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北征——邊秋一雁聲
汗泰布日格山。
月朗星稀，倒是個秋冬時節難得的好天氣。下了好幾天的鵝毛大雪停了，空氣中清爽而又干凈。這毫無雜質的空氣也根本擋不住皎潔的月光照耀在雪地之上，而月光從地面上反射出來的光芒也讓這夜如同黎明一樣。
瓦剌部大營。
一個瓦剌部的騎士扭了扭腰間的羊皮腰帶，懶懶的打了哈欠順手將一根枯木枝扔進了面前飛舞的篝火當中。隨著篝火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騎士才滿意湊過去搓著手取著暖。
“王上何在？”這瓦剌部騎士忽然間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抬頭就看見了圖拉爾騎在馬上向大營狂奔而來。而圖拉爾不光是衣衫不整，居然還弄丟了他的帽子。
圖拉爾滿臉驚恐的叫開了瓦剌部大營的柵欄門，一邊往里跑一邊高聲呼喊道“王上何在？”
“我說圖拉爾知院，您怎么喝個酒還能喝成這個樣子？”
瓦剌部騎士翻身上面，一邊喝著剛燒好的黃酒一邊砸吧著嘴嘟囔道“這漢人的酒味道是不錯，就是不夠烈呀！”
而瓦剌部騎士酒還沒有喝完，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喊殺之聲。
他慌忙回頭看去，只見數萬喀爾喀蒙古的騎兵正朝著他們的大營沖了過來。
“王上何在？”
瓦剌部騎士與圖拉爾一樣，都發出了靈魂一問。
于謙控制了阿岱汗之后，便叫巴岳特部與土謝圖部清剿了阿岱汗的科爾沁怯薛軍與翁吉剌特部的那顏親衛隊在基本上控制了整個軍營之后，于謙押著阿岱汗讓他在全軍面前向大明帝國認罪效忠。而后又以阿岱汗的名義整合了喀爾喀蒙古的全部軍隊，直接對瓦剌部大營發起了偷襲。
而朱瞻基呢，自然是作壁上觀了。
朱瞻基嚴令所有的明軍軍士全都枕戈待旦待在大營里不許出去，又在大營外面支柵欄、纏鐵絲網。更過分的時候，朱瞻基還派人去汗泰布日格山上采伐枯木造了十個回回炮，架在大營門口威懾喀爾喀蒙古的騎兵。
“郎君不用如此，想來于謙已經控制住喀爾喀蒙古的軍士們了。”
“誰知道其中有沒有那阿岱汗的死忠，趁火打劫來攻打咱們明軍的大營也不是不可能的！”
朱瞻基用望遠鏡看著前方的戰火，心中不由得一陣后怕。
好在他看懂了于謙傳遞出來的信息，要不然今夜被襲擊的可能就不是瓦剌部的大營而是他明軍的大營了。
“這望遠鏡是要比將作監之前督造的好不少，安格魯那家伙還真是個人才！”
“不光是這望遠鏡，還有他貢獻的紡織技術和機器也很有用。此番咱們身穿的冬衣就是他組織制作的，如果沒有他提供的冬衣咱們還真不一定能奔襲千里跨越雪原呢。”
“嘿嘿，要不然我怎么會對那安格魯以國士之禮相待呢？”
為了留住安格魯，朱瞻基不僅給他提供了一座占地一百畝的豪華莊園還給他每個月發放一千兩的傭金。前提就是安格魯需要給大明帝國提供所有他知道的技術，以及教授大明帝國工匠學會這些技術。
“對了，新開發的開花彈就在這里試驗一下吧！”
說起安格魯，朱瞻基想起了新研發的回回炮開花彈。這種炮彈不需要使用火炮，搭配隨時隨地可以制造的回回炮就可以投入到戰場當中了。
而這個開花彈與其說是炮彈，倒不如說是地雷。而且是一雷兩用，實現了軍事武器的升級。
搭配回回炮的時候，插上引信點燃便可以發射了。而埋在地下就插上一個木制的插銷，插銷的一端綁上燧石與地雷內部的砂紙板相連結。木制插銷的另一端設計成十厘米直徑的圓盤，只要敵軍踩上去再松開腳就能引燃地雷內的火藥。
“瞄準喀爾喀蒙古大營，放！”
朱瞻基此舉就是在試探喀爾喀蒙古的忠誠度，如果他們是真心的投降肯定不會留一兵一卒而會全軍向瓦剌部大營發起進攻的。那炸彈攻擊邊不會殺死任何一個人，只能看看新炸彈的威力如何。
而如果喀爾喀蒙古有別的想法，比如假投降其實是要找機會端了明軍的大營。那他們肯定會在大營當中預留下一批生力軍等待偷襲明軍大營，朱瞻基的轟炸也就可以解決這支部隊來消除隱患了。
畢竟朱瞻基現在還沒親眼看見于謙，他不能保證喀爾喀蒙古做出的一切行為都是于謙的授意。一旦是于謙被阿岱汗給控制住了，明軍就會被蒙古聯軍給反將一軍。
作為主官，朱瞻基必須考慮到方方面面的可能。
“郎君你看，那邊的喀爾喀蒙古大營已經是一片硝煙大火了。可是如此的火勢之下，居然沒有一個蒙古人跑出來這是不是就可以證明于謙的計劃成功了？”
李蕙玉頗為興奮，看著眼前燃燒起來的喀爾喀蒙古大營心中有著難以抑制的激動。
她與他，完成了當朝皇帝陛下都沒想到的計劃。
李蕙玉看著身邊的朱瞻基，想起了朱瞻基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愿以華夏之主，統諸夏夷狄之臣。”
李蕙玉反問曰“統之，何以待之？”
朱瞻基曰“當如一也。”
此戰就是蒙古徹底的被大明帝國所統治的決戰，打贏了這場戰爭朱瞻基的理想也將要實現。
“郎君啊，是不是打完這場仗之后北方就徹底的安定了？”
“當然不是啊，這瓦剌部以后肯定也要打一場。怎么說還得兩三年吧，這北方草原才能安定下來。
怎么？蕙玉你是有什么話想跟我說嗎？”
“那個......其實妾想說如果郎君不用忙著北方草原的軍政事務了，能不能陪妾回一次朝鮮？”
“朝鮮？蕙玉你這是思鄉了？”
“也不是了，妾被送來中原這么多年早都對朝鮮沒什么感情了。只不過郎君之前不是答應過妾，要給妾一個成婚的典禮。妾想要回母親大人的故居，在那里把典禮跟郎君辦了。”
“我說是什么事情呢，原來蕙玉是惦記典禮啊。
蕙玉你盡管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就一定會辦到的。等這場仗打完了，回去我就跟大父申請去朝鮮宣慰！”
朱瞻基這幾年一直在忙著打仗，從遼東打到山西、又從山西打到南洋。從南洋回來還沒歇幾天，就是遷都和大婚。一邊結婚還要一邊忙著對付漢王朱高煦與士紳文官，好不容易弄垮了漢王、打壓了士紳文官卻又跑出來北征蒙古了。
長時間的征戰與政治斗爭，讓朱瞻基不免得有些冷落了李蕙玉。當然這種冷落倒不是心理上而是身體上的，朱瞻基雖說內心當中還是對李蕙玉寵愛有加但是陪在李蕙玉身邊的時間卻比以前少了一些。
除了一起在外打仗，朱瞻基剩下的閑暇時光還要分給處理政務與孫麗柔等人。李蕙玉深感危機之下，便決定在這個不那么適合說省親的場合提出了此事。
而此舉也恰恰是證明了李蕙玉的心計，這是個讓朱瞻基無法拒絕的要求。
一個男人在戰火連天的戰場上，面對著他的女人向他提出的“打完仗回家就結婚”的提議誰又能拒絕呢？
更何況，他的女人還在兩天之前救了他的命、為他負了傷。
李蕙玉靠在朱瞻基的身上，遙望著夜空中閃閃發亮的星星神色迷離。
不知道她是在想朝鮮的故鄉，還是故鄉的親人。
于謙倒是沒有李蕙玉的這番閑情逸致，他現在灰頭土臉的指揮著喀爾喀蒙古的軍隊正在與瓦剌部騎兵廝殺。
“布亥恩那顏！告訴你的軍隊不要沖在前面，盡量把翁吉剌特部和亦乞列思部、兀魯兀部的軍隊往前面驅趕！”
于謙揮舞著馬刀，一臉瘋狂的朝著布亥恩怒吼。
“克列黃已經帶人去驅趕翁吉剌特部的軍隊了，咱們現在應該怎么辦？”
“什么玩意！”于謙剛想說話，就看見一支飛來的箭矢即將落在他的身上。
于謙跳下馬躲過這飛來的暗箭，而后又看見了三支從同樣方向射來的箭矢朝他飛速襲來。于謙連滾帶爬的堪堪躲了過去，定睛一看原來是瓦剌部知院圖拉爾。
“保護于天使！”
布亥恩一聲令下，數名巴岳特部精銳軍士舉著圓盾就站在了于謙面前。
“布亥恩那顏快叫你的讓撤出戰場，讓翁吉剌特部去跟瓦剌部打！”
于謙看著圖拉爾身后一千名極其精銳的瓦剌部騎兵，他就知道這是學他來搞斬首行動的。
“圖拉爾知院，爾為何率部圍攻我大明帝國的軍隊？”
于謙這還反咬一口，讓圖拉爾頗為震驚。
“于謙！你這是說的什么混賬話？分明是你劫持了阿岱汗發動了政變，還以阿岱汗的命令教唆喀爾蒙古的軍隊向我們瓦剌部的勇士發起襲擊。
你居然還敢恬不知恥的反咬本官一口，你當真是不要臉了！”
“圖拉爾知院不要亂說話，分明是阿岱汗與翁吉剌特部意圖突圍才襲擊了你們瓦剌部的大營。
而布亥恩那顏的巴岳特部，是投靠了咱們大明帝國的忠勇之士。就是布亥恩那顏剛剛擒下了阿岱汗，還率本部軍馬前來幫助順義王平叛！”
圖拉爾無語了，他是萬萬沒想到于謙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而讓圖拉爾更沒想到的是于謙接下來的操作，可是給他長見識了。
“既然圖拉爾知院不領我們的情，那我們也沒必要熱臉貼上來受氣！
布亥恩那顏！傳令下去咱們撤軍回大營，不陪圖拉爾知院玩了！”
于謙更絕，直接在圖拉爾的眼皮子底下調兵遣將直接把巴岳特部與土謝圖部的軍隊全都叫到身邊就要帶回明軍大營。
“于謙休走！吃本官一箭！”
圖拉爾彎弓搭箭，瞄準了于謙的后心就是一個凌厲的箭矢射了出來。
好在布亥恩反應快，直接操起圓盾就擋在了于謙的身后。圖拉爾的這一箭射在圓盾之上，居然穿過圓盾三公分的距離險些就射中了布亥恩。
看著搖搖晃晃的箭羽，布亥恩冷汗直流不敢再繼續挑釁圖拉爾了。
“圖拉爾知院莫要沖動，我們真的是來幫忙的啊！”
布亥恩見到圖拉爾率一千精銳騎兵狂奔而來，頓時是如五雷轟頂直接打馬就要領著于謙跑路。
“于天使快走，咱們身邊只有七百來人根本不足以抵擋這一千瓦剌部精銳騎兵！”
“布亥恩那顏你慌什么？本官說過本官沒有留后手了嗎？”
于謙微微一笑，對著天空拉響了一顆信號彈。
而伴隨著信號彈的炸開，卻并沒有明軍出現。
布亥恩四下張望了一番，也不知道于謙的葫蘆里賣的是個什么藥。
而圖拉爾也警惕的停下來，看著面前的七百騎兵發愣。
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于謙與布亥恩身邊的七百騎兵也聚攏到了五千，克列黃也帶著本部親衛隊前來與布亥恩匯合。而就這樣，布亥恩等人也沒看見于謙所謂的后手是什么。
“軍隊全都聚攏完了？”
“嗯！”
“撤退吧！”
布亥恩：？！
圖拉爾：？！
“本官哪里留的什么后手，這不是忽悠圖拉爾知院給咱們聚攏部隊留下時間么。既然現在軍隊已經聚齊了，那咱們就撤回大營吧！”
“于謙！”
圖拉爾快要氣的不行了，他感覺他的智商被于謙按在地上摩擦。
“等一下，先不用回去！”于謙剛想打馬撤退，忽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全軍進攻，斬殺圖拉爾者賞千金！”
圖拉爾：？！
于謙殺了圖拉爾一個措手不及，率領著五千大軍對圖拉爾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圍攻。
圖拉爾也是會跑，挑準于謙身邊的一個破綻裝作要襲擊于謙的樣子閃了于謙一下。而后圖拉爾從于謙身邊的護衛隊空出來的縫隙當中，順利的跑路了。
“不要追他了，區區一個圖拉爾改變不了戰局！
清剿完這支瓦剌部軍隊，便先一步返回大營！”
所謂窮寇莫追，于謙是深諳此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