們母子,可你也未必能逃出禁軍戰域的封殺。”

  姜別離的確能殺了他們,可是明王身負明國王氣,牽連王宮內外的禁軍軍域,根據安保設計,只要明王遇到危險,禁軍戰域就自動激發。

  姜藥當然也深知這一點,所以他仍然很鎮定。

  仙界中毒已深。大圣之上,修為越高受到的壓制越大。姜隱的修為比西圣高的多,受到的天道壓制也大的多。

  西圣只剩下三個大圣的戰力。

  那么姜別離還剩多少實力?

  姜藥肯定,姜別離此時能使用的力量百不存一,不可能超過十個大圣。

  換句話說,天道壓制之下,姜隱的實力可能就是三個西圣聯手。

  肯定不會比西圣這種大乘強太多。除非在中毒不深、規相對完善的虛空海世界。

  在虛空海,姜隱應該還能輕易碾壓大乘。可在這里,不可能!

  姜隱真要在這動手,難以抗衡宮外五萬武宗禁軍和三千武真侍衛的戰域。

  而自己只要一道意念,就能激發戰域。

  當年古人出現之后,武家貴族一片驚惶,不惜動用巨大資源建立萬仙軍,以應對三大古人的威脅。

  他們那時是不懂,不知道仙界中毒,所以太高看三大古人了。

  若是他們知道,就會明白,對付三大古人哪里用得著萬仙軍?一千武仙軍對付三大古人就綽綽有余了。

  果然,姜別離聽到穆蒼月的話,露出一絲苦笑,嘆息道:

  “若非仙界中毒已深,規則殘缺,對我壓制太大限制太多,你這宮外兵馬就是再強百倍,又能奈我何?”

  “好了蒼月。我這次回來,并無惡意,你不用如此緊張。說到底,我們也是一家人。”

  “我此來,主要是見見龍城,我有話對他說。”

  穆蒼月冷哼一聲,“虎毒不食子。姜別離,他可是你的兒子,已經不能再成為藥引子。你可以偏心,但不能對他不利。”

  姜別離搖頭,“在你眼里,我就是這么不堪么?算了,你如何看我,已經不重要,我又何須在意?”

  他又看著姜藥,“我知道你有滿腹疑問。今日我就讓你明明白白。你跟我出來。”

  說完,他就站起來。

  “不行!”穆蒼月頓時疾言厲色的喝道,“你們父子有什么話,就在這紫禁城說,不能離開禁軍和侍衛親軍!”

  “沒有軍域和大陣的保護,我不放心!你們不能離開王宮!”

  姜藥摸著袖子中的小蛇,笑盈盈的說道:“這紫禁城,乃是在遺址上,按照當年的神農天城來重建的。”

  “想必這里的每座宮殿,父君都會感到熟悉。父君在此住了兩千多年,總不會排斥這里吧?”

  姜隱也無所謂,毫不惱怒。他點點頭道:“那就去你的光明殿。”

  “好。”姜藥站起來,給穆蒼月一個放心的眼色,然后請姜隱去附近的光明殿。

  “爹!”姜南和姜秀城一起站起來,看著姜別離的背影。

  姜別離回過頭,看著兩個美麗的女兒,語氣平淡:“爹沒有什么送給你們,只送你們一句話:好好活著。”

  這老東西,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給。

  姜藥和姜藥來到光明殿,光明殿外正是百花齊放,蜂飛蝶舞,春光燦爛。

  正是四月好時節。

  “就在這吧。”姜隱走到一株海棠樹邊,隨口吟道:

  “一樹芳華凝錦繡,兩朵離柯辭枝椏。一飄一落兩世界,不在塵泥即天涯。”

  姜隱坐在花樹下的石凳上,彎腰俯拾起一瓣落花,目光澹然如水,“此詩,你可還記得?”

  姜藥也在花樹下坐下,順手抄住一只蜜蜂,饒有興趣的看著蜜蜂毛茸茸的刷滿了花粉的腳,語氣帶著一絲回憶。

  “記得。2016年春,你在姑蘇城雪沫花園寫的詩。你當時問我和師弟,這詩如何。”

  “我說直白易懂,師弟說不對,應是易懂直白。嗯,倒是不失釋家禪意。”

  “直白易懂,易懂直白,佛家禪意。”姜隱拈花微笑,似乎對昔日弟子奚落自己的詩毫不為意。

  “那么,今日你可明白此詩的真正含義?”

  姜藥手一松,小心翼翼的放走滿載花粉的蜜蜂,“當然已經明白。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么,呵呵。”

  春光斜照,透過花樹的枝葉,照在即是父子又是師徒的兩人身上,光影斑駁,流景陸離,清微淡遠。

  一只蝴蝶棲在姜藥肩頭,幾片花葉落在姜隱衣襟。

  儼然歲月靜好,天地悠悠。

  “回首不覺間,倏忽四十年。”姜隱撣落衣襟上的花葉,捋捋清逸的胡須,“四十年前,我讓你去昆侖山,讓李洛去高麗。”

  “這真的只是我按照卦道作出的安排么?”

  “事實是,這是天道因果的安排。我只不過是天道因果選擇的執行人,我是個執行者。你,可明白了?”

  姜藥靠在花樹上,看著樹枝上的一只發呆的云雀,“是么?你的意思是,你只是天道因果的棋子。你這個說辭,倒是風輕云淡。”

  姜隱撫須微笑,“不錯,我的確安排了一些事情,想必你已經心知肚明。但若說真的有誰安排了你的命運,那只能是…”

  “只能是你自己。”

  這個令人難以琢磨的男人,此時目中竟然露出贊許之色。

  “物有本末,事有始終;知所先后,近乎道矣。你做的很好,比我預料的好的多。”

  “我只是將你放在十字路口,至于你如何選擇方向,東南西北其實全在你自己。”

  “四十年內,你我再無見面,我沒有干涉過你。這四十年的路,是你自己選擇的。你今日的生死榮辱,輸贏成敗,全拜你自己所賜。”

  “不光是你。李洛也一樣。我只是借助時空法則讓他回到元初。可他要不要反元,要不要恢復中原,是成功還是失敗,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也不是我能干涉的事了。”

  “你呢?你要不要變法,想不想統一仙界,重建仙庭,是輸是贏,那也是你的事。”

  “當年,你母親生了連魂藥靈體,我干脆抽出一具魂魄,去中央凡界歷練紅塵,種下你的凡塵煙火心。”

  “但是你的魂魄極其特殊,我花了很久,都找不到合適嬰兒奪舍作為你的肉身。直到我找到了江家,才發現江家夫婦生下的死嬰最合適。”

  姜藥聞言心中有數,“是不是那個嬰兒的骨相,和我的前世很像?”

  “不錯。”姜隱說道,“正是因為那個嬰兒的骨相很像楊玄明,所以你的魂魄能很好契合他的肉身,成為江耀。”

  “但是,骨像之所以相似,其實是我刻意尋找的結果,并不是江耀和楊玄明有何關系。”

  “若你沒有華夏歷練的這顆煙火心,你就是高高在上的武家貴族,還會在乎寒門的死活么?還有變法之心么?”

  “你的魂魄和肉身,都是穆蒼月的兒子。江耀的肉身,只是你暫住了二十年多年的皮囊。”

  “至于雙魚玉佩,那本是你前世的法寶,卻被我所用,將你的魂魄送回仙界。我利用時空大神通,打開時空裂縫苦心安排,好不容易才做到這些。”

  “在這個過程中,你可能會死,李洛也可能會死。如果死了,計劃雖然失敗,可是因果已了。”

  “其實我早就教過你們,師父最多只能扶你上馬,再送一程。自己的路,終究還是靠自己。”

  “很多事情,真的靠氣運。我辛辛苦苦從華夏帶回九鼎,蘊養在虛空,這都能被你找到。”

  姜藥點頭,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的驚飛了肩膀的蝴蝶。

  “我是該叫你老師,還是該叫你爹?”

  姜隱道:“隨你的便。你就是叫我姜隱,我也無所謂。”

  “我還是叫你老師吧,像以前一樣。叫你爹,我不習慣。”姜藥說道,“老師到底是姜舒,姜隱,還是姜別離?”

  姜隱笑了,“大隋天朝的九道大仙,太師姜舒,只是我的前世。那時,你的第一世楊玄明,李洛的第一世李洛書,都是我的弟子。”

  “說起來,我們算是兩世師徒,你叫我老師,似乎更合適。”

  “不過,所謂前世今生,本非一人。姜舒只是我的前世,不是我。我是姜隱,也是姜別離。”

  “我姜隱從唐末活到現在,已經活了二十五萬年。不過,我其實兩千多年前才蘇醒,這期間一直在假死。”

  姜藥明白了。姜隱其實和李夕霞一樣,也是通過特殊的假死手段,沉睡了多少萬年的古人。

  只不過,他比李夕霞早蘇醒了二千多年。

  “但蠶藥妃不是古人,她是望舒轉世的?”姜藥問道。

  “不錯。”姜隱點頭,“望舒乃是我的發妻。蠶藥妃只是望舒轉世,并非望舒本人。我蘇醒之后,找了很久,才找到轉世的望舒,蠶藥妃。”

  姜藥有點無語,“這么說,老師不是真正的姜別離,你只是奪舍了姜別離,所以你不關心姜宗的生死存亡。”

  “不錯。”姜隱毫不隱瞞,“真正的姜別離早就死了,是藥妃殺了他。因為他的肉身非常適合我,而我的肉身太老了,需要換新。”

  “而姜別離的身份,也是我和藥妃當時需要的。”

  “正因為我不是真正的姜別離,你不是我真正的兒子,所以藥妃才會計劃拿你煉藥。”

  姜藥問道:“既然你不是真正的姜別離,只是奪舍了他的肉身,那么我,姜正嫡,姜秀城,姜南四人,就都不是你真正的兒女。”

  姜隱毫不在意的一笑,“你可以這么認為。畢竟從血脈的角度,你們四人都是姜別離的子女,不是我姜隱的。”

  “當然,這一點只有藥妃知道。穆蒼月和羨影清應該都不知道。此事,你也沒有必要說給她們,免得節外生枝。”

  “我是不是你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明王,有改變的仙界的機會。”

  姜藥嘆息道:“老師娶我娘,就是為了生出藥靈體,本來是要拿我煉太上大道丹的,為何老師突然心軟,改變了主意?”

  姜隱苦笑:“這就是為何我說,要么專情,要么無情,千萬不能多情。”

  “你母親穆蒼月是個很優秀的女子,這樣的女子很難有男人不喜歡。我和她相處兩千多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等到她懷胎三年生下你,我就不忍心動手,而是改變了注意。這也讓藥妃惱怒,所以她干脆聯合天平神教,滅了姜宗。”

  “若非我相救,穆蒼月早就死了。為了你母君,我和藥妃關系疏遠,再也難以彌補。但她看在我的面子,終究沒有滅了你娘的元神。”

  “若是我狠心,你早就變成了太上大道丹。我和藥妃吃了太上道丹,早就離開這個中毒的仙界了。”

  姜藥站起來,望著天上的白云,悠悠說道:

  “老師,家族往事,男女恩怨,我也不想再問。我知道,老師這么安排,肯定是為了挽救仙界。”

  “可老師既然要挽救仙界,為何還要培育姜正嫡?老師不會不知道姜正嫡是什么人,不會不知道他要做的事。”

  “那么,老師行事如此矛盾,難道是要兩邊押注么?”

  “一邊安排我和師弟救世,一邊安排姜正嫡滅世。一方面悲天憫人,用心良苦。一方面漠視蒼生,居心叵測。”

  “菩薩是你,魔鬼也是你。呵,老師還真是老謀深算,廟謨高遠。這是鐵了心要穩賺不賠,總要吃一頭。”

  “哈哈哈!”姜隱忍不住大笑。

  “不錯。我姜隱做事,豈能孤注一擲?道途巍巍,不為大圣人,便為大惡人。不為大惡人,變為大圣人。要么挽救天下,要么獻祭蒼生!”

  “陰陽黑白,你總要占一條!”

  “你是白,正嫡是黑。你是明,正嫡是暗。黑白明暗,誰輸誰贏,本非我能決定。既然如此,不如兩邊下注。”

  “唯有如此,輸的概率才最小。”

  “為師當年可是教過你,未慮勝先慮敗。你前世為帝,高瞻遠矚,豈能不知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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