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比如這個躺在了靜安腳邊的無名干尸。
僅從外形上判斷,對方應該不過是剛剛成年的模樣。偏纖瘦的骨架模樣之上,幾乎不難看出對方一些女性的體態特征。
那么…
她是誰?出生于何?家人有幾?迄今為止都做了一些什么壯舉,抑或是成就?
靜安一個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這一具被火焰灼燒,進而熏制成了干尸的可憐家伙。
沒有任何人會對著靜安大喊,這名女子生前的往事,告訴靜安她的名字,她的快樂,她的悲傷。
死了,就等于將一切的生前往事統統清零。除了對你真正在意的人,沒有任何的事物還會對你留有一丁點的留戀。
世界的進程會一刻不停地繼續往前碾去,進而將這些趕不上時間的殘黨統統清理下車。
沒有人可以例外。
靜安就這么揚著腦袋,沉默著等待在了茉莉的身后。他不想出聲去打斷這份無法理解的悲傷,只想讓茉莉能夠好好地記住她姐姐的所有信息。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還會記著,曾經再斷崖隘口還有這么一個長相普通,卻對她無微不至的好女人。
約莫過了十多分鐘,茉莉似乎終于有了些許好轉的跡象,如同蝦米一般蜷曲而起的身軀在此刻重新舒展。
她并未抬起頭,卻突然在此刻開口。
“先生,您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嗎?”
沒有任何隱瞞對方的理由。
在簡單地權衡了一番過后,靜安便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隨后輕聲說道。
“我也是在剛才才反應過來的,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你的姐姐應該就死在了昨天的晚上。”
“更貼切地說,就是我們剛剛進入到夾層空間,進而讓你和艾莎躲藏在了房屋里頭時候。”
對方并未作答,僅是木然地低垂著腦袋,沒有發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動靜。
顯然是在示意靜安繼續。
“我之前有說過的吧,即便是被夾層空間給同化了,對于一些獨立特行的人來說,他們也會保持著一些最為基礎的邏輯行動能力。”
“基于這種特性,會使得他們的行動變得有些…難以理解。”
說到這里,茉莉的身形不由得微微一顫。顯然,在靜安的提醒下,她也已經捕捉到了靜安那潛藏在了語言之下的現實。
被悲傷包裹著的前提之下,她的思緒也以前所未有的程度開始轉動。
她的聲音顫抖著,輕聲地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那個不怕光亮,第一個沖到了房屋門口的人形怪物…就是我的姐姐?”
“應該就是了。”
靜安的輕嘆了一口氣。
他對于這個獨立特性的‘怪物’頗有些映像,卻從來都沒有想過,對方竟然會是茉莉的姐姐。
“因該是太過于關心你,以至于突破了身體的限制,進而一股腦地撲到了門邊上吧。”
要知道,危險感知的第一次起效,并未是他被鎖定了部位,進而傳遞著送回到傳感神經的順序。
而是…
半個身子都被囊括在了里頭。
也就是說,靜安預測到的并非是對方的襲擊。而是茉莉姐姐進入到了光照的范圍之后,因為無法承受這種程度的光亮,從而產生崩潰性的自爆。
她自始自終都沒有想過要傷害別人。
她只是…想找到自己的妹妹。
這般深刻而又令人吃驚的情感,讓靜安都不由得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出發于親情的羈絆,正如同她與諾爾的關系一般——只是在知曉了事情的全部經過,便已經讓靜安難受地有些難以自制。
經由靜安的提點,已然清晰了全部經過的茉莉,更是在此時露出了微微呆滯的表情。她似是失去了魂魄一般,只是在此刻不住地搖晃著,在嘴里頭如同囈語一般,輕聲地念叨著。
“姐姐…姐姐…”
悲傷,痛苦,自責。種種情緒一并涌上了心頭,讓茉莉的表情變得無比扭曲。可同樣也是因為這般復雜的情緒,讓她的念頭在此刻如同斷線了的風箏一般。
在此刻繃斷了名為理智的界限。
只見茉莉的雙目在此刻突然失去了神采,半蹲在了廢墟上頭的身軀也一并朝著身后倒去。
撲通…
卻并不是身體倒地,從而發出的響動。
茉莉并未摔倒在滿是黑炭中的廢墟之上,因為靜安及時地趕到了她的身后,伸出手去將她的身形給扶了個穩當。
他無聲地盯視著這個與諾爾年紀相仿的北境小女孩,眼底之中劃落了一絲憐惜的意味。
從今天開始,她也沒有了最后的牽掛。
“…好好休息吧。”
說完,靜安正想要扶住她站起身來。可眼角的余光卻瞥見到了身旁,這具已經根本看不出任何人影的焦尸。
旋即,他的眼眸便微微低垂,輕聲說道。
“走好,我會幫你照顧好茉莉的。”
只是想要埋葬旅鼠的話,左右只需要一個手掌般深的小坑便已足夠。
但若僅是如此,卻會讓艾莎感到于心不安。
因為對于艾莎來說,這只看似肥碩的野物并非是單純意義上的野獸。它的身上囊括著一名變異者的全部記憶。
同時也是引領著她走向‘敏銳之人’進化途徑的指引者。
不論是于情還是于理,她都想要將對方好好安葬,才算是能夠正面自己的良心。
念及至此,艾莎便也不再停歇。她手上的鐵鏟翻飛,不過一小會兒,便又刨開了一個更深不少的坑洞。
得益于變異者的進化,她的身體素質也在此時得到了些許程度上的進化。盡管還不如體質特化的變異者一般夸張,但僅是這般簡單的動作,她已經可以做到如同普通成年人一般的程度了。
將已經癱軟了的旅鼠放入坑洞之中,艾莎靜靜地盯著這一只已然毫無生命跡象了的小家伙。
“…謝謝您。”
衷心的感激之意在此刻匯聚,最后卻不過拼湊出了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將腳邊的浮土一一撬起,進而鋪蓋在了旅鼠的身上。艾莎的眼神也開始變得有些悲傷,似是在埋葬一位情同手足般的同伴般難過。
可事實上,艾莎的確非常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