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無名小山上,可以居高臨下,看到小鎮的全貌,遙遙俯瞰,似乎能看到鎮子里微亂的景象。
李觀云不禁笑了起來,他已經走得無影無蹤,鎮子里的官方勢力才有所反應,真是有夠遲鈍和沒用的。
剩丸看著他的笑容,心中不無神往,余光又看到一臉風霜的姐姐,心中刺痛,忍不住去想。
如果他有李觀云一半厲害,也不會背井離鄉,更不會讓姐姐流落到那種地方。
“大人,我和姐姐準備回鄉,你和小啞巴,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去。”
李觀云還沒說話,他姐姐驚叫一聲。“剩丸,我們以前住的鎮子,最近在鬧鬼。”
剩丸也是嚇了一跳,忙望向他姐姐,剩丸姐姐娓娓道來,原來是她從客人口中聽來的隱秘消息,可信度不高。
然而就算是空穴來風,聽到鬼這種東西,剩丸也不禁打起了退堂鼓,那可是吃人不眨眼的怪物。
李觀云奇道:“這里,還有鬼嗎?”
剩丸猛點頭:“雖然我沒見過,但一定是有的。”
李觀云笑道:“虛幻的東西,懼它做什么,只要不做虧心事,鬼也沒什么好怕的。”
剩丸姐弟聽到他的話,面上卻有些奇妙,剩丸小聲道:“大人,你說的鬼,可能和我說的鬼,不是一種東西。”
李觀云頓時有所興趣,這個世界,果然也有超自然的力量:“你們這里的鬼,具體是個什么東西?”
剩丸一看有指點李觀云的機會,心中稍微有點點成就感,將自己知道的東西,全盤說了出來。
“鬼是人變,不僅很可怕,還有許多人不會的力量,鬼不吃人的食物,他們的食物是人,一般晚上出來吃。”
剩丸臉上微白,李觀云身旁的小女孩,聽到鬼這個字,也露出怕怕的表情,看來這個世界的人類,不僅要面對無能的官方勢力,導致食不果腹,還要面對鬼這種吃人的妖物,日子可真是不好過。
剩丸的姐姐補充道:“聽說所有的鬼都是由一個最初的鬼變出來的。”
剩丸也道:“是鬼王,所有的鬼,都是那一個鬼王的手下。”
李觀云點點頭,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鬼,能不能給他磨磨劍,他現在的劍道,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先到你家鄉去看看。”李觀云一開口,剩丸姐妹就不吱聲了,兩人都是他救的,自然知道李觀云的厲害。
不過剩丸心里頭還有點打鼓,能夠回家當然是極好的,可如果真遇上鬼那怎么辦?
四人沒用兩天,就來到剩丸姐弟的家鄉,也是一個小鎮,但比小啞巴住的鎮子,大了不少。
順利入鎮,李觀云聚神在耳朵上,能聽到一些來往行人,刻意壓低的對于鬼的討論,可見鎮中居民人心惶惶。
路過一家衣服店,能看到一些花花綠綠的漂亮衣服,李觀云低頭望了眼小女孩身上的破破爛爛的麻布衣服。
“進去買件新衣服?”小女孩眼睛眨動,有些意動的樣子,她也很想穿新衣服。
不過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拉著李觀云要走。
李觀云見此,倒也沒有多說,他初來乍到,自是身無長物,這兩天的伙食費,還是剩丸姐姐付的。
走著走著,又路過一家鐵匠鋪,這次四人腳步微頓,李觀云看了眼別在腰上的破刀,不由失笑。
所行劍道,連把真劍都沒有,拿把刀湊數,還是把劣質的刀,現在更是和鋸子差不多。
而鐵匠鋪內,制作精良的刀刃掛在墻壁上,放出森寒的光芒,打鐵的老師傅,手中又是一把新的百煉鋼刀。
李觀云掃了兩眼,多是武士刀,沒有看到劍,據他所知,就算是在這里,應該也有用劍的人存在才對。
他正奇怪沒有看到劍呢,剩丸姐姐卻誤會了。“恩人,你也該換一把兵器了,短刀太破舊了。”
李觀云望來,剩丸姐姐知道他沒有幾個銅板,連忙道:“我給你買一把。”
他想了一想,搖搖頭。剩丸姐姐霎時無比失落,她勉強笑了笑,也對,李觀云怎么會用她這種皮肉錢呢?
李觀云眉頭微皺。“我不是嫌你的錢如何?而是你賺點錢不容易,留著做嫁妝吧。”
剩丸咬咬牙,鼓起勇氣道:“大人,這是我姐姐的心意。”
“別說了,剩丸,對不起,大人。”剩丸姐姐給了剩丸一個不要說話的眼神,自己強忍住淚水,偏過頭去。
見剩丸姐姐如此敏感,李觀云笑了笑,有時候,拒絕別人的好意,哪怕是為了別人好,也會讓一些東西受傷。
李觀云道:“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剩丸姐姐破涕為笑,她正想做點什么謝恩,如果被拒絕,心中才是無法釋懷。
“普通的兵器,不過三五貫錢,百煉的刀,就要數十貫,真正的寶刀,千金難求,但也只有千金難求的刀,才配得上真正的高手,你身上,又有幾個錢,能買得起千金的刀呢?”
眾人面色微變,往后望去,美婦款款而來,旁若無人的走近鐵匠鋪,拿起鎮店之寶。“這個,值多少。”
“不賣。”鐵匠鋪老板目光呆滯。
“總有個價格。”
“三千貫錢。”鐵匠道。
剩丸姐姐臉都白了,三千貫,把她和剩丸都賣了也不值三千貫呀。
“這把刀經過千錘百煉,吹毛斷發,分金斷石,不在話下,三千貫,已經是保底價格了。”鐵匠依然呆滯。
美婦人微微一笑,剩丸年紀雖然小,也不禁心中一蕩,好美的女人,好媚的女人。
剩丸姐姐,見那婦人發絲有些卷曲,臉上不擦脂粉,卻白皙勝雪,同時嫩的能掐出水似的,櫻桃小嘴,瓊鼻精致,身段窈窕曼妙,水蛇腰盈盈一握,可謂完美,一顰一笑,不僅讓男人心醉神迷,更讓女人自慚形穢。
鐵匠老板看到婦人的第一眼,魂兒都像是被勾了去,現在都還是呆呆傻傻的模樣。
見李觀云也正望著她,婦人捂嘴輕笑,嫵媚不可方物,信手拿過寶刀,一揮之下,打鐵的鐵錘頭一分為二。
刀刃不曾卷刃,依舊是鋒芒如故,果然是應了老板的話,分金斷石不在話下。
“這把刀,我送給你。”
婦人一雙桃花眼,勾魂蕩魄,相信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能夠拒絕,那眼下,那口中的一言一語。
剩丸姐姐不由低下頭,恩人如何能夠拒絕?但她也并不怎么沮喪,平心而論,如果她是個男人,必然欣喜若狂。
“不用了,隨便一把刀就好。”李觀云搖搖頭,隨手拿起一把普通的刀。
老板木然開口。“兩貫。”
剩丸姐姐不由微呆,目光望著李觀云,眼中異彩連連,趕忙付了錢,呆滯的老板接過了。
桃花眼微微瞇起,剩丸姐姐和那目光相觸剎那,心中一股寒意直沖天靈,本能的恐懼令她面色蒼白無比。
一時間,如同去到原始的叢林,在無處躲藏的空地上,面對來自虎豹的注視。
李觀云不著痕跡上前一步,他的雙眼,不似鐵匠老板般呆滯,不像剩丸般迷蒙,眼中分外清明,不受美色所惑。
美婦咯咯一笑。“還沒有人能拒絕我給的東西。”
身后的剩丸,早已經不知身在何方,只覺自己的靈魂,都隨著這笑聲起起伏伏。
一直沒有說過話的小女孩,興許是內心比較封閉,沒有被美婦的美色所迷惑,擔心的望著李觀云。
后背陡然冒出寒意,李觀云卻不以為意,將剩丸姐姐買的刀掛腰間。“再好的刀我也不需要,我不是用刀的。”
“哦?原來是這樣。”美婦這才了解原因,再看李觀云的時候,眼中的興趣一點都沒有減少。
李觀云挑眉一笑。“再說了…”
“什么?”
“無功不受祿。”李觀云上前數步,美婦近在咫尺,馥郁芬芳鉆入口鼻,比最香醇的美酒還要醉人。
美婦注視著他,看著那雙炯炯有神的眼,漸漸變得迷離。
心中正是嘆息,果然沒有男人能擋住她這副形容,然而下一刻,那雙眼復又明亮,如兩顆閃爍的星辰。
李觀云竟握住了美婦的玉手,觸感溫潤幼嫩,令人忍不住想要細心把玩,便是一整天,都不會有厭倦。
美婦面上,不禁浮現出驚訝,還從未有人,敢對她有這樣的動作,一時間,都忘記將手抽出來。
李觀云也不言語,只是用灼灼的目光盯著美婦的臉,清明與火焰懼存,分不清水火的界限。
但不論如何,那眼中即便有欣賞、有欲望,卻沒有一絲迷醉,只是將她當做一個絕美的女人,僅此而已。
他不是天魔,不會一門心思撲在道上,也不是七情,不會看淡人間的欲望。
劍道雖然殺戮極重,可舍劍之外,人間亦有更多的美好,譬如說,美酒與美人。
李觀云對于劍道的解釋,絕非化身一個無情的劍客,他喜愛美人,不過也有一點,他絕不會拜倒在別人的石榴裙下,也不會變成一條忠心的舔狗,若是你有情來我有意,自是極好,若是流水無情,他也不會卑微去舔。
簡而言之,他不會受美色所迷惑,不會為美色所動搖,但也不會明明眼前站著個大美妞,而當人家是一塊糞土。
而現在的情況,已經顯而易見了!
美婦對他有意思!
兩人素不相識,美婦卻愿意給他買三千貫的寶刀,這不是有意思,這是什么?
‘看來我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身上的氣質,卻無論如何也隱藏不住,一不留神就吸引了美人,罪過罪過。’
李觀云那是好一陣嘆息,又感到無奈至極。
‘唉,真是沒有辦法,都是美婦先動的手,是她自己先饞我身子的,我又能怎么辦,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李觀云‘深情款款’的盯著美婦人,心中默默念叨:就讓美色來的更猛烈些,把我李觀云腐蝕掉吧!
美婦見李觀云目光閃爍,頓時猜到他在瞎幾把亂想,倍感有趣,秀眉彎彎,凝媚如狐。
‘這美人不知道是哪個權貴的禁臠,但現在饞我身子,也是棄暗投明,得想辦法把她男人砍了,當然,她也不一定有男人,說不定是個守寡的寡婦,那樣的話,我是不是有些趁人之危?’
李觀云開動小腦筋。‘如果是寡婦,絕對還有個二八年華的女兒,她如此之美,她女兒肯定不會差到哪里去。’
這時,李觀云心頭巨震:美婦女兒如果也饞他身子,那是妥妥的家庭倫理劇,可胃疼極了!
美婦將手抽出,打斷了李觀云的美好思考。“你不僅是個強大的人類,膽子也很大,想要什么兵器,說吧。”
李觀云眼中火焰消去,恢復清明,美婦心中不禁贊嘆,這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好苗子。
“兩刃劍,三尺長。”
美婦螓首輕點。“我會派人給你送來的。”
李觀云微微驚訝,他沒有提供更多的信息,也沒有告訴美婦住在哪里,而他自己都不知會住在哪里,美婦毫不猶豫的說出這種話,可想而知,美婦不僅只有美色,她身后的勢力之強,恐怕是普通人很難想象的。
難道?
李觀云嘆息一聲,其實他的腸胃功能,那是非常好的。
美婦見此,心里不由有些來氣,千百年來,何曾見過這種人?若非李觀云實力和心智難得一見,兼之她這些日子,心情也還不錯…“如果是以前,我會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你的腦袋,會和這把刀一樣。”
美婦甜甜一笑,兩根青蔥玉指,往鎮店之寶上一戳,出現兩個洞,她掌心罩住刀尖,一揉,寶刀變成團鐵疙瘩。
將疙瘩丟進燃燒的爐火里,美婦笑容不改,而鐵匠依然呆板,竟然全程毫無表示。
完了。
鐵打的腸胃!
都不頂用了!
美婦蓮步輕移,和李觀云擦肩而過,幽香襲人,李觀云輕聲道:“你和你女兒吵起來,我絕對站你這一邊!”
美婦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你的名字。”
“李觀云。”
美婦微微頷首,很快便融于絡繹不絕的人群之中。
剩丸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猛然發覺自己不對勁,連忙掩飾,東張西望,貌似是沒人注意到他。
小女孩拉了拉李觀云的衣袖,一臉奇怪的看著他。
李觀云一點也不尷尬,嘿嘿一笑。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沒被迷得死去活來就不錯了,你看剩丸這小子,他都蒽了,所以別這么看著我嘛!”
剩丸姐姐于是望去,剩丸大羞,手忙腳亂。
小女孩盯著他,張張嘴,只感覺心里的某個形象,發生了某種變化。
四人離開之后,老板似乎睡了一覺,此刻才醒,望向火爐里通紅的東西,“哪里來的鐵疙瘩…我的寶刀啊!”
剩丸在前帶路,去他家,他父母已故,和姐姐相依為命,但家里難以為繼,他姐姐就賣身去了別的鎮子。
剩丸放不下心,跟著過去了,這座鎮子上的老宅,就空閑了下來,已經有數年時間。
憑著腦海中的記憶,剩丸朝家走去,但沿途都是一座座氣派的小院,有些已有主人,有些還沒賣出去。
李觀云環顧四周,發現一些有主人的宅院,外頭的家丁嫌惡而謹慎的看著四人。
這里好像是小鎮的別墅區,剩丸家如果在這里,剩丸姐姐沒必要賣身。
不多久,看著記憶中的家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氣派的宅子,剩丸整個人都呆住了。“我家呢?”
這時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從宅院中出現。“買房嗎?五百貫,你們買得起嗎?”
剩丸呆若木雞,剩丸姐姐暗自垂淚,那管家好不厭惡。“一群臭乞丐,不買就滾遠點。”
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管家人麻了。
“好漢…”
“我問,你答,懂?”
“咚咚咚!”管家點頭如搗蒜,生怕李觀云一個失手,給他脖子上來一線紅痕。
“這原本是他的家,怎么被人強占建了宅院?”
“這是秋田地主建來賣的,小人只是受人所托賣房屋的,不懂這些。”
“秋田地主?”
“本鎮最大的地主老爺,這一片都是他的。”
“秋田地主家在哪里?”
管家連忙說出地址,李觀云點點頭,刀收回,順便踢他一腳。“狗眼看人低,以后注意點,別哪天被人剁了。”
管家賠笑不已,而看到李觀云如此干脆,三五句話,就解決麻煩事,剩丸姐姐自是道謝,剩丸也更為神往了。
李觀云心中也是痛快,當然這痛快,不是欺負一個小管家。
而是劍道的隨心所欲,斬破一切藩籬的快意。
望向剩丸:“還有別的去處嗎?”
剩丸搖搖頭,剩丸姐姐想了一會兒,卻道:“我有個叔叔,還在鎮子里。”
“先去那里落腳。”
一行人離開小鎮別墅區,趕往剩丸叔叔那邊,接近時,碰面一撥人氣沖沖的離開,還不快的看了眾人一眼。
那撥人中還有罵聲傳來,說什么‘老家伙不還債,改天揚骨灰之類的狠話。’
終于來到剩丸叔叔家里,情況卻是大吃一驚,他叔叔鼻青臉腫,窮困潦倒,竟然住在狗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