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大小湖泊近百,其中最有名的當屬丹慈湖,論面積雖遠不如乾州川明縣的壯雨湖,但風景優美處猶有過之。
丹慈湖位于平州城北郊十余里,有運河貫通東西,各種船只來往不絕。
湖邊有鎮,名字就叫丹慈鎮,鎮上各種青樓、賭場、酒樓、武館、商鋪、民舍林立,其繁華熱鬧程度更勝城內,是難得的娛樂休閑之所。
此鎮由平州城直接管轄,每年稅收甚多,官府也舍得投入,各種公共施設都是頂級的,還有專門的護衛隊負責維護秩序。
前幾年官府決定規劃湖中的數個島嶼和湖岸附近的兩處山林,沒出臺具體的政策,就靠著買地皮就狠狠賺了一筆,讓買家自己去折騰。
結果湖中的島嶼被搞成了有名的觀光之所,山林被整成了避暑山莊,房子建的無比漂亮。
丹慈鎮就此越做越大。
現在正是天熱的時節,平州城內的人們就經常往丹慈鎮跑,距離不遠,官道平穩又寬敞,來回非常方便。
黑市就喜歡在這里開市,通常是在島嶼上或者避暑山莊。
賣家們當然不會自稱黑市,而是藝術品交流會,或者收藏品交流會。
每樣貨物都能說出來源,比如說家傳的,或者從鄉下淘來的,再或者向朋友買來的,這些說法是應付官府的。
官府要較真當然可以,但是較不了那么多,對于這種交流會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鬧出大事就行。
傍晚時分,杜雍等人騎馬出城,直奔北郊。
在客棧經過討論,決定先摸到黑市去熟悉熟悉,若是能打探到魏山的消息當然最好。
這次來平州,除了火組第一小隊的十名成員,還有近十個私人護衛,這么多人太顯眼,所以要分組行動。
分組的時候,裴頌沒問莫興和胡禾豐,直接就拉了杜雍和趙德助。
莫興和胡禾豐當然不敢對裴頌有意見,就各自帶著自己的小圈子。
這樣分三組也挺好的,比較和諧。
杜雍這個小組是最后出發的。
“賭神,你之前還說平州的小青年穿的騷包,你現在不也一樣?”
裴頌騎在馬上,看著換了身全新武士服的趙德助,忍不住開口吐槽。
趙德助嘿嘿笑道:“我要裝平州人,惑人耳目…老杜,你看我像平州才俊不?”
“嗯?”
杜雍抬起頭來,看著趙德助,有些茫然。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趙德助心中有些奇怪,杜雍平時趕路的時候都很活躍,不是說笑話就是點評路上的風景,現在這模樣好像換了個人。
裴頌關切地問道:“是不是感覺很疲倦?你趕了那么多天路,在路上又遭遇了幾波殺手,本來該好好歇息的。”
杜雍搖搖頭,咧嘴笑道:“多謝頌公子關心,并不是疲勞,我在想魏山那伙人。”
其實他在想任務。
觸發任務,擊潰魏山團伙,將其惡行整理出來,交予官府昭告天下!
這個任務好像有點難。
魏山四十多歲,身材魁梧,濃眉大眼,臉上有刀疤,登樓五重實力,常在平州黑市活動,經營過小孩子的買賣,身邊有幾個登樓境的幫手。
就這么點信息,還不知道準不準確。
趙德助大咧咧地道:“有什么好想的,去了黑市再說唄。”
杜雍微微點頭,問道:“你剛才問我什么來著?”
趙德助擺了個姿勢,重新提問:“你看我像平州才俊不?”
杜雍哈哈大笑:“你這個欠揍的樣子倒是挺像的。”
趙德助翻了個白眼,裴頌也莞爾。
“閃開,都閃開,不要擋路!”
后面突然傳來非常囂張的聲音。
杜雍回頭一看。
后面一輛豪華之極的馬車疾馳而來,趕車的人很狂妄,揮動鞭子趕馬的同時大聲喝罵,路上的車馬和行人不敢有怨言,紛紛避開,唯恐不及。
楊進等三個護衛都皺了皺眉頭,終究沒有多事,避到道路的右邊。
這次來平州,趙德助只帶了一個護衛,裴頌也是,不過都很穩重。
眼看馬車要沖過來,杜雍回過神來,下意識策馬避開。
趙德助和裴頌雖然都不是善茬,但想到此行事關重大,也沒有多事。
避開之后,趙德助看著馬車帶起的塵土,大罵道:“這誰呀,這么囂張的。若不是有事,我非要和他干一架不可。”
杜雍輕笑道:“車廂里應該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囂張一點無可厚非。你在京城的時候不也經常橫沖直撞嗎?有顧及路上的人嗎?”
趙德助冷哼道:“他能和我比嗎?我現在好歹是當差的。”
杜雍笑了笑,隨口吐槽:“你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呀!”
“啥意思?”
趙德助和裴頌都滿臉好奇。
杜雍只得大概講了典故。
聽完之后,裴頌大感有趣:“這個故事好呀,老杜,你從哪里聽來的?”
杜雍淡淡道:“大街上聽來的,老人家編的故事。當官的做錯事,老百姓不敢當面罵,但私底下總會說說的。”
裴頌苦笑幾聲,沒有說話,看樣子是有些感慨。
趙德助笑道:“我是州官可以,但剛才那個可不算什么百姓,我和他同樣可惡,哈哈!”
杜雍豎起大拇指:“你小子雖然混不吝,但還是有些優點的…既然他那么可惡,要不要追上去打他一頓?”
趙德助躍躍欲試:“那樣好嗎?咱不是有事嗎?”
杜雍聳聳肩:“咱們現在不是假扮外地來的紈绔子弟嗎,不搞點事情,說不過去呀。”
裴頌搓著手掌:“我看挺好,那小子需要打一頓。”
加速前進。
跑的很快,但前面的馬車更快,拐個彎就失去了蹤影。
杜雍等人也不強求,沒有繼續加速。
不多時就進入了丹慈鎮,第一感覺就是熱鬧。
明明已經入夜,但大街上燈火通明,有如白晝。
人來車往的,卻不怎么擁堵,因為道路非常寬敞,豪華的客棧隨處可見,客棧旁邊都帶有大型的停車場。
街上的小車攤非常多,主要是賣各色小吃和米酒的,很受歡迎。
青樓建的比京城的還大氣,花枝招展的姑娘們站在陽臺上,嘴中發出嬌笑聲,揮著手絹招攬來往的江湖客。
酒樓就更不用說,迎賓的伙計忙碌不堪,大爺請進叫個不停。
賭館也很有意思,各種罵娘聲、吼叫聲、狂笑聲不絕于耳。
眾人翻身下馬。
楊進等幾個護衛牽著馬兒去安頓。
杜雍三人隨便逛著。
“天哪!”
趙德助只覺眼睛都不夠用,自言自語道:“這地方真的只是個小鎮子嗎?”
杜雍好奇道:“你沒來過?”
趙德助搖頭:“段子嘯他們幾個來過一趟,我和頌公子一直在城中。”
裴頌大嘆道:“這地方確實繁華,怪不得平州官府如此重視。”
走了一陣,來到碼頭附近。
杜雍走過去,站到一塊高地,遠眺丹慈湖中燈火通明的島嶼:“據說黑市在島上開,咱們得坐船過去呀!”
趙德助學著杜雍遠眺,發現那個島嶼有點遠,就提議道:“不著急坐船,咱們先去所謂避暑山莊看看吧。”
說到這里,突然拍著腦袋:“不對呀,咱們不是要打人嗎?”
杜雍攤攤手:“跟丟了呀,怎么打?”
此時楊進等人已經趕上來。
裴頌的護衛舉手報告:“幾位公子,剛才安頓馬兒的時候,我在那個客棧旁邊的停車場看到了那輛馬車。”
趙德助大喜:“那么多馬車你都能看見,好眼力啊,你確定沒看錯?”
裴頌的護衛很肯定地道:“確定沒看錯!”
楊進心中暗暗佩服,他剛才也在四處掃描,卻沒看到那輛馬車。
“那還等啥,帶路呀!”
裴頌嘿嘿笑道。“遵命!”
裴頌的護衛趕緊走在前面。
過了一會兒,來到一個大型的停車場,裴頌的護衛指著遠處一輛馬車:“是那輛吧?”
杜雍幾人仔細看了看:“果然是!”
趙德助跑過去,想要掀翻馬車,旁邊跑來一個勁裝大漢:“干什么,干什么?”
這個勁裝大漢應該是客棧的安保人員,看著有兩下子。
趙德助停下動作,冷冷道:“你去把這個馬車的主人給我叫過來,我找他有事。”
勁裝大漢愣了愣,冷靜地問道:“你找魏公子有什么事?”
“魏公子?”
趙德助笑了笑,回頭看著杜雍和裴頌:“不會是那個嫌疑犯的親戚吧?”
嫌疑犯當然是指魏山。
勁裝大漢聞言有些惱怒:“你小子是誰,嫌疑犯到底是何意?”
趙德助大罵道:“你一個看場的,管那么多干什么?趕緊去把那個所謂的魏公子叫出來,我要找他算賬。”
說完飛起一腳,把車廂踢個稀巴爛,前面的駿馬忍不住刨著蹄子,嘶鳴起來。
杜雍和裴頌當即大笑起來,趙德助做這種事最在行,二愣子架勢十足。
勁裝大漢想不到趙德助如此野蠻,想要反擊,但是看到趙德助人多勢眾,就沒敢動手,只是很陰沉地瞪了趙德助一眼,狠狠道:“你小子給我等著!”
“我等著!”
趙德助隨便回了句,走去安撫那匹馬兒:“這體格,是北疆馬呀,怪不得跑那么快。”
杜雍和裴頌上前,仔細看了看那匹馬,發現果然是北疆馬,這種馬一般人可用不起,由此可以看出那個所謂的魏公子應該是非富即貴的角色。
噠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聽聲音最起碼有十幾個好手正在趕過來。
楊進等三人眉頭微皺,手按兵器,嚴陣以待。
裴頌和趙德助也嚴肅起來。
杜雍觀察著整個停車場,面積挺大,離大街也有點距離,干群架應該不錯。
“是誰在此鬧事?”
十幾個手持木棍的黑衣大漢風風火火地沖過來,好像電視劇中的歌舞廳或者酒吧充當安保的黑社會人員。
氣勢倒是挺足,但杜雍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的武功平平無奇,也就練氣境的樣子。
楊進把鐵劍抽出來,冷冷地掃過去。
這幫大漢平時只是嚇唬嚇唬普通人,而楊進卻是飽經廝殺的狠角色。
雙方的氣場,高下立判。
這十幾個大漢心里有些惶惶,止住腳步,不過輸人不輸陣,壯著膽子問道:“幾位朋友,你們找魏公子何事?”
趙德助撿起一塊甩過去。
那十幾個大漢嚇了一大跳,趕緊躲開。
趙德助跑到那十幾個大漢跟前,瞪大眼珠,非常不屑地道:“你們這些混混,是想替那個姓魏的出頭嗎?”
沒有人敢和趙德助對視,都低下頭去,手不是手,腳不是腳。
杜雍呵呵笑道:“你站遠點,當心他們惱羞成怒給你腦袋上來一棍子。”
“是嗎?”
趙德助一副非常欠扁的模樣,從中間那個大漢手中搶過棍子:“你想打我嗎?”
那個大漢趕緊搖頭,忍不住后退了幾步,其實他不是很怕趙德助,而是怕楊進,他就感覺楊進的目光猶如毒蛇。
趙德助大吼道:“還不快去把那個姓魏的叫出來,是不是想我拆了你們的客棧?”
十幾個大漢入蒙大赦,轉頭就跑,跑了幾步停下來:“魏公子…”
只見一名身著白衣的年輕公子哥排眾而出,看著趙德助,笑盈盈地道:“這位兄臺,請問你找魏某人有何指教?”
此君年在二十五六間,面容英俊,身形高瘦,手足頎長,腰間掛著一把精致的寶劍,隨便瞄一眼就知道價格不菲。
他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風度翩翩,令人難生惡感。
他說話很柔和,雖然比較小聲,但是蓋過了周圍嘈雜的聲音,可見內功不凡。
裴頌心中暗暗忌憚,這個魏公子很不簡單。
趙德助輕咳兩聲:“魏公子是吧,我是來找你算賬的…”
魏公子并不惱怒,臉上還是掛著淡淡的笑容,輕聲問道:“愿聞其詳!”
趙德助不知怎么的,就感覺自己好像落入了下風,深吸一口氣:“剛才在路上的時候,你的馬車跑的飛快,差點撞傷了我。”
頓了頓,補充道:“就是這匹北疆馬,我沒看錯,你不要想著抵賴。”
魏公子非但沒有抵賴,反而大大方方道歉:“在路上的時候,魏某有些勞累,在車里小憩,趕車的下人不懂事,還望兄臺不要計較。不如魏某請眾位喝幾杯,向你們賠罪如何?”
如此有禮貌,又有理由,趙德助還真發不起飆來,只得看向杜雍和裴頌。
裴頌笑道:“喝幾杯也好,正想喝酒呢,杜兄覺得呢?”
杜雍聳聳肩:“你是老大,你做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