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面圣
朱瞻基帶著親軍來到了漠南大營。
一起來的還有趙王朱高燧，畢竟朱高燧還要跟朱瞻基敲定一下官員任免的事情。
不過朱瞻基沒有給朱高燧暗中勾結的機會，一進漠南大營就直奔朱棣的大帳而去。
“大父。”
朱瞻基彬彬有禮的對朱棣一拜，被戰爭洗禮過的氣質也顯露了出來。
“嗯。”
朱棣很滿意朱瞻基身上的氣質，畢竟這才是他想要的皇位繼承人。
朱瞻基可以說是匯朱高熾與朱高煦身上的優點于一身，朱棣怎么看怎么喜歡。
“基兒此番前來，是不是有事情要跟朕說啊？”
朱棣好像是猜到了朱瞻基的想法一樣，也是沒給朱瞻基反應的時間就問了出來。
朱瞻基也知道他的伎倆瞞不過朱棣，暗中算計朱高煦與朱高燧的事情朱棣肯定是都知道的。
所以說朱瞻基也沒有隱瞞，直接大方的承認了便是。
“是，孫兒是為了山西平叛后空缺的職位而來。”
朱瞻基說著還瞅了一眼朱棣，觀察著朱棣反應再決定接下來該說些什么。
朱棣倒是沒有去看朱瞻基，而是看了看一旁滿的朱高燧說道“老三啊，你是怎么想的？
此番審理叛黨，你可是主審官。朕要聽聽的你的意見，才能做決定嘛。”
“父皇！兒臣此番于山西共審理官員三百余名，審出來晉王一系的叛黨一百二十多人。
其中還有一些因為貽誤軍機而被大侄子懷疑為叛黨的，經過兒臣的審理證明了他們都是冤枉的。”
朱高燧一邊說一邊拿余光看了一眼朱高煦，而朱高煦卻是沒說話只是自顧自的在摳手指頭。
“哦......還有些被冤枉的啊，那就都放了吧。
對了，老三你剛才說他們犯了什么罪被冤枉的？”
“貽誤軍機！
不過都是因為道路被封鎖導致增援來的晚了些，而且他們還都是些有軍功的將軍，所以說兒臣沒敢擅自決定如何處罰他們。”
“貽誤軍機那就撤職唄，不過還是留些情面讓他們在軍中戴罪立功吧。
老二啊，那些被撤職的就全交給你統領了。等班師回去之后都給待會南京，安排在你麾下就行。”
“是，兒臣遵旨。”
朱高煦面色有些尷尬，他好像也看出來朱棣似乎發現他們之間的小九九了。
“基兒你把你的名單報上來吧，讓朕看看你都推薦了什么人？”
朱瞻基聞言立馬把他懷中的名單掏出來，而后恭恭敬敬的遞給了朱棣。
“太原前衛指揮使陸鳳倫，請升山西都指揮使。
山西按察使劉復光請調都察院為左僉都御史，空缺職位由吏部任免。
山西布政使周鶴春，功過相抵可留用。”
朱棣看著前三個最重要的地方長官職位，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
要不說朱瞻基懂事，這三人一個是朱瞻基的人、一個是朱高熾的人、還有一個由朱棣親自任命。
朱棣本以為朱瞻基會把山西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換成他或者是朱高熾的人，結果沒想到朱瞻基比他想象的還有政治智慧。
往下的三十幾個名字，有七個是朱瞻基親軍出來的軍官放在山西的地方軍衛當中。還有十個是朱高熾在南京的手下，朱瞻基把他們推薦到山西來當地方官的。
剩下的十余個職位，朱瞻基都是打著“以吏部決定”為理由沒寫具體要推薦誰。
朱棣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后將推薦信折起來遞給了身邊的隨行小太監說道“把朕昨天寫好的那個名單拿出來，然后把這個信與那份名單一起差人送回京城。
告訴吏部尚書，讓他自己斟酌好了再下任命書。”
朱棣話里的名單，就是他提前寫好要安排在山西的官員名冊了。
而且朱瞻基最令朱棣滿意的一點是，朱瞻基報上來名單里的空缺職位就是朱棣要安排的職位。
朱棣的那一句“讓吏部斟酌”的話，便是要考驗一下楊士奇了。
吏部現在歸楊士奇管，若是楊士奇趁朱棣不在京城就把朱棣給的名單換下兩個太子系的人，那朱棣就要對楊士奇出手了。
不過朱瞻基倒是不擔心楊士奇，楊士奇的政治敏感度是朝野聞名的。
“父皇，能不能給兒臣看一下大侄子的名單啊？”
朱高燧看著朱棣氣定神閑的模樣，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子不妙來。
“哦？老三你想看就看看吧。”
朱棣叫住那小太監，讓他把兩張名單都給朱高燧看看。
朱高燧接過名單之后立馬打開，神色貪婪的在名單上搜尋起來。
“不對啊，這怎么沒有孤的人？
小崽子又把孤給耍了？”
朱高燧從頭看到尾，只見上面都是太子太孫與朱棣的人。
“父皇，這名單還有待斟酌不能隨便就交給吏部發出去啊！”
朱高燧看完便撲在了朱棣的身邊，指著朱瞻基破口大罵道“父皇您沒看出來么，這小崽子安排的都是大哥的親信與他的部下。明擺著是要在山西培植勢力，怎么可以答應他呢？”
朱高燧這話十分的誅心，只不過是誅的他朱高燧而已。
大明帝國的皇太孫培植些勢力本就是不成文的規矩，只要不超出皇帝陛下的容忍范圍就是了。
可朱高燧不該把這種話當面說出來，一說出來只能讓朱棣對朱高燧產生意見。
朱高燧本來是不會說這種話的，不過情急之下亂了方寸，加之剛剛被朱瞻基坑完心中對朱瞻基有怨氣才說出來這番話。
朱高燧說完就后悔了，不過好在現在聽見這話的也沒有別人，朱高燧還能收的住。
只要朱高燧好好的認個錯，這事情就過去了。
不過朱高燧心急之下卻抱著朱棣的大腿，聲淚俱下的繼續罵起朱瞻基來。
“父皇您可知道大侄子他威脅二哥，讓二哥主動放棄了山西地方的那些老部下。
然后怕父皇您看出什么貓膩來，特意要兒臣去審理二哥的老部下。大侄子還答應兒臣，到時候二哥老部下空出來的職位由我們兩個平分。”
“哦？老二啊，你說說是不是這樣的情況呢？”
朱棣抿了一口茶水，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令朱高燧摸不著頭腦。
而朱高煦聞言先是愣了兩秒，然后看著朱瞻基似乎在做心理上的掙扎。
“回父皇的話，大侄子可沒有威脅兒臣。
是兒臣的那些老部下不長眼睛，沖撞了大侄子才被剝奪官職的。”
朱高燧：？
朱瞻基手中的那兩份供狀真是要了朱高煦的老命，一旦給翻出來朱高煦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
朱高煦不得不向朱瞻基妥協，與朱瞻基一起坑了朱高燧一把。而朱棣見朱高煦與朱瞻基二人的回答一樣，便也沒去糾結什么。朱棣反而是一腳踹在了朱高燧的身上，把朱高燧踢出去一米多遠。
“老三你給朕滾回去反省，別一天天的就知道胡亂說話！”
“不是，父皇......父親大人您不要信大侄子和二哥的啊。
他倆肯定是勾結好了......不對，是兒臣嫉妒大侄子所以誣告了他！”
朱高燧看著朱棣越來越緊皺的眉頭，就知道他已經惹怒了朱棣。
好在朱高燧不傻，立馬就換了個說法跟朱棣認錯。
“嗯，知道錯就好。老三你先回去吧，不要再管山西的事情了。”
“是，兒臣這就回去反省！”
朱高燧溜的還是很快的，剛說完話就立馬跑回去了。
“老二你沒事的話也回去吧，讓朕跟基兒倆聊聊。”
朱高煦見朱棣也要趕他走了，便也沒敢耽擱便告退而回。
朱棣看二人都走了之后，突然抬起頭來盯著朱瞻基打量了一番。
“不錯啊，著打過一場仗之后渾身上下的氣質都不一樣了。”
“大父說笑了，孫兒不是已經在烏斯藏打過平叛之戰了嘛？”
“那可不一樣，那回淇國公丘福是主將，你不過就是去湊數的而已。
這回你可是絕對的主將，不管是遼東還是山西朕可都放手讓你去干了。你上奏的兩地人事安排，還有你申請的各種事情朕也都全部準奏了。
可以說遼東和山西的安寧，你是唯一的首功！”
“大父莫要如此夸獎孫兒，這讓孫兒也臉紅啊。此戰都是我大明帝國的將士們浴血奮戰打贏的，豈是孫兒一人之功？”朱瞻基謙虛的笑了笑，然后對朱棣拱手一拜。
朱瞻基這一拜的意義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告訴朱棣“我服了”。
朱瞻基已經猜到了朱棣知道他算計漢、趙二王的事情，所以說就以一副低姿態來面對朱棣。
而朱棣則是扶起朱瞻基，順手遞給朱瞻基一杯扣上碗蓋的茶水。
朱棣的意思更加明確，那就是告訴朱瞻基此事“朕不追究了”。
朱瞻基見狀趕緊接過茶碗，卻并沒有打開喝下去。
“大父在上，孫兒日后不敢再如此胡鬧了。”
朱瞻基反而是把茶碗原原本本的敬給朱棣，一副乖寶寶的模樣讓朱棣都沒想到。
“好，那朕就看你表現吧。”
朱棣接回茶碗，然后打開來便一飲而盡。
朱瞻基見狀大喜，立馬上去給朱棣捶腿捶背遞糕點。朱瞻基一邊忙活，還一邊給朱棣講著他這次打仗的趣聞。
“那個《殷商東渡記》是什么，詳細給大父我講講。
當時你送來之后大父可是看了好幾天，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編出這玩意的。”
“那個《殷商東渡記》是孫兒在黑水北發現了......孫兒整理了那些東西之后，就靈光一現編出了這本《殷商東渡記》。
目的呢就是為了促進下東洋遠航了，以此來開辟東方航路與商道。”
“下東洋？那是什么？”
“就是與下西洋一樣啊，只不過是向東開辟航路罷了。”
“可是東洋不就是朝鮮國與日本國兩個小國，那能提供多少利益呢？”
“但是大父您有沒有想過，那日本國之東的汪洋里還有什么？
萬一跨越那片海洋，還有一片陸地呢？”
“這種事情都沒人證實，你小子屏一點猜測就敢堵？
若是你賭輸了，那下東洋的船隊可就遭殃了。連帶著國朝，也會損失慘重。征召水手、打造船只，這些費用還不是要國朝來出嗎？”
“可以效仿下西洋一樣，由各家勛貴與宗親們出啊！”
“那跟下西洋怎能一樣？
首先，下西洋是國朝的船隊都已經開拓好了的航線，能夠看到切實、穩定的收益。所以說這幫勛貴、宗親們才會聞著味兒加入進去，但如果要他們自己去開拓一片陌生的海域你想都不要想。
其次，一旦下東洋計劃失敗了，那幫勛貴、宗親損失的本錢誰來賠？
不還是國朝來處理么？
你要是不賠他們，他們虧損的紅眼兒了就敢造反你信不信？”
“那就由國朝組織船隊不就可以了？
當時下西洋的時候，不也是國朝一手操辦的嗎？”
而朱棣聞言直接給了朱瞻基一個爆栗，然后恨恨的說出一段令朱瞻基都贊服不已的話來。
“你是不是瘋了，你把國朝掌握的船隊、精銳水手調去下東洋，那一旦計劃失敗國朝掌握的海上力量可就全軍覆沒了。
空缺出來的海上權力，不都會被那些勛貴、宗親們瓜分的一干二凈？”
這反資本家先鋒，就授予朱棣先生了。
“所以啊，這事兒急不得。你要先引導那些勛貴、宗親們開拓朝鮮國、日本國的市場，然后過一段時間才能勸他們繼續往東航行。”
“那什么時候可以勸他們繼續往東呢？”
“那就是朝鮮國與日本國的利益被分割干凈的時候，那些沒有在東線航路分到足夠利益的勛貴、宗親才能被你利用。
屆時西路航線與東路航線的市場份額已經被大致劃分完畢，但是肯定有姍姍來遲沒有搶到一杯羹的家伙。這些眼紅別人吃肉的家伙，才是你需要考慮如何引導的。
對外開拓，永遠都是一批富有冒險精神的人才能完成的。
而冒險精神，可以通過利益去引導。”
朱瞻基聽著朱棣的話，心中這對朱棣是更加的佩服了。
要不說人家能統治大明帝國這么多年，能沒有兩把刷子么？
“孫兒謹記大父教誨，以后不會在魯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