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終葵越棘身后那些青黑腐爛的手臂,也一同用力,將他朝盆子里推去。
終葵越棘的身體,一點點朝盆子里移動。
盆子里的血越涌越多,很快,便宛如噴泉一般,漫過盆子,漫過方桌,順著方桌的腿,朝地面流淌而去。
鮮血之中,逐漸浮出一塊塊模糊的血肉,它們的部分,給人一種微妙的熟悉感。
終葵越棘忽然意識到,盆子里,赫然是一具被搗爛之后,強行塞進去的尸體。
剛才的血腥味,便是這具尸體之中傳來的。
這是廟中神像的祭品!
一瞬間,終葵越棘心中生出一股宛若實質的強烈預感,似乎只要自己被拉入爐中,便會代替這具尸體,成為一碟新鮮的供物!
這個時候,終葵越棘的身體,已經站立不穩,往盆子里栽去。
忽然,所有抓著他的手臂,都覆上了一層璀璨奪目的淡金色,仿若披上了一層稀薄的春暉。
所有手臂瞬間止住,不再動彈。
終葵越棘周身猛然爆發出一股強大威嚴的氣息,眾多鬼物手臂,猶如積雪遇陽,頃刻間煙消云散,蕩然無存!
沒了這些牽掣,終葵越棘重新站穩。
“踏、踏、踏…”
黑暗之中,走出一頭頭奇形怪狀的鬼物,盆子里的尸體,也用手抓著盆子的邊緣,將自己整個拉出來,目光陰冷詭譎的望向終葵越棘。
鮮血已然浸透了整個地面,正在不斷抬升,似要將整座廟宇,盡數沒頂。
氣死風燈不斷搖晃。
飄忽的燈光下,一襲青衫飄然而入。
其身姿挺拔,劍意縈繞,整個人氣息與身后背負的長劍幾乎融為一體。
寧無夜走進廟里,剛剛在門檻后站定,便微微一怔,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而且…
他朝四周張望了下,頓時皺起眉,奇怪,自己為何一個人跑到這種陌生的地方來?
遲疑了片刻,寧無夜便朝照壁之內走去。
空白的照壁、樸素的圓鼎、沒有任何裝飾跟鏤刻的梁柱、踏步…寧無夜最終推開正屋虛掩的門戶,走入供奉著神像的正房之內。
眼前的神像,雖然所居廟宇不大,香火卻非常旺盛…
只不過,這些供品,好像不太尋常…但,幽素墳之中,什么詭譎的事情都有可能…
寧無夜走到擺放供物的方桌前,打量著上首的神龕,面露疑惑之色。
他總覺得,這尊神像…似乎有什么問題?
這個時候,原本仿若泥胎彩繪的神像,忽然睜開了赤紅色的眼睛。
煞氣沖霄而起,神像出手,一把朝寧無夜抓了過去。
轟!!
枯樹孤碑。
墳塋前的泥地還在不斷蠕動,獻祭的人群,卻已然戰戰兢兢的散去。
須臾,泥地徹底吞噬了最后一名祭品,恢復如初。
原本懸浮半空的花轎消失不見,一襲大紅喜袍、頭覆喜帕的紅粉新娘出現在枯樹的枝頭,姿態慵懶的伸了個懶腰。
喜帕直垂胸口,看不清其神情。
枝間逶迤的繁復裙擺被風吹動,宛如枯死的老樹,驀然綻開的艷麗花朵。
一雙纖巧的繡鞋在層層疊疊的裙裳里若隱若現,鞋尖絨球色澤如血,一點一點,似欲滴落。
豐茂的草叢里,血漬早已干涸,化作斑駁的絳紅之色。
原本被林峰背負身后的下品符器飛劍,斜插于地,秋水般的劍身,微微顫動。
這個時候,遠處走來一道純白的身影。
其狀若人類,著一襲白袍,迎風而行,飄飄欲飛,但仔細望去,雪白的面孔上,白眉之下,卻各自生著兩只平行的眼睛。
瞳孔深處,有著漆黑的火光緩慢躍動。
正是“囚”。
“囚”大步而行,走到墓碑不遠處方才停下。
紅粉新娘一動不動的坐在樹梢,喜帕之下,傳出她的聲音:“什么事?”
“囚”語聲幽冷道:“那三位生者,已經跟‘悉’對上了。”
“裴凌的位置,吾已大概知曉。”
紅粉新娘平靜的說道:“今日白晝發生了點事情。”
“裴凌的位置,我現在,也已經掌握。”
“囚”微微搖頭,說道:“眼下,位置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那三位生者,都陷入了苦戰。”
“同境爭斗,‘悉’不可能擋得住那三人。”
“所以,‘悉’現在的修為,很可能已經恢復到化神。”
化神?
枝頭的紅粉新娘頓時娥眉一蹙,沉默片刻后,她問道:“那裴凌那邊…領地情況如何?”
“囚”緩緩說道:“領地暫時不清楚。”
“但現在,吾等修為實力落后太多。”
“這對于吾等的處境,非常不利!”
紅粉新娘點了點頭,爾后說道:“那你認為,現在應該如何做?”
“囚”沉聲道:“現在,吾等知道裴凌那邊的修為恢復到了至少化神。”
“而裴凌,想必也知道了吾等如今只有元嬰。”
“不出意外。”
“裴凌接下來,定然會全力以赴的搜尋吾等位置。”
“不過,那三位生者尋找裴凌的蹤跡,足足找了半年。”
“而裴凌那邊,就算修為已經恢復到了更高的境界,想要找到吾等,應該也需要些時間。”
“趁著這個機會,吾等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至少,也要將修為恢復到化神。”
聞言,紅粉新娘立時說道:“告訴整個領地。”
“從今晚開始,每日都要獻祭。”
“祭品不能停。”
“囚”頷首:“明白!”
曠野。
孤零零的墳塋之畔,裴凌趺坐墓碑側,萬籟無聲,一片死寂。
從剛才跟“悉”傳音之后,他已經在這里靜坐了許久。
此刻,他忽然睜開雙眼,朝雁回谷方向望去。
“斗了有些時候了,還未分出勝負…”
“那位‘囚’的修為,最多也是化神,并未恢復到返虛之上。”
“現在,就等厲師姐那邊的消息…”
想到這里,裴凌微微點頭。
他現在若是立刻降臨雁回谷,與“悉”合力,定然能夠將“囚”直接斬殺當場。
不過,這已經沒有意義。
只要厲師姐那邊得手,結果都是一樣!
而且,現在墓碑只有他一個人看守,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
越是這種關鍵時刻,越不能掉以輕心!
于是,裴凌重新閉上雙眼,靜靜而坐,墳場陰冷寂靜,恍若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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