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斯特芬妮
孱弱的光線歷經凋零，僥幸從崎嶇亂石的間隙進入圓形大廳，拍打在墻面。
墻體移動激起地面沉淀了千百年的土黃色粉塵，無數細小白點在僅存的光影下雜亂漂浮。
無夜煽動手掌，撇開嗆人的粉塵。
心里感謝十二連體邪蛛，當初讓無夜中毒，迫使他走上階梯。
還要感謝黑荊棘，一塊石頭將躺平的無夜從睡夢中砸醒，得以發現圓形大廳。
最后感謝表情包小姐，將“線人”的暗號告知于無夜！
墻面與暗門渾然一體，散發著古老氣息，不像后期開鑿的成果，八成是荒敗許多年后，隱含的機關腐朽失效，有人利用魔法陣紋簡單改造并重新啟用了它。
照明術 手心光芒驟然點亮，無夜將光球輕輕推入暗門。
門內空間不大，是一個五十見方的小密室，里面環境比圓形大廳稍微好一些，至少看不到滿地的碎石，但也什么都沒有......
不，也不是什么都沒有！
隨著無夜控制光球飄向密室深處，無法從大廳直接觀察到的部分逐漸顯現。
倒下血泊的身影，滴落的鮮血與地上的泥塵糅雜在一塊，凝結成難看的深褐色血污，空氣中，難以言喻的血土混合腥味也隨著光芒的照射，蔓延進入鼻腔里。
無夜快速鉆入密室，來到深處倒地人影旁。
這是一個女人，年紀三十左右，慘白面容也掩蓋不住她猶存的嬌美面貌，身上血跡全都來自胸口，那里有一道由銳器造成的、深可見骨的傷口。
無夜之所以第一時間先來查看女人，而不是另外兩個男人，因為剛才他隱約聽到女人鼻子發出的呢喃。
“唔（低語）”
“什么？”聲音太小，無夜根本沒聽到，他輕拍女人臉頰，試圖喚醒她。
女人睫毛顫動，仿佛眼皮有千鈞重，任憑她如何掙扎，始終無法撐開雙眼。
接連做了幾個孱弱的呼吸，她再度輕啟薄唇：“翠西”
“翠西？”無夜重復道，這回他聽清楚了，同時也確定了女人的身份。
“你等等！”忽然想到什么，他快速跑出密室，在大背包里胡亂翻找。
貼心的團長大人在收拾戰利品的時候將東西歸納整理了一遍，此刻這些東西被擺的整整齊齊躺在背包里。
無夜順利找出一瓶珍貴的瀕死治療藥劑。
“放心，我有藥劑，馬上能把你治好！”匆忙回到斯特芬妮身邊，無夜拔掉瀕死治療藥劑的軟木塞，就要倒在胸前的傷口上。
不料，奄奄一息的斯特芬妮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抬手制止了無夜傾倒的動作。
“翠西”
無夜只好放下藥劑，忙問：“翠西在哪？”
“翠西”
依然是虛弱無力的重復低語。
這時，站在身后的南妾似乎有了發現，快步走到密室盡頭。
密室角落，一襲黑色寬大斗篷下似乎蓋住了什么東西。
無夜跟在她身后，正好南妾拿起斗篷，露出藏在里面的兩個小女孩。
兩人愣住了，脫口而出。
“翠西？”
無夜倉忙蹲下，確認她們還有呼吸，這才松一口氣。
靠外面的小女孩臉上染了泥土，看起來臟兮兮的，白嫩皮膚微微偏黃，年紀大約56歲。
另一位靠里邊的小女孩年紀大一些，10歲左右，身著華麗過膝花邊長裙，腳上穿著一雙精美的長筒皮靴，五官精致，是個小美人。
嫩白的皮膚雖然也沾染了泥土，可骨子里透出的華麗氣質無不表明她出自富貴家庭。
看清里面小女孩的模樣，團長大人罕見的失聲驚呼起來：
“艾琳？”
突如其來的驚呼嚇了無夜一跳，南妾已經上前將小女孩抱在懷里，替她擦拭臉上的污泥，順帶也幫另一位小女孩一同擦拭。
一旁的無夜倍感意外，她居然認識這個小女孩！
他控制光球湊近，讓明亮一些。
端詳片刻，淺淡的記憶涌上心頭，女孩的面容的確讓他感到熟悉。
這不是出發前，他們在西街買南瓜餅的時候，特麗莎老太太店里遇上的小蘿莉嘛！
無夜對小蘿莉影響最深刻的一點便是她有著一雙藍寶石一樣的眼睛，非常迷人，以及總喜歡粘著南妾。
“她怎么會在這兒！”無夜一個頭兩個大，妮可的任務，牽扯上遠在秋野鎮的艾琳。
團長大人微不可見地搖頭，她也不明白艾琳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兒，太......
離奇了！
巨噬蜘蛛巢穴距離秋野鎮將近上百公里，很難想象什么樣的人要把一個十歲小女孩拐到怪物巢穴里。
無夜想起斯特芬妮還在等他，于是伸手抱起昏迷的翠西。
“翠西”
“來了，翠西在這兒，你快看看！”無夜抬起翠西的手放在斯特芬妮的手上。
玲瓏小手仿佛蘊含無窮魔力，當翠西的手觸碰到斯特芬妮的手背時，那雙大手立馬翻轉緊緊握住小手，不肯松開。
哪怕千鈞重的眼皮亦無法壓制斯特芬妮對小女兒的思念，握住翠西的手后，她緩緩張開了雙眼。
“翠西”
欣慰、感恩、喜悅沖刷著彌漫在密室里的血腥味，渾濁的空氣有了幾分暖意，斯特芬妮滿含寵溺看著沉睡的翠西，摩挲她的臉龐。
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間，她的嗓音忽然變得沙啞：
“對不起”
無夜想起瀕死藥劑還沒用，趕緊抓起放在地上的玻璃瓶：
“夫人，先別說話，我替你治療！”
“沒用的，別浪費藥劑了！”斯特芬妮二次制止了無夜的動作，眼神卻未從翠西臉上移開。
無夜卡住了，他想說自己手中的玻璃瓶是專門治療瀕死狀態的藥劑，可接下來斯特芬妮的話讓他硬生生將心里的想法給吞了回去。
“藥劑沒辦法驅除送葬者的血殺氣息，這是送葬者六階天賦的衍生力量，除非有命療師或者高階治愈技能，不然...”
她的回答給無夜整不會了，聽起來好高端的樣子，他只聽懂了高階技能，別的一知半解甚至根本沒聽過。
“我...我該如何幫你？”沉默一會兒，無夜低聲問道。
斯特芬妮沒有回答，繼續寵溺撫摸翠西的臉龐，只緩緩說道：
“對不起！是我害了他們...”
“什么意思？墓冢下的地道是你挖的對不對，還有，翠西父親，尤利在哪里？”問題太多，無夜還是以任務為主，先問了妮可父親的去向。
“尤利...”
說到這，斯特芬妮眼里的美好統統散去，哀從心來，她雙眼模糊，情緒變得悲憤。
“加爾斯該死！為什么！你說過不會打擾我的家人，為什么又帶走翠西？為什么要...”
她開始嗚咽，胸膛劇烈起伏，某一刻卻忽然停止，所有的情緒化為平靜，密室驟然安靜了許多，只剩下細細簌簌的哽咽。
血腥味無情驅逐了喜悅，重新在密室里彌漫。
猶如彌留之際對命運的最后質問，斯特芬妮咳出了一大口血，兩眼無神看著密室天花板，嘴角往外冒血仍在呢喃：
“為什么要殺死我的丈夫，我的愛人...”
無夜大驚，卻束手無策，再次追問她：“你快說啊，我該怎么幫你！”
“沒用...”斯特芬妮的聲音越來越弱小，輕撫翠西臉蛋的血手卻依然穩健。
“尤利，尤利不是去森林了嗎？”
無夜沒轍，只好換個問題繼續打聽，追問尤利死亡的原因。
“他在森林正好撞見了他們卑劣的計劃...”斯特芬妮只說了一句話。
不過無夜腦海里有了大致脈絡。
尤利當晚去森林尋找翠西，正好撞見加爾斯或同伙作案，于是被滅口了！
無夜還想問問加爾斯是誰，可低頭看向斯特芬妮時，她已經閉上了眼睛，一直撫摸翠西的手掌也收了回去。
“帶她離開，還有...”斯特芬妮拿出一枚手鐲。
“把這個交給妮可，告訴她，她是好孩子！很抱歉，沒法看到她帶上的那一天了，如果可以的話，就由你替我看看吧，女神的冒險者！”
無夜呆呆地伸手去接，可斯特芬妮的手突然無力落下，砸在地面。
金色鐲子脫手，“咕嚕咕嚕”轉圈，停在進了混雜血漿的深褐色泥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