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酒
這場政治風波，最后以文官集團犧牲了十幾個小魚小蝦換來朱棣不非太子而結束。
而朱棣與朱高熾之間的尷尬之父子關系，因為一杯酒緩和了不少。但朱棣與朱高煦的父子關系，也在一場更為尷尬的家宴當中被推向了高潮。
“老大你怎么還是愁眉苦臉的樣子，今兒個咱爺倆盡情喝酒應該高興一點嘛！”
朱棣一反常態的摟著朱高熾的脖子，酒精上頭的模樣惹得朱高熾不禁嗤笑了一聲。
二人各自喝了一小罐蒸餾酒，這是朱瞻基讓安格魯最新研制的高度白酒十分的上頭。喝多了的朱棣與朱高熾父子二人，居然開始互相吹捧起了對方。
“父皇啊，您真是千古難遇得皇帝。要不是兒臣被那儒家思想影響的太深，肯定會義無反顧的追隨父皇您呢。
只不過這么多年的圣賢書教導，兒臣有的時候還真不能與父皇的政策保持一樣的意見！”
“屁！你小子就是性格太溫和了，跟讀圣賢書有什么關系？
國朝有你這個皇太子，朕也是很放心的。如果說你能夠再剛烈一點，朕又怎會一直都想要廢了你的太子之位呢？”
朱棣一口灌下濃烈的白酒，狠狠的呼出一口氣來看著朱高熾同樣醉醺醺的臉色點了點頭。
“對嘛，就是這樣喝酒才爽快！”
朱棣與朱高熾之間的袒露心扉，讓朱高煦看的是一陣惡心。
朱高煦惡狠狠的灌了一口高度白酒，結果一下子就漲紅了臉止不住的干嘔了起來。
“我說二叔啊，這西方的蒸餾酒可不比咱們中原傳統的發酵酒那么柔和。大口喝酒的傳統方式，可不用用于在這上面。”
朱高煦瞪了朱瞻基一眼，隨即換了一杯紹興老黃酒喝了起來。
而一直在看戲的朱高燧，則是一口白酒都沒有碰。反倒是端著陜西送來的蒲桃釀，一邊喝一邊看戲。
“大侄子你怎地還喝起米酒了，真是有夠不爽利的！
不過這人生如酒，有的時候看人喝酒還能品味出世道來！”
朱高燧看了一眼朱瞻基眼中純白的米酒漿子，忽然說了一句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來。
朱棣大口大口的喝著濃烈的白酒，一口下來根本沒有什么變化。這也象征著朱棣那剛烈的性格，而且非常能夠接納新事物且主導新政的改革。
朱高熾喝著新研制出來的烈酒，雖說不喜歡喝但也為了朱棣的面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這象征著朱高熾妥協中庸的性格，在朱棣的壓制下也能夠接受新政。
朱高煦猛的灌了一口烈酒，又因為酒太過于濃烈而換了傳統的黃酒。這代表了朱高煦善于逢迎的性格，不管新政的實質是什么只因為朱棣喜歡他朱高煦便不管不顧的去支持。
朱高燧手中的蒲桃釀與朱瞻基的米酒，這口味甜淡的低度數米果酒象征二人在任何時候都保持著清醒的頭腦。新政還是守舊對于二人來說，都是在經過深思熟慮與保存自身為前提下所選擇的。
“三叔此言有理，小侄為三叔的明智敬三叔一杯。”
朱瞻基當然品味出來了朱高燧話語中的深意，于是乎朱瞻基倒了一小杯潔白米酒放在朱高燧的前面請朱高燧喝下去。
朱高燧看了眼身前的米酒，笑了笑便端起來一飲而盡。
“三叔您怎么如此著急，小侄這還沒敬您呢！”
朱瞻基微微一笑，而后端起酒杯沖在朱高燧十分恭敬的敬酒便喝了下去。
朱高燧看著朱瞻基喝光了杯中的米酒，忽然爽朗的大笑起來說道“大侄子你可真是天賜的儲君，三叔以后就指望著你了！”
朱瞻基把自己喝的米酒遞給朱高燧，其意在告訴朱高燧“三叔不要自己另立門派，喝了小侄的酒跟小侄站在一起可好”這樣的深意。
而朱高燧搶先一步喝酒，則是表現了他對于朱瞻基的恭順。
大侄子你是君，三叔是臣。哪里有君主敬臣子的道理，三叔先喝你再喝才對嘛。
朱瞻基反手喝光，還對朱高燧擺出一副恭敬的叔侄之禮則是在表達“三叔你的意思小侄知道了，只要你跟小侄一條心小侄虧待不了你的”這番態度。
事實上，朱高燧那比朱高煦高了不知道多少的智商讓他看明白了朱棣的一切安排。
朱高燧知道，在朱棣的布置之下他根本就沒有成為皇帝的資格了。
與其繼續爭儲奪嫡，不如投靠朱瞻基。
“不過大侄子你這米酒好是好，但三叔還是有些喝不慣啊。三叔這蒲桃釀，還是再喝上一陣子才好呢。”
朱高燧眼中閃爍著精光，看著朱瞻基同樣精明的眼神二人一下子就達成了共識。
朱高燧話里話外都是在暗示朱瞻基，他現在的任務是制衡他可不能跟他直接站在一條戰線上。
畢竟朱棣給他朱高燧的任務，就是確保朱瞻基不能在“下西洋利益集團”當中一家獨大從而擁有了挑戰他朱棣權威的勢力。
“明白，明白。三叔您這話小侄怎么可能不明白，有些事情三叔您也是身不由己小侄是不會怪罪于三叔的。”
“你們兩個打什么啞謎呢？”
朱高煦看了眼朱高燧與朱瞻基，沒聽明白他倆的對話。
“別天天眉來眼去的，有什么話能不能直說！”
“二哥你這說的是個勞什子混賬話，小弟跟咱大侄子喝兩杯酒怎地就成了打啞謎了？
對了，大侄子你感覺這紹興黃酒味道怎么樣？”
“怎么說呢，這黃酒還是年頭越高越高喝。小侄感覺還是要藏于地窖之下，待其慢慢發酵之后方可飲用！”
“那要是保管不善，黃酒變質了可怎么辦呢？”
“那就剔除雜質，取出酒液來重新蒸餾一遍做成蒸餾酒怎么樣？”
“哈哈哈，大侄子你到底還是年輕不知道這老黃酒變質了可是能喝死人的道理。三叔告訴你，要是看見老黃酒變質就趕緊砸了酒壇子扔了算了！”
“也不至于，大不了再釀一壇子新酒就好了。”
朱高燧這是在問朱瞻基，以后該怎么對待朱高煦。
朱瞻基當然是說要把朱高煦剝奪了權力讓他頤養天年的，于是乎朱高燧又追問朱瞻基若是朱高煦執迷不悟再被人蠱惑造反了該如何。
朱瞻基回答朱高燧說，那就清除了那些賊人再把朱高煦關起來重新教育。
朱高燧便告訴朱瞻基，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必須狠下心來殺了朱高煦才行。
朱瞻基則是在說，他已經找好朱高煦接班人了不需要擔憂。
“新酒何在？”
“老二啊，咱三叔要給你喝酒啦！”
朱瞻基直接喊來朱瞻壑，看著朱瞻基有些懵懂的樣子朱高燧直接就笑了出來。
“三叔何故忽然大笑，這可讓小侄有些慌張呢。”
“沒事，沒事。三叔就是看壑兒你那懵懂的表情，有些驚訝罷了。
你看看你爹我二哥那一臉的橫肉，怎地就生出來你這個俊朗的孩子呢？”
“三叔您別這么說，小侄跟父親大人還是一樣的。”
“這怎地一樣？不一樣！大不一樣呢！”
“這當然......不一樣了，小侄確實跟父親大人在不少地方相差很大呢！”
朱瞻壑多聰明的一個人，立馬就反應過來朱高燧話里的意思便順著接了下來。
“你們仨！這打啞謎還沒完了？
來來來，咱們爺幾個一起喝一杯！”
朱高煦給朱高燧三人一人倒了一杯紹興老黃酒，還特意給朱瞻基的那一杯倒的稍微有些多了點。
朱瞻基知道朱高煦這是在挑釁他，但朱瞻基也沒在意。
“二叔！小侄敬您這一杯，咱倆干了這杯酒！”
朱瞻基特意說了一句話，可把朱高煦給惡心的不行了。
因為朱瞻基在說話的時候，還接著敬酒把他杯中的酒往朱高煦得杯子里倒了一些。
數量不大，但是侮辱性極強。
“哼！喝！好好的喝！”
朱高煦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后便回到座位上不再搭理朱瞻基了。
就在朱瞻基等人互相試探的時候，朱棣與朱高熾那邊又出事了。
起因是太子妃張氏與漢王妃韋氏之間的爭鋒吃醋，二人對朱棣與朱高熾之間的親密關系評頭論足而產生了矛盾。
大概就是韋氏挖苦張氏說朱棣對于朱高熾的寵愛，全都是因為朱瞻基的緣故。
而張氏也不甘示弱，對韋氏的挖苦反駁了一番。說什么老娘生的兒子爭氣，這也是一種本事。
太孫妃孫麗柔與趙王妃徐氏自然是幫著太子妃張氏說話的，一時間居然讓漢王妃韋氏這樣強勢的女人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其實漢王妃韋氏早就跟太子妃張氏示過好，只不過由于朱高煦那爭儲奪嫡的心思一直沒打消才讓漢王妃韋氏不得不走向了太子妃張氏的對立面。
“嫂子你確實是個有福分的女人，這太子妃以后直接當皇太后。越過皇后這道坎，你說這是不是天下女人都想要的？”
漢王妃韋氏這話就有些誅心了，太子妃張氏直接拍案而起將酒灑了漢王妃韋氏一臉。
那邊的朱高熾看見了剛想去勸架，就被朱棣一把給拉了回來。
朱棣醉醺醺的拉著朱高熾，嘴里噴著酒氣說道“老大你干什么去？這女人吵架你還要摻和一腳，真不是男人作為！”
朱高熾無奈的坐下，心里想著反正他媳婦沒有吃虧他也沒必要去找不自在。
“好好好，兒臣這就繼續陪父皇喝酒！”
這朱高熾不著急，那邊的朱高煦可就忍不了了。
“老大！你還不快管管你的女人！”
朱高煦起身走到漢王妃韋氏的身邊，一個公主抱抱起他媳婦便跨步走出了大殿。
“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朱瞻壑見狀也不敢怠慢，立馬就跟了出去。
朱瞻壑也知道朱高煦這樣的做法很讓朱棣沒面子，便囑咐朱瞻坦留下來陪酒。
朱瞻坦怕朱瞻基怕的要死，哪敢獨自留下代表漢王藩跟朱瞻基喝酒呢？
朱高煦這一走，立馬就讓朱棣的臉色由紅轉黑。
“老二你就為了一個女人，這么不給朕的面子嗎？”
“反正這江山兒臣是不一定能拿到手了，那兒臣就要更加在乎自己的女人了！
兒臣丟了江山被老大家的小崽子欺負，還能再讓媳婦跟著受氣不成嗎？”
“反了！反了！”朱棣破口大罵，就要下詔廢了朱高煦的漢王之位。
這怎么天天想著廢這廢那的呢？
朱高燧雖說無語，但也是站出來提朱高煦辯解道“父皇息怒，二哥這是酒后失言不能當真的。”
朱高熾也出來給朱高煦打圓場，勸說著朱棣消氣了事。
“老大你說說，老二這脾氣怎么就如此的暴躁？
本以為老二是最像朕的，但現在朕才發現老二只不過是匹夫罷了！”
“父皇啊父皇，二弟身為男人自然是最有擔當的。
草原上的蠻子都知道，妻子和牛羊是他們最大的財富。誰敢來搶，他們就敢拼命。
二弟為了弟妹的顏面，如此這般也是有擔當的男子氣概。
雖說作為傳國藩親王，二弟很不靠譜。但是這也不能抹去了二弟性格上那種剛烈不服輸，為了妻子兒女敢于和任何人作對的豪氣。這不也是父皇您最自豪的性格，怎么能說二弟不像父皇您呢？”
“嘿嘿，這話說的倒是不錯！
反正在場的都是朕的兒子孫子，兒媳孫媳也不是外人。朕今天就說實話了，朕靖難那是為了什么清君側還不是為了你們的母后么。
當然了，為了你們三兄弟的性命安危。
老二這種男人的責任感，像朕！”
朱棣這話說的太子妃張氏與趙王妃徐氏都是哭笑不得的樣子，紛紛搖頭表示朱棣這是喝多了。
倒不是靖難這種事情不能在這種場合說，反正在場的人除了朱瞻基與孫麗柔這對小夫妻以外都是造反的幫手之一。而且還是朱棣的至親，根本不用避諱造反這個話題。
就說當年朱高熾守衛北平城，太子妃張氏與趙王妃徐氏那個沒有出一份力呢？
只不過朱棣對于他造反的解釋，大家都是不信的。
當年削藩之前，朱棣眼中的權力欲望可是讓大家看的明白。
所謂朱允炆削藩手段激進，迫使朱棣造反都是朱棣找的借口。
他朱棣天生就是個野心勃勃的人，為了當皇帝他是不可能不造反的。
當然了，朱標若是還在那就另說了。
一句話，太子妃張氏與趙王妃徐氏刷新了她們對于朱棣這個公爹的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