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同話音剛落,從門口走來一個扎著兩個小辮二十歲上下長得白凈的姑娘,對徐浥塵說道:
“長官,這個月的衛生費月初就交過,這才十多天又過來收了。
還說,要一收要收一年的,以前可從來沒這樣過,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聽到小姑娘的話,徐浥塵向包大同問道:“包隊長,是這樣嗎?”
“徐長官,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我這個便衣隊這不像城防司令部,能吃到皇糧。
就靠東挪西湊才維持這幫兄弟們的生計,沒辦法,只能出此下策,先填飽肚子再說。”
“包大同,我不管你能不能揭開鍋,從今天起,你再不準騷擾徐家,否則,我拿你是問。”徐浥塵盯著包大同,說道。
“不是徐長官,你初來乍到可能不清楚,徐家是通共的,你怎么替他家說話呢?”
“什么原因不是你這種人該知道的。
你要是一定要問,就去找中川禮三隊長去問,他會給你解釋清楚的。
行了,我該說的,都說過了,你可以走了。記住,你要是再敢騷擾徐家,別怪我不客氣。”徐浥塵厲聲道。
“徐長官,那,那我們走了。”
包大同見徐浥塵一臉怒容,哪還敢多留。手一揮,便衣隊這十多個人,跟著他晃晃蕩蕩地離開了永同和商行。
見便衣隊走遠,趙曉雪對徐浥塵說道:
“徐副官,你不像我,我和徐家是親屬,走的近些外人挑不出毛病。
那個包大同說的沒錯,現在徐家這種情況,你還這么為徐家出頭,確實對你不大好。”
“這有什么的,要是連便衣隊幾個人都對付不了,我這個城防司令部副官可就白當了。
放心吧,我沒事的。”徐浥塵朗聲道。
對于趙曉雪的顧慮,徐浥塵也不是沒想過。
不過,有了軍事例會上以徐家老三徐詠做餌的“斬草行動”在先,即便日本人知道了自己護著徐家,也可以理解成,為了更好的麻痹地下黨,故意討好徐家的舉動。
有了這么個一先一后,自己幫著徐家甚至以后常和徐家交往,反而成了理所當然的事了。
除此之外,更令徐浥塵欣慰的一點,他發現趙曉雪對自己態度較之前好出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么提防自己了。
“看來,這一回趙曉雪對自己確實改觀不少。”徐浥塵暗忖道。
“徐副官,真要謝謝你,為徐家解了圍。
我見你是和表姐同來的,要是方便的話就進屋坐坐,喝口水再走。你看怎樣?”
這時,剛才說話的小姑娘對徐浥塵說道。
徐浥塵收起心神,向小姑娘問道:“你是?”
“徐副官,這位是我表妹,是我姑姑家的大女兒。”趙曉雪對徐浥塵說道。
“徐副官,我叫徐旖旎,要是沒什么事,你就進屋坐坐吧。”徐旖旎說道。
“好啊,剛才和這幫無賴爭辯,確實有些口干舌燥了。既然徐小姐有請,那我就不客氣了。”
“那太好了。表姐,咱么一起進屋吧。”
說著,徐旖旎挽起了趙曉雪的胳膊,一起向屋里走去。
永同和商行,是徐家的老宅。
與黃定明的宅院一樣,都是北方常見的三進院的布局。
整個院落由外向內,分為前院、前庭、中院、中庭、后院、后庭六個部分。
在江城碼頭沒有被充公之前,這棟老宅只用來徐家人居住,不做其他的用途。
江城碼頭被充公后,一些老伙計無事可做。
沒辦法,徐家老宅的前院和前庭又做起了營生。
趙家修船廠一些小件加工的零活,就放到了這里。
徐旖旎領著徐浥塵,穿過雜亂的前院和前庭,進到了中院。
中院是由前庭、后庭還有東西兩個廂房圍城的院落,院落不大,卻錯落有致,十分干凈。
雖然徐家已經敗落,不過幾代人的積累下來的底蘊。是尋常人家比不上的。
兩顆楊樹長在院中,樹影斑駁,樹蔭之下,格外涼爽。
徐旖旎將趙曉雪和徐浥塵帶到樹蔭下的石桌前,對趙曉雪說道:
“表姐,你先在這和徐副官坐坐,我去泡壺新茶,再叫上我娘,很快就回來。”
又轉身對徐浥塵說道:“徐副官,你先坐,到這千萬別客氣,我去去就回。”
見徐旖旎離開,徐浥塵和趙曉雪互讓之后,便坐在了石桌兩旁。
趙曉雪對桌子對面的徐浥塵說道:
“徐副官,你剛才跟我說,你這個城防司令副官是相當于日軍的少佐軍銜。
據我所知,江城城防司令部只有黃司令是這個級別,你這么年輕就有這樣的成就,真是年輕有為啊。”
聽到趙曉雪的話,徐浥塵心中暗道:
“乖乖,看樣子這個曉雪姑娘是要套我的話了。
那就套好了,反正你不套,我也要找機會說的。”
想到這里,徐浥塵說道:“趙姑娘你有所不知,我這個少佐也是趕鴨子上架,當上的。
我在東京陸軍學院學習的時候,成績還算不錯。
我的老師,就是青木一彥中佐的弟弟對我十分重視。
希望我回國之后,盡快能為帝國圣戰盡一份力。
正常來說,我這個城防司令部副官頂多相當于上尉軍銜。不過為了能讓我參加每周的軍事例會,就弄了個虛職,一下就變成少佐軍銜了。
其實,都是虛名,沒什么大不了的。”
“哦,那也是很厲害了。
很多軍官帶兵打仗一輩子,也熬不到這么高的職位,說你前途無量,是名副其實的。”
“趙姑娘,你也知道。一個中國人還能怎么樣,干到我養父城防司令那么大官,也就到頭了,能有什么前途無量的。”徐浥塵搖頭道。
“那也不一定,你這么年輕就有這樣的成就,以后一定會有機會的。
對了徐副官,你這個城防司令部副官,在城防司令部管什么的?我要是有什么事,也好去找你。”趙曉雪問道。
“乖乖,這是要探我的底了。好,我今天就讓你一探到底吧。”徐浥塵心中暗忖。
“趙姑娘,我這個副官就是協助司令忙里忙外的。
不過,青木隊長安排了兩項特別任務由我單獨負責。
一項任務是組建城防司令部特戰隊,另一項是配合督察官檢查軍容軍紀。
都是勞心費力的活,吃力不討好的。”徐浥塵說道。
“之前,我只聽說憲兵大隊那邊有特戰隊,沒想到你們城防司令部也組建特戰隊了。
徐副官,還是你有本事。”趙曉雪恭維道。
“這算什么本事,就是個苦差事。
對了,我這個特戰隊需要些有一技之長的能人,我初來乍到的,也不認識誰。
曉雪姑娘,你要是有合適的人選,可以幫我推薦推薦。”
“好,要是有合適的一定會推薦給你。”趙曉雪應聲道。
徐浥塵將“趙姑娘”換成了“曉雪姑娘”,見趙曉雪沒有什么異樣,心中暗暗得意:
“看來,這位趙姑娘對自己已經沒有太大反感了。
雖然是在套自己的話,不過這也不算什么事,反正也是要跟她說的。”
就在這時,徐旖旎拎著茶壺,從后院走了出來。
跟她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個中年婦女。
這個女子四十多歲的樣子,不施粉黛,卻顯得很有氣質,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生養出來的子女,才有的韻味。
徐旖旎走到近前,對她身邊女子說道:
“娘,這就是徐副官,就是他幫的忙,包大同他們才不再糾纏的。”
“哦,原來是二叔的夫人,自己的二嬸。”
想到這里,徐浥塵故作不知,問道:“這位是?”
趙曉雪見徐浥塵問話,說道:
“徐副官,這位是我的姑姑,本名趙曼,是徐家的二少奶奶,旖旎妹子的親娘。”
“原來是徐太太,失禮了。”徐浥塵站起身來說道。
“哪里哪里,今天多虧是徐副官你,把包大同那些人趕走,否則,我們真的不知如何應對了。
理應,我來謝你才是。”趙曼說道。
“就是舉手之勞,何以言謝。”見到了自己的長輩,徐浥塵也變得規矩起來。
“徐副官,表姐,你們都別站著了,咱們坐下喝茶。”拎著茶壺的徐旖旎,說道。
“請坐,徐副官,到這就不用客氣了。”趙曉雪對徐浥塵說道。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落座后,徐旖旎為幾人倒滿了茶水。
趙曼舉起茶杯說道:“徐副官,先生出門講學了,我一女流之輩只能以茶代酒,謝謝徐副官今天的義舉了。”
“徐夫人,我不是說過嘛。今天的事就是舉手之勞,不足言謝。”
“徐副官,現在我們徐家已經敗落,還背上了通共的罪名。世態炎涼,大家唯恐避之不及。
這種情形,您還能出手相助,哪能不謝。只是現在徐家狀況,確實沒有什么能拿出手的東西了,還請您見諒。”
“徐夫人既然這么講,這份謝意浥塵就心領了。”說著,徐浥塵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放下茶杯,徐浥塵說道:
“這一路上,我聽曉雪姑娘講了徐家出事之后的種種。
其實,我倒是覺得趙家才算是雪中送炭。這個時候,還能如此來幫徐家,確實是難能可貴。”
“徐副官,你是不知道,徐家和趙家幾代人的淵源了,親的很。”徐旖旎說道。
“旖旎,當著外人怎么什么話都說呢?”
“徐夫人,要是不涉及什么隱私的話,可否講給我聽聽?”
徐浥塵畢竟是徐家這一代的長孫,聽到徐家和趙家還有特別的淵源,頓時有了興趣,連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