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
縱然白晝,驕陽當空,晴碧萬里,天光依舊只在樹腰之上敷衍的懸浮著。
燦爛的金色、和煦的暖意,都似海面上粼粼的波光,飄蕩輕盈,無意沉淪。
林下,仿若深海。
晦暗終年如夜幕低垂,孤零零的墳塋,陰森冷寂。
“嘎吱”、“嘎吱”…清晰的咀嚼聲此起彼伏,仿佛無數人正在據案大嚼,幽暗昏惑的林間,一名青衫褐帕小廝打扮的人影,正拖著一個渾身血淋淋的人,大步邁過松軟的林下腐土,朝深處走去。
小廝身量尋常,臉上沒有五官,只有密密麻麻的嘴巴。
此刻,他所有的口中,都啃食著一塊血肉,其中幾張嘴咀嚼的尤其用力,骨頭“咔嚓”、“咔嚓”的碎裂聲不斷傳出。
“啊啊啊啊啊!!!”
被拖著的人神情驚恐到扭曲,他眼珠凸出,額頭青筋暴露,手舞足蹈、歇斯底里的喊道,“救命!救命!!!救命啊啊啊!!!”
“求求你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只、只要饒我一命,我一定獻上妻兒,我那妻子美貌嬌嫩,我那孩子年方三歲…”
“若是妻兒不夠,我還有二老在堂!還有兄弟!還有姊妹!!”
“我還可以將親朋好友、摯愛手足統統送給你…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救命!救命!!”
貪奴絲毫沒有理會,隨手從他身上撕下一截手骨,塞入其中一張已經停下咀嚼的口中。
“咔嚓、咔嚓、咔嚓…”
伴隨著清脆的骨骼咬碎聲,不斷有血紅色的唾液,從其口角滴落。
男子眼中的恐懼與絕望幾乎凝結成實質,慘叫聲猛然拔高了一個調,直沖云霄。
很快,前方出現了一座籠罩在幽暗之中的墳塋。
墓碑孤獨的聳立著,其側已然堆放著十來具形容慘烈的尸體。
這些尸體幾乎全部七零八碎,沒有一具完好,相當一部分軀干不翼而飛,指骨、眼珠、耳朵、骨殖等等散落滿地,每一具尸體的頭顱,面色都充滿了凝固的驚恐,似是臨死之前,經歷了難以想象的大恐怖。
看到這些尸體,被貪奴拖拽的男子眼中頓時流露出驚怖欲死之色,這些都是他的護衛!
全死了!
已經全死了!
再也不會有人過來救他了…
這個時候,貪奴將他隨意的扔到地上。
男子重重摔進松軟的泥土中,落葉長年堆積腐爛的氣息,混雜著濃郁的血腥味瞬間充斥著他的鼻端。
一截遍布齒痕的腿骨,正好落在他臉畔。
男子瞪著這截腿骨,牙齒“咯咯咯”不斷打顫,他想立刻爬起來逃跑,卻覺得手腳一點力氣都沒有,完全不聽使喚。
不等他緩過來,卻見不遠處的尸骨堆里,一雙雙破破爛爛的手臂伸出來,七手八腳的按住了他的四肢。
男子整個人仿佛被忽然從水里撈出來扔上岸的魚,瘋狂抽搐、扭動,其褲腳處,猛然濕潤了一大塊。
貪奴伸手在袖子里摸索著,很快,便取出了一把血跡斑斑的鋸子。
“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尖銳高亢,久久回蕩在這片參天密林間。
片刻后,男子雙眼緩緩散去神采,已然咽下了最后一絲氣息。
以他為中心,鮮血緩緩流淌,浸透了大片林地。
墳塋之畔,“郁”的身影緩緩浮現。
白袍狐裘,蒼白的面上,滿是郁郁寡歡。
貪奴立時恭敬的行禮:“主上!”
“郁”神色沉悶,這十幾個凡人的恐懼與鮮血,雖然讓他的氣息略有恢復,但卻還只是練氣。
生者的數量,到底太少。
他緩緩開口,說道:“再去抓更多的人來。”
“吾需要生靈的鮮血、恐懼、憎恨、怨念…越多越好!”
貪奴低頭:“是!”
等了等,見主上沒有其他吩咐,他再次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晦暗的林間,“郁”獨自留在原地,慢慢轉頭,望向墓碑上的血字。
王不對王…
這條規則,對他非常不利!
他不親自出手,同等境界的情況下,貪奴斗不過“悉”,也斗不過“囚”!
因此,他現在,要用最快的速度,恢復實力。
只有讓四名貪奴都恢復到更高的境界,這場隔空交鋒,他才能占據上風!
荒村枯樹,孤墳如丘。
紅粉新娘鳳冠霞帔,坐在枯死老樹的一根枝丫上,刺繡考究的喜袍宛如怒綻的復瓣花朵般累累垂落,掐金絲繡鞋的絨球在裙擺之間時隱時現,隨西風飄蕩。
喜帕之下,芙蓉般嫵媚的面龐,滿是無聊。
修為被壓制到練氣期,紅粉新娘喚不出自己的花轎,而且眼下又不能離開領地,可以說是真正無所事事了。
昨晚倒是有一批凡人路過此地,還想借助荒村尚未完全坍塌的屋舍休憩,現在已經全部都被均勻的灑在整個村子里面了。
但這些凡人的鮮血與恐懼,只讓她恢復了一點點的力量…
“四條規則…”
“規則一,我不能直接跟裴凌、‘郁’動手。”
“規則二,是用來恢復力量的。”
“現在就是規則三,尚不知道應該怎么做…”
這么想著,她忽然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靠近。
紅粉新娘立時回頭看去,卻見遠處一道純白人影大步走來,其蒼白詭譎,正是“囚”。
紅粉新娘收斂心神,問道:“情況如何?”
“囚”簡短說道:“沒有找到太多有用的線索。”
“現在可以肯定的是,裴凌跟‘郁’,都不在附近。”
紅粉新娘點了點頭,爾后又問:“那三位生者呢?”
“規則二,我們兩個就夠了。”“囚”平靜的說道,“那三位生者,被我派去找裴凌跟‘郁’的下落。”
“第一道門,你跟‘郁’輸就輸在了線索掌握的沒有裴凌多,動作沒有裴凌快。”
“所以這一次,我們必須爭分奪秒,事事都要比另外兩邊更快的掌握!”
“只要找到裴凌跟‘郁’的位置,便讓那三位生者出手。”
“如此一來,那兩邊知道的,我們也能很快知道。”
“而我們知道的,那兩邊,卻不可能知道!”
“這樣,便等若立于不敗之地。”
聞言,紅粉新娘一陣沉默,爾后問道:“那三位生者,有那個實力?”
“囚”平靜道:“同等境界,吾,你,‘郁’,都不會是那三位生者的對手。”
“現在只是第二天,所有參與者,境界都是練氣。”
“我們這邊的實力,是最強的!”
紅粉新娘眼露詫異之色,但很快便搖了搖頭道:“現在最強的,不是我們,而是裴凌那邊。”
“同等境界,裴凌才是最強的。”
“不過,他現在肯定跟我一樣,離不開自己的領地。”
“囚”點了點,說道:“那便只要避開裴凌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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