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血染驪山(中)
噗的一聲，螭龍紋青銅劍穿透叔孫通的身體，重重捅入泥土。
一聲慘烈到極致的叫聲過后，血肉飛濺。
叔孫通雙手仍保持著捧起高冠的姿勢，生機瞬間消逝。
胡亥彎了彎腰，從叔孫通手里接過高冠，戴上，一邊整理，一邊吐了口唾沫。
履靴踩在地上尸體的后背，雙手猛地拔出青銅劍！
“此劍名為屠犭！專殺你們這些狗屁大儒！”
所有人都看傻了！
瘋了吧？！
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隨手捅死一名聲望頗高的博士，大罵所有儒生是狗屁？
“陛下….你…你豈能擅殺博士！”
馮劫全身冒起一股涼意，變故終究還是發生了。
幺蛾子居然出在皇帝身上？
胡亥想做什么？純粹的瘋掉了？殺雞儆猴？還是有別的什么目的….
皇帝想弄死一個博士，其實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你不是一手創辦了東輯事廠么？真想辦叔孫通，隨便找個借口將叔孫通入獄，由東輯事廠介入主審，一大堆莫須有的罪名安排上，弄死一個小小的博士，還不是隨隨便便？
哪有皇帝親自動手，當面捅人的！
“你閉嘴！”胡亥面色猙獰，狠狠瞪了馮劫一眼。
馮劫心里咯噔一下，看著胡亥如野獸般猙獰的神情，慫了。
這一刻，馮劫忽然發現，自己壓根就不了解這位大秦的皇帝。
父親或許比他要了解些。父親這是預料到了什么，因此才會病倒的么？
登基后從未砍過任何官吏頭顱的二世皇帝，終于要露出獠牙了么？
還是這么粗暴的方式！
坑兒啊！
馮劫好想哭。
馮去疾既然看出了什么端倪，為毛不給做兒子的透透風？！
早點透透風，他還來拜個錘子的陵！
騷動的聲音漸漸從遠方響起，隱隱有火光沖出。
百官武將們滿臉驚恐地互相看了看，這又是怎么回事？皇帝安排的？
關鍵是外圍都是些徭役和士卒，皇帝對他們下手干嘛？
胡亥好像壓根沒看到外圍的騷亂似的，提起青銅劍指了指人群，不耐煩道：“那個誰？叫淳于越的老狗，你過來！朕跟你請教下陳郡之亂的情況。”
淳于越雙眼充滿血絲，死死瞪著胡亥，后背一片冰涼。
老子過來個幾兒！
胡亥一副等不及砍他的樣子，你怎么不直接說：“快過來吧，讓我捅你一刀！”
“陛下，老夫不知叔孫通犯了哪條秦律？要慘死在陛下的劍下！”
“犯了哪條秦律？朕看他不爽，所以就殺了。”
胡亥冷笑一聲，不耐煩地朝淳于越招了招手：“你別磨磨唧唧的了，還想讓朕去你那兒不成？”
這忽如起來的變故，打的淳于越措手不及。
他眼神中涌動著驚慌，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胡亥先殺了叔孫通，現在又要殺他，挑的人都是此次謀劃兵變的同僚！真就是胡亥說的那么樣簡單？單純地看他們不爽？
淳于越偏了偏頭，與身邊的幾位同僚互換眼神，低聲道：“計劃如何？”
“淳子放心，計劃照舊，一切順利。”
淳于越點了點頭，凝視遠方，火光與暴喝聲不時傳來，他頓時放心了不少。
驪山四十萬徭役中，楚地徭役就有近十萬人。
這些人不乏怨恨秦朝嬴氏的義士，一個月來，或是心知肚明，或是稀里糊涂，已經被叔孫通策反的七七八八。
當然，僅憑幾萬底層徭役，是絕不可能正面硬剛三千禁軍加七千屯兵的。
淳于越還有后手！
此次參與兵變的諸多大儒，有真正心懷理想，欲將儒家發揚光大之人。也有與陳馀張耳等六國余孽勾結，妄圖撬動大秦根基之人。
無論立場如何，目標都是一樣的。
要胡亥死！
遠方窸窸窣窣出現一隊人馬，見到領頭的那人，淳于越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地。
不管胡亥是怎么發現的端倪，終究是大局已定。
叔孫通，你就安心的去吧，老夫定會將你的遺志發揚光大。
讓天下人學儒尊儒！
淳于越硬氣了起來，無論胡亥怎么催，他就站在原地，動都不帶動一下。
“嬴！胡！亥！”
現場一片死寂，所有人不覺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淳于越。
這老頭子瘋了？直呼皇帝的姓名？
淳于越緊抿雙唇，目光如炬，藏在心底多年的惡念與不鳴，通過他那身單薄的儒衫怦然爆發！
“汝可之罪？”
“朕何罪之有！”胡亥笑了笑，默默看著他表演。
周青臣張大著嘴巴，聽了淳于越的話，脫下鞋子丟了過去。
“賊子！”
周青臣嘶吼著要去打淳于越，被幾人強行拽住。
場面一度混亂。
“賊子，賊子啊！”
“陛下！請立刻下令，將此賊下獄！”
胡亥笑著對周青臣點了點頭，“周愛卿別急嘛，聽聽這老狗要說什么。”
說完，胡亥依然笑著望向淳于越，只不過，眼神瞬間變得冰冷無比。
“朕問你呢，朕何罪之有？”
淳于越一點都不慫，大笑一聲，一身正氣。
“胡亥，你自登基以來，復分封，分裂大秦國土，這是一罪！壞宗廟與民，擴招徭役重修驪山，這是二罪！繁刑嚴誅，吏治刻深，律法嚴苛有違天道，這是三罪！”
淳于越剛剛說了胡亥的三大罪，馮劫的面色已經一片慘白。
他么的，這不是老子寫的《過秦十論》么？
怎么會被淳于越這只老狗抄了去！
馮劫死死盯著癱在地上叔孫通的尸體，雙腿發軟。
叔孫通！
一定數叔孫通傳出去的！
淦你娘的，這不是要把老子坑死的節奏么？
還有這個淳于越，他想干嘛？造反么？
在百官武將驚愕的瞬間，淳于越繼續滔滔不絕，字字都是死罪。
“賞罰不當，賦斂無度，這是四罪！”
“正值多事之秋，而吏不能紀，這是五罪！”
“百姓窮困，而主不收恤，這是六罪！”
“奸偽并起，忠良蒙塵，上下相遁，這是七罪！”
“蒙罪者眾，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這是八罪！”
“自群卿以下至于眾庶，人懷自危之心，親處窮苦之實。這是九罪！”
“棄儒重法，殘酷暴虐滋己惡，這是十罪！”
淳于越聲音如雷，猛地踏前一步，暴喝道：“胡亥，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