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分不清上下左右,只有濃重如墨般深重的漆黑色世界,而靜安的意識,也在此處逐漸蘇醒。
我在…哪里?
渾噩的觸感之下,是因遲鈍,從而放緩了的思考能力。
沒能等他細究這個環境的真相,一枚枚如雪晶般閃爍的光點便開始閃亮。而隨著這些銀白色的光芒,整片混沌的黑夜似乎都被激活了一般,在瞬間接連成片,將他擁簇在了中心處,如同掛墜于天邊的星辰,壯闊而又震撼人心。
這是…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從靜安的心中涌起,他嘗試著伸探出了自己的意識,去觸碰身旁的那一枚微弱的星芒。
旋即,他的意識再度陷入混沌之中,隱約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個寬厚的身影。對方緩緩地向靜安伸探出了雙手,隨后,難以言喻的劇痛便如潮水般襲來。
沒有發聲器官的前提下,他甚至無法通過最直白的方式來表達自身的苦楚。
他的意識被揉搓,砸碎,似是有型之物一般,被百般蹂躪,扭曲成了完全不同于原樣的形狀。最后,一段并不屬于他的記憶,便被生硬地塞入到了靜安的腦海之中。
那是一個翠綠色的世界。
參天古樹,峰巒重疊。靜安只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遼闊,無邊無際的廣袤草原之中。足以蓋過他膝蓋的雜草被吹風微微壓倒,帶來一股初晨朝露與泥土的混合氣息。
靜安試著挪動了一下身軀,卻發現自己不能動彈半分。似乎在這里,他只能作為旁觀者而存在。
視線向下轉動,兩個長相怪異,仿佛雜糅而成的生物便映入眼簾。
他的手臂被意識所驅動,緩緩抬升。那是一條如同枯樹般干癟,形如枯槁般的纖瘦肢體,凸顯而出的關節部位異常顯眼。
片刻的停頓之后,那名為食指的部位便從蜷曲伸直,點向了那趴伏在了左邊的生物頭上。微微顫抖的模樣,似乎僅是這個動作便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簡短而又有力的音節從嘴中蹦出,盡管沒有經過系統性的學習,靜安卻能準確地捕捉到其含義所在。
“我宣判,你有罪。”
“以巨人的名義,我判處你囚禁之罪。”
一股莫名的情緒從靜安的胸中升騰而起,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些極為晦澀的信息,卻還未能來得及整理和消化,便又陷入了混沌之中。
“先生?先生!您怎么樣了?”
是艾莎的聲音。
這響動正如同指引出了定位的啟明星,讓他的意識能夠穿行過這片看似無垠的黑暗,在正確的方向不斷前進,最后沖出黑暗。
“唔…”
并不陌生的觸感,似是被溫暖的浴水所包裹,一股舒適而又令人心安的熟悉感便一并涌來,促使著靜安睜開了雙眼。
“先生!先生您醒了?!”
“發生了什么事…我睡了多久?”
情急之下,艾莎并未觀察到靜安腦門上的細汗,她激動地拖拽著靜安的右臂,不停地晃動著,連聲大喊。
“您的裹包!您的裹包突然動了!”
尚且還有些渾噩的意識,并未能夠做出最快的反應速度。而靜安臉上的迷茫還未持***,一連串激烈的吠叫聲便再度打斷了他的思緒。
“汪!汪汪汪!!!”
雄渾有力的咆哮聲中,充斥著警告與惱怒的情緒,而靜安的念頭在片刻的停頓之后,便完整地辨認出了聲音的源頭所在。
老冰棍的聲音?
艾莎的驚慌失措,老冰棍的失聲咆哮…移動的裹包?
諾爾?!
遲鈍的意識在此刻變得無比敏銳,驚駭交加的情緒之下,靜安不由得當即猛地抽了一口冷氣。冰晶與凍霜穿過氣管,帶來些許的刺痛感,瞬間便讓靜安喚醒了尚且還有些遲鈍的神經。
他一個激靈,當即便猛地站起了身來。隨后,靜安的視線飛快地掃過周圍,將一切的環境都完整地映入了自己的腦海之中。
身旁是因為害怕,從而縮在了身后的艾莎。
而在不遠處,老冰棍正背對著靜安,此時正高翹著尾巴,朝著洞口的方向高聲狂吠。
靜安的視線流轉,他的目光越過了老冰棍,直至那已經被撕成了破爛,以至于露出了里頭事物的裹袋。
“這…這是怎么回事?”
本應當失去了呼吸,沒有了生命跡象的諾爾,居然在此時呆滯地站立在了洞穴的入口邊緣處。
蒼白的臉色,無神的雙眼,因為血液凝固,從而開始發黑,呈現出詭異烏紫色模樣的雙唇。種種特點,無一不在此刻強調一個既定事實。
諾爾還是一個死人。
可是…
她卻又是怎么動起來的?
在靜安那有些震驚的目光之中,不遠處的人影一邊搖晃著,一邊朝著老冰棍走去。略顯踉蹌,仿佛嬰兒蹣跚學步的模樣并不能讓后者放松警惕。
恰恰相反,老冰棍的氣勢反而被壓迫到了極致。它的身型再度壓低,連帶著吠叫都在喉間翻滾,經由壓縮,擠壓,最后變成了如同警示般的低吼。
毋庸置疑的最后通牒。
可即便如此,諾爾依舊保持著呆滯的表情,緩步走向老冰棍。她的胳膊散發著如同霜寒一般的冰冷氣息,在嘎吱作響的情況下被強行抬升,似是想要抓住什么一般,朝著身前探去。
理智的分界線被野性壓抑,在達到某個端點后,老冰棍便不再猶豫。它的四肢在瞬間凝聚,發力,最后朝著身前的冰冷人影暴突而去。
然而,另一個人影卻比它還要快上幾分。
后發先至的身影在空中拉伸出了一條平鋪的黑影,趕在老冰棍之前,就已經撞上了那個如同癡呆一般的人影。
只見靜安手持一件的棉衣,在空中將其抖開后,便如同撒開的漁網一般,朝著諾爾鋪天蓋地般的遮蓋而去。
“你們都后退,沒有具體指令,千萬不要主動靠近!”
明確的指令之下,艾莎當即便退回了洞穴的最深處。而老冰棍也撤去了防備的姿勢,卻并未離去,只是保持著一個適當的距離,緊緊地注視著靜安的動作。
如果靜安遭遇困難,它必定會毫不猶豫地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