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熟悉到了極致的臉,卻擺出了一幅自己從未做出的表情。這種微妙的體驗,甚至讓靜安都短暫地出現了失神的模樣。
“…黑?”
“是我。”
簡單的回應之下,是那沒有絲毫起伏和波動的語調。毫不夸張地說,就連系統的棒讀都沒有黑這般夸張。
靜安的目光流轉,瞥見到了他手里頭的那個小家伙——茉莉和艾莎一動不動地模樣,顯然還未完全適應空間的轉移,尚且還處于昏迷的狀態。
而老冰棍則被他抗在了肩膀之上,就像是沒了氣的野狼一般癱軟無力。
只是從眼下的狀況來看,靜安也大致地推測出了自己還在昏迷之中發生的事情經過。
“你幫我把他們都找來了嗎?”
黑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緩聲回道。
“周圍的環境并不算安全,還需要繼續提高警惕。這些家伙都是你重視的對象,所以這種觀點同樣多少影響了一些我的判斷。”
他微微一頓,臉上的皮肉顫抖著,憋出了幾個字。
“我不忍心看著這些家伙躺在雪地里頭。”
被我的思想所影響?
不得不說,這種說法對于靜安來說頗為新鮮。他并未料到黑的身上會出現自己的行為習慣,像是眼下的這種情況,完全可以用意外二字去加以概括。
些許微妙的情緒在二人之間醞釀,隨后便被靜安給主動打破。
“是嗎…那么總之,先謝謝你了。”
對善意予以肯定,這是不論在什么情況都應當遵守的條例。
對方只是微微頷首便不再多言,他旋即半蹲下身,將二人一狗輕放在了靜安的身前。
“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那我就先…”
“你等等。”
老冰棍他們既然沒有什么大礙,那靜安的注意力,便可以挪放到其它的地方去了。
正好,他對于黑的情況也有著一些在意的地方。
比如說…黑的穿著。
“你是在哪里找來的這身衣服?”
用衣服去形容或許還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夸贊,因為那披掛在了黑身上的玩意兒,完全是一些東拼西湊的怪異玩意兒。
“你說這個嗎?”
似是提到了一些值得自滿的事情,黑的表情在此刻變得柔和了一些。
“都是我在一些平房里面找到的,我在你的記憶里頭看到過。皮草都是比較珍貴,且保暖的衣料。”
“穿上這種材質的衣物,能夠讓我看上去更像是出生于殷實家庭的繼承者。這樣也會讓我在與其他人接觸的同時獲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尊重。”
理論知識非常豐富。
但作為人的常識而言,完全可以說是不及格。
一身不經修飾的粗獷皮草完全是一幅半成品的模樣,靜安甚至看到了那斜著立在了肩頭處的野狼頭顱。而黑的腦袋則穿過了脊背處的裂口,進而將這件甚至可以說是‘猙獰’的玩意兒給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如果只是僅此而已的話,靜安也完全提不起吐槽的興趣。
可是…
黑應該是完全沒有內衣概念的。
并不算寬長的皮草只能勉強地客串一下上衣的效果,而作為下身,此時便已經完全暴露在了空氣之中。
寒風拂過,將那條懸掛于胯間的長條物件便被輕輕地吹動著,飄蕩在了空中…
實在是太過于辣眼睛了。
靜安抿著嘴,不由得暫時撇過了腦袋——此時此刻,他突然有了一種正在照鏡子般的劇烈羞恥感。
想象一下,這個頂著自己的臉,卻在街上一路遛鳥狂奔的模樣。
僅是想到這些內容,便已經讓靜安自己都開始一陣陣地犯惡心了。
“我就長話短說了吧,你要走也行,但起碼先把身上的衣服換換…我帶你去找一家店。”
似是想起了什么,靜安的表情在此刻突然僵硬了一些。
艾蓮娜的領域力量撤去,那些被囊括著成為奴隸的家伙現在如何?另外,黑又是怎么搞到的這一身皮草?
去平房里面隨意翻找,哪戶人家會接受這么一個不穿衣服的變態?
念及至此,靜安不由得脫口問道。
“等等,小鎮里頭還有其他的活人嗎?”
“還有你這皮草又是從哪里搞來的?”
黑歪了歪腦袋,沉默了半晌,隨后便繼續說道。
“活人我沒見到幾個,大街上都是橫七豎八的尸體。我檢查過了,他們的身體情況和健康程度都不至于到猝死的情況,可卻已經全部出現了腦死亡的特征。”
“按照現有的知識去分析的話,他們應該都是隸屬于艾蓮娜夾層空間的奴隸吧。”
說到這里,靜安這才反應了過來。他的眉頭微挑,更是在此時半蹲著站起了身來。
夾層空間消失,艾蓮娜必定也沒了氣息才是。既然那籠罩在了小鎮之上的夾層空間已經崩潰,那整個聚落的情況…是否已經恢復到了常態?
不,這個想法本身就有一些問題。
靜安在心頭里默默地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因為這些內容與系統打包的信息有明顯的不同之處——幻象途徑在發展到高等級之后,便會擁有影響現實的能力。
眼下最為直觀的表現。
便是一旁那已經完全燃燒殆盡,只余下了一整片廢墟的平房。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便是茉莉與她姐姐一同盤下,準備用作以后開店的小屋。可是在夾層空間之中,為了應對那群漆黑色的人形怪物,茉莉親自下手將其一并點燃,用來幫助眾人擺脫困境。
如果只是另一個空間‘假設’場景的話,那眼下的廢墟又該作何解釋?
最合適的解釋,便是艾蓮娜對于自身進化途徑的能力,已經開發到了一個非常深入的程度。以此為前提,空間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哺到現實之中,這才會造成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反應。
環境能夠被同化。
作為變異者的自己,卻并沒有這方面的傾向。
那么…其它普通人呢?
懷著應征自己想法的心態,靜安無聲地調動起了巨人之心,讓自己的眼睛重新籠蓋上了一圈朦朧的金光。
入目的先是一片明亮的暖色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