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
血色月華傾斜而下,陰風怒號,飛快的穿過一座座峽谷。
“黃”字區,一名名帶著鐐銬的犯人,三三兩兩的從角落里走出,開始揮舞著自制的石鎬、石錘,采伐石料。
他們隨意的走動著,裴凌化作的吳尋安混在人群里,與他們一起拖拖沓沓的走向一堵被開采到一半的巖壁,成為采石者的一員。
“鐺鐺鐺…”
單調的打擊聲此起彼伏,勞作之際,犯人們也開始了這一日的閑聊:“…那姓宋的杖直,別看小娘皮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都是裝的!聽說這些日子被她用過刑的人,都跟被抽了骨頭一樣,提到她就直哆嗦。”
“哪有那般夸張?”聞言,有人立時反駁道,“渡厄淵自有規矩,何況咱們這兒只不過是‘黃’字區罷了。”
“那宋小娘皮再怎么蛇蝎心腸,還能把我們殺了不成?”
“我看,就是那幾個人色厲內荏,看起來兇悍,其實都是軟骨頭。稍微給點兒顏色,就忙不迭的跪了。”
聞言,不遠處一名犯人嘿嘿一笑,說道:“你若是不信,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昨兒個錢四,平時也算條漢子。被宋杖直懲治之后,那叫一個乖巧聽話,養了十年的狗都沒他懂事體貼。”
“是啊。”四周的犯人都點頭附和,“這宋杖直,難怪能被正道選來做杖直,起初看她嬌滴滴的模樣,還以為是個軟柿子,現在看來,真是人不可貌相…”
“要不是知道她底細,簡直要以為,這是魔道傳人…”
“我聽說,這宋杖直的師尊親人,都死在了正魔大戰之中,故此她對魔修恨之入骨…所以性情大變,下手格外狠辣。”
“咱們又不是魔修…”
“都一樣,咱們也不是正道不是?”
正一起感慨著“宋杖直”的心狠手辣,一名形貌兇惡的犯人卻是聽的膩味,驀然冷笑道:“一群廢物點心!這‘黃’字區每一位杖直的手段,老子都領教過,說穿了,不過是些皮肉之痛,真有骨氣,誰會放在眼里?”
“現在一個小娘皮,就將你們嚇成這個樣子?”
聽了這話,四周不由一靜,旋即,有犯人攔住其他想上前理論的同伴,冷笑著道:“是不是有骨氣,也很簡單。你隨便犯個事,點明要宋杖直親自伺候就是。”
…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爭執,裴凌一言不發,埋頭采石。
臨時自制的石錘一次次砸向巖壁,為地煞之氣侵蝕風化的表層,簌簌而落,迅速淹沒了他的鞋履。
好一會兒之后,“錚”的一聲輕響,巖壁傳來的感覺,不復之前的酥軟,而是堅逾鋼鐵。
裴凌開始效仿周圍的犯人,加快揮舞石錘,擊打巖壁。
這種采石對于他的修為來說,可以說是毫無難度。但為了防止暴露自己的底細,他刻意放慢了速度,保持跟周圍犯人一致的速度。
此刻,遠處走來一名打著呵欠的犯人。
他來晚了一步,見絕大多數巖壁都有人在采伐,便游目四顧,想找個比較空的地方開始今日的勞作。
爾后,這名犯人很快發現,就在自己正前方的位置,一截巖壁下,不知為何,只有一人在那里采石。
那個人,非常的眼生…
正想到此處,這名犯人忽然腦中靈機一動,頓時想起此人身份,這是吳尋安,約莫半年前進入渡厄淵的一名散修,罪行好像是血祭全城失敗?
這種出身,這種罪行…這名犯人也就沒太過在意,便直接走過去,就在裴凌不遠處開始采石。
他從身后摘下一件石鎬,“鐺鐺鐺”的開始敲擊巖壁。
勞作片刻,這犯人忽然聽到旁邊的吳尋安對自己傳音:“你叫什么名字?外號是什么?這半年來,做過哪些特別的事情?”
這犯人聞言一怔,這吳尋安怎么回事?
對方問的這些問題…
然而,正當他察覺不對勁的時候,整個人的神情卻忽然平靜了下來,爾后非常配合的說道:“我叫花疆佑,外號花鬼,半年來,犯過三次事情,第一次是…被林杖直、焦杖直還有陳杖直動過刑…”
裴凌暗暗將這些全部記下來,他既然在“黃”字區待了半年,自然不能連這里的犯人名字都認不全。
還有這半年里發生的重要事情,也必須都知道一點。
聽完之后,裴凌暗暗解除了惑魂神通,同時使用“法”,讓這名犯人遺忘掉剛剛發生的一切。
花疆佑微微一個失神,卻沒有察覺出絲毫問題,繼續采石。
血色月華凌空懸照,猶如稀釋過的鮮血流淌在整個渡厄淵中。
峽谷內,一名名犯人忙忙碌碌,猶如蟻族。
“鐺鐺鐺”的采石聲,夾雜著陰風的呼嘯,以及鐐銬的摩挲磕響,回蕩在每一個角落…
從高空俯瞰下去,整個“黃”字區,都在一片井然有序的繁忙之中。
時間緩緩流逝,很快到了黃昏時分。
渡厄淵的黃昏依舊是一片緋色月華飄飄灑灑,由于詛咒的緣故,無人停止勞作,“鐺鐺鐺”的擊打聲仍舊連綿不絕。
就在這時候,裴凌忽然察覺到,體內的黑白同心蠱出現了動靜,是司鴻妙璃找他。
對方可能準備行動了!
想到此處,他立刻收拾起采伐好的石料,朝僻靜處走去。
須臾,他來到了一個空無一人的偏僻角落。
此地巖壁看似完好無損,卻要么幾乎徹底被風化,根本無法采伐正道要的石料,要么就是格外堅固,需要犯人們付出比在別處采石更多的精力才能開采。
所以向來沒什么人在。
裴凌站住腳,神念掃過四周,確認無人后,借助走入一團巖壁暗影的剎那,立時施展五鬼天羅遁,遁入地底。
很快,他回到了真空化靈大陣內,將石料隨手扔下,接著,立時取出傳音符注入法力。
傳音符中旋即響起了司鴻妙璃的聲音:“圣子,我已取得召令,打算今晚就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