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交接

　　杜雍是見識過大場面的人，但看到莫家的錢倉之后，仍然倒吸一口冷氣。

　　倉庫的面積很大，如同一個小型的菜市場。

　　銅板堆成小山似的，足足有六堆，要數清不知道要數到什么時候去。

　　碎銀子也有兩堆，都堆在角落，外面一層都起了青霉，可見很久都沒動。

　　菱菱看著銅板小山和碎銀子堆，兩眼都發光，恨不得拿個麻袋去裝，她喜歡數錢。

　　珠寶和玉器都放在木架子上，粗略一看就有幾百大件，數千小件，如賀老三和大黑所言，多數都帶著黑色的血跡。

　　除此之外，還有數不清的兵器，以大刀和長槍為主。

　　完整的銀錠子和金錠子沒有，銀票有少許，都裝在木盒里。

　　縣令看著那些兵器，狠狠道：“好家伙，這是想找機會起事啊！”

　　川明縣稍微安定下來之后，縣令一直很注重鐵器的流通，哪知道莫家竟藏了這么多兵器，而且并非粗制濫造品，起事綽綽有余。

　　楊進輕笑道：“銅板和碎銀子，得來鏟子來鏟呀！”

　　高潛感慨：“像這種零碎的銀子和銅板，肯定都是搶來的。壯雨湖周邊那么多村鎮，平時都用碎銀子和銅板。”

　　大黑附和：“搶來之后，不敢去錢莊兌換整錢，所以堆在這個倉庫里，等風聲徹底過去后，再偷偷運走。”

　　杜雍來到木架子前，看著那些珠寶和玉器：“這些應該就是搶劫的珠寶鋪和富戶吧！僵尸大爆發的時候，縣城應該被洗劫了一遍吧？”

　　縣令點點頭，苦笑不已，頓了頓，分析道：“這個倉庫的東西看著雖多，但是遭遇搶劫的人家肯定不止這些。應該已經出了很多貨。”

　　楊進沉聲道：“周邊好出貨的地方，只有川寧縣的黑市。有控制嗎？”

　　縣令搖頭：“圣丹門和火狼幫都防不過來，哪有時間和兵力去控制黑市？”

　　楊進微微點頭，沒再言語。

　　縣令看著杜雍：“杜公子，之前說好的，讓你先挑，請吧！”

　　杜雍苦笑不已：“既然都是搶來的，我哪好意思再挑？多數應該要還給老百姓吧？而且這次還戰死不少衙役，都需要撫恤的。”

　　“百姓的要還，撫恤也不能少，但不影響杜公子挑。”

　　縣令笑了笑，解釋道：“因為莫家有不少產業的，全部查封的話，能補回來很大一部分，以后找機會去黑市看看，說不定還能找回一部分。”

　　話說到這個份上，杜雍也沒再堅持，吩咐賀老三和大黑：“你們挑一些吧，斯文點。”

　　賀老三很斯文，挑了幾樣玉擺件，珠寶沒拿，銀子也沒拿。

　　大黑很想多拿一些，但被賀老三死死拉住，大黑只得作罷。

　　縣令見狀，都有些不好意思：“太斯文了吧？要不再拿幾件？”

　　杜雍擺擺手：“就這些吧，之前還搜了莫公子二千兩銀票呢。我又沒出多少力。”

　　縣令拱手，鄭重道：“多謝杜公子！杜公子今后在總管府打混，離得也不遠，還望杜公子能經常過來串串門子。”

　　杜雍點頭應下。

　　縣令想了想，看向高潛：“高騎尉，按之前說好的，圣丹門的人你拿走，莫家人歸我，倉庫和產業也都歸我處理，報告咱們各寫一份。兵器是始料未及的，本官想留一成在川明縣，剩下的上交總管府分配，你看如何？”

　　高潛嗯了聲：“如此甚好！我會馬上飛鴿報信總管府，請總管大人遣一支隊伍過來。黃有績等人犯需要在縣衙的牢里留一夜。”

　　如此定下。

　　倉庫里的東西太多，暫時沒法動，只能把門釘死，再派人把守。

　　接著來的事情很多。

　　處理尸體、出告示向百姓解釋、安撫殉職之人的家屬、安置莫家婦孺、關押犯人，等等。

　　這些事情都需要縣令親自指揮，所以他沒法再陪杜雍嘮嗑，告罪失陪。

　　高潛也要搭一把手，所以也失陪，他和杜雍約好以后再好好喝一頓。

　　杜雍閑下來，提議去壯雨湖看風景。

　　這個提議得到了菱菱和清瑤的一致贊同，都說要去劃船。

　　但楊進不同意：“若是平時當然無所謂，但咱們剛掀了莫家，說不定有人在暗中盯著，不能給他們偷襲的機會。”

　　賀老三立馬附和：“是啊公子，眼下這種情況，還是小心點為妙。”

　　杜雍微微點頭，看向大黑。

　　大黑沒注意聽，還在把玩那幾個玉擺件：“好東西！真該多拿點的！賀老三你真不懂味，剛才在倉庫里扯我干嘛？”

　　賀老三比較明事，認真道：“黑哥啊，像這種情況，其實一件都不該拿。公子拿幾件，只是走個形勢而已，擺個態度，表示愿意和縣令交朋友。你若是大肆拿，那才是不懂味！”

　　大黑抓著腦袋：“這樣啊！”

　　楊進呵呵笑道：“銅板和碎銀子有什么好拿的，咱們要搞就搞金錠子，無論是哪個年代，無論是什么局勢，金子總是最靠譜的。”

　　大黑又開心起來：“楊老哥說的是！”

　　杜雍看了看漸暗的天色，拍拍手：“既然不去壯雨湖，那回客棧吧，明天早點出發。”

　　楊進問道：“明天不和高潛一起走？”

　　杜雍想了想：“他若是明天能走的話，那就一起走。”

　　回到客棧之后，剛吃完晚飯，高潛找上門。

　　“高老哥，還有什么事嗎？”

　　杜雍見他滿頭大汗，就遞上一壺熱茶，然后拿牙簽剔牙。

　　高潛灌了半壺茶，滿足的呼出一口氣，說明來意：“縣令大人的意思，怕晚上有人劫獄，所以想請杜公子再幫幫忙，到縣衙住一夜，已經準備好了套房。”

　　杜雍笑道：“有高老哥坐鎮縣衙，就算有劫獄的也不怕吧？”

　　高潛謙虛：“杜公子過獎！而且我要去莫家倉庫坐鎮，防不了縣衙。”

　　杜雍了然，他并不介意去縣衙住一晚，讓大伙兒收拾好之后，立馬趕赴縣衙。

　　到了之后，發現縣衙的人都挺緊張的，衙役們都是一副枕戈待旦的架勢，整的好像今晚真的有人來劫獄一樣。

　　在這種情況下，菱菱和清瑤也變的有些緊張，都嚷嚷著要和杜雍一起睡。

　　杜雍哭笑不得，只得答應她們，有危險會第一時間帶她們走，睡一起就大可不必。

　　賀老三和大黑很小心，在縣衙好好探索了一遍，特別是幾處緊急出口，都牢牢記在心里，隨時準備跑路。

　　楊進沒怎么放在心上，拉著杜雍到院子的石亭里閑聊。

　　“今天雖然損失了一些人手，但也稱得上大獲全勝，沒必要那么緊張吧？”

　　杜雍觀察著那些小心翼翼的衙役，隨口說道。

　　楊進笑道：“自圣丹門再度現世之后，川明縣首當其沖，無論是官府，還是普通百姓，都受到嚴重的影響，現在抓了那么多圣丹門殘黨，還包括黃有績那個陰險角色，大家不緊張才怪。”

　　杜雍想想也是，頓了頓，分析道：“黃有績在圣丹門應該有一個不低的位置，說不定會知道圣丹門些許內幕。”

　　楊進一拍大腿：“所以才要小心點嘛。現在黃有績被打入了地牢，外面還有層層把守，圣丹門就算不好營救他，但殺人滅口卻沒那么困難。”

　　杜雍愣了愣：“怎么殺人滅口？”

　　楊進認真道：“比如說，放火啊。再比如說，威脅某個獄卒，讓他偷摸給黃有績下毒。或者說直接挖個地道通地牢，縣衙又不大，而且地牢也不深。”

　　杜雍覺得有道理，所以立馬起身，前去提醒縣令。

　　縣令今天累的不輕，正在吃飯，聽完杜雍的提醒之后，沉聲道：“這些本官都有想過，只能說盡量注意吧，不可能面面俱到，因為現在縣衙的人手嚴重不足，特別是頂事的好手，否則也不至于麻煩杜公子你特意來縣衙住一宿。”

　　杜雍好奇道：“上面一直沒給川明縣補士兵嗎？”

　　縣長官是沒有征兵的權利的，除非州總管特批。

　　縣里的士兵都是上面分配。

　　縣長官可以自主聘用其他人才，師爺、捕快、普通衙役等，數量有限，而且需要上報，若是數量超出標準，后果會很嚴重，嚴肅點甚至會被安上意欲造反的名聲。

　　縣令嘆道：“不是總管大人不給縣里補兵，而是最近幾個月乾州的狀況都是一地雞毛，士兵這一塊一直不夠用，最開始只是川明和川寧兩縣嚴重缺人，后來總管府也缺兵。前些日子其實已經稍微穩定下來，哪知道懷離縣突然出了事。前幾天有批士兵要來川明縣，結果全部去了懷離縣，所以川明縣現在頗為空虛，今天那一百多的隊伍，有好些個是退役已久的老兵呢。”

　　杜雍問道：“既然這么缺人，怎么不上書要求自主招兵啊？”

　　縣令苦笑：“杜公子啊，招兵權哪有那么容易拿到手？就說懷離縣，成了那副鬼模樣，都沒有拿到招兵權呢。乾州畢竟是大兗的大本營，聶總管很難做的，敏感的問題必須小心對待，稍不留意就會被人參一本，聶總管當然不怕參，他怕人心不穩，從而對乾州造成更大的影響。”

　　杜雍頗為感慨，再插不上話。

　　縣令又道：“不過這次發現了這么多兵器，總管府那邊肯定會派大隊伍過來，事后應該會留一部分在川明縣，再有五十個好手，我用人的時候就不會捉襟見肘。”

　　杜雍有心多了解一些，遂問道：“大人，你說的好手，需要什么水準？”

　　縣令耐心解釋：“能被稱為好手，最起碼得刻印三重以上吧，否則頂不了事。今天圍攻莫家的那百多個衙役，就二十來個刻印境三重以上的，多寒磣呀。若是沒有杜公子你和高騎尉，不說被黃有績沖垮吧，他逃走是綽綽有余。”

　　杜雍再問：“沒有登樓境嗎？”

　　縣令苦笑不已：“只有一個，就是他，我的貼身護衛，聶總管怕我被刺殺，特意配的。”

　　說完指了指身邊的護衛，護衛沖杜雍點點頭，頗為嚴肅。

　　杜雍點頭回禮。

　　縣令又嘆道：“隨著造反隊伍越來越多，各州縣的士兵隊伍會隨之變大，養兵需要錢，我估計不久之后會迎來一波加稅。”

　　加稅這種事情杜雍無法左右，只能陪著感慨幾句。

　　雖然縣衙很緊張，大家都做好了被偷襲的準備，但是晚上沒發生任何異常。

　　到早上的時候，多數衙役都頂著熊貓眼，頹喪的不行，顯然整宿都沒睡。

　　好在總管府的隊伍并沒有遲到，足足三百多好手，還有大量的馬車。

　　按計劃行事，高潛命人將黃有績等人押上馬車，然后去處理莫家倉庫，兵器帶走九成，剩下的全部搬進縣衙的倉庫。

　　總管府過來的三百多好手，分了一百歸川明縣調遣，剩下的帶著人犯和兵器返回總管府。

　　交接好之后，已是半上午，終于可以出發。

　　二百多人的隊伍，浩浩蕩蕩，整體戰力不俗，路上應該不會有人來找茬。

　　杜雍等人坐著自帶的雙騎馬車，跑在隊伍的最前面，并不是想出風頭，而是不想吃灰。

　　高潛騎馬走在旁邊，向杜雍介紹了一些隊伍里的朋友，都是些人高馬大的壯漢。

　　杜雍骨子里并不是很喜歡到處結識新朋友，但這種場合是必不可少的，所以耐著性子和大家吹牛聊天說笑。

　　那些壯漢都聽說過杜雍的名字，也聽說過他的威猛戰績，但不知道杜雍竟這么年輕。

　　年輕是優點，所謂英雄出少年。

　　年輕也是缺點，所謂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杜雍的年輕，這群壯漢有贊的，也有不怎么感冒的，認為杜雍以往的戰績應該是夸大其詞，甚至還有人想和杜雍過幾招，看看杜雍是不是浪得虛名。

　　對于想過幾招的，高潛笑罵道：“我勸你們不要挑戰杜公子，這么說不是維護杜公子，而是不希望你們丟臉。黃有績跟我打的有來有回，然而杜公子僅用一刀就把黃有績削趴下，所以你們可以大概掂量杜公子是什么實力，別的我不好說，但我敢保證，杜公子的速度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快，而且要快很多，眨眼就殺到你跟前，再眨眼你的后背就挨了一刀。”

　　眾人咋舌不已，高潛甚少說謊，他說杜雍厲害，那就一定厲害。

　　杜雍擺擺手，謙虛道：“高老哥過獎！昨兒是高老哥牽制住了黃老怪，我偷襲來著，否則哪有那么容易拿下黃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