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在蓮華山山頂在望,但見那山尖如一根直柱,草木不生,直刺云天百丈。
一個個洞口,如若蜂巢,被巨石堵死,唯有兩個洞口,洞門是敞開著,顯然有人入住。
習霸幽幽道:“據說這蓮華山,不僅是我天蓮派內門弟子閉關之所,更是一些太上長老,太上宗主,自知壽元將近,不愿葬進墳冢,于是退位讓賢,來到這蓮合洞坐化,也輕易不許門人瞻仰。”
周青輕聲道:“是以蓮合洞,又名:宗師百冢。”
巨石堵住的洞穴,兩人并未感應到任何生息存在,周青很快回過神來,不望其他洞穴,只望兩洞其中之一。
周青道:“習師兄,你說,令狐師兄閉關一月,是否已經突破先天?”
習霸哂然:“怎么可能,周師弟,莫要好高騖遠,先天豈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周青有些不服:“但是以令狐師兄天資,在這蓮合洞宗師百冢,沾點先人的光澤,也不是沒可能嘛!”
習霸一笑,不與他多做爭辯,指著洞口:“令狐師兄,看來是早有準備,他出關了。”
山尖腳下的右側洞口,走出一人,二十三四,濃眉大眼,衣衫襤褸,滿面憔悴,一雙眸子,卻分外明亮。
那瞳仁中,有一片白茫茫,不曾遮掩明亮,反如點綴的緞帶,令明亮更為幽深。
習霸二人震了一震,但很快,那白茫茫便消失一空。
見得兩人,令狐沖云目光空空,背過身去。
周青一訝:“令狐師兄,這是為何?”
習霸目中驚疑不定,只覺相較于一年前,此時的令狐師兄,竟無法捉摸:“興許還在感悟之中。”
周青望見那不算高大,卻十分寬廣的背影,頗為激動:“令狐師兄大才!”
習霸面色沉靜:“令狐師兄,一年之前,不滿二十五,大圓滿武者,白蓮大法修到第二層通貫。”
周青道:“更是玄武國青秀榜,上榜第八,傲視天驕無數!”
習霸道:“玄武國青秀榜,有最上、上、中、下,四大次榜,青秀榜共三十位天驕,下榜取后十,中榜取中十,上榜取前十,而最上榜,雖為青秀榜,卻獨立于青秀榜,統共寥寥數人,那南宮無天,劍仙轉世,也不過下榜有名,令狐師兄,卻是上榜第八!”
周青血脈僨張,當即單膝跪地,高聲道:“一年之期已到!”
習霸也不例外,朗聲道:“恭請令狐師兄出山!”
“噓!”
兩人頓時面面相覷。但見那令狐沖云,朝山尖一堵死的山洞,恭恭敬敬一禮。
“大師伯,感念前輩指點之恩,今日是我天蓮派宗門斗武,還請恕沖云不能繼續陪伴。”
兩人聞言,震怖!
目光望去,但見按大石堵死洞口,仍有數字,青蓮之冢!
周青大震:“青蓮大師伯未死!”
習霸駭聲道:“青蓮大師伯,乃是現任掌門師兄,本該繼任掌門,卻推辭不繼,二十年前,閉死關于蓮合洞。”
片刻,沒有答復,令狐沖云微微嘆息,前輩偶有幾句指點,便勝過數年苦修矣。
令狐沖云目光一凝:“炎化,明日宗門斗武,你還不出關嗎?”
另一洞,清朗男聲道:“沖云自去,我等九月后。”
令狐沖云目光閃爍,他一年閉關,已經是悟無可悟,再閉關下去,也不過是虛度光陰,不如出山。
但蕭炎化,卻揚言還要閉關,這豈非說明著?蕭炎化的所得,比他更甚。
令狐沖云心中一警,之前兩人不分伯仲,但現在,卻不一定了。
目光余光一掃,在青蓮之上,洞穴無數,其中有一座,堵洞大石,幾乎與山壁融為一體。
令狐沖云深吸口氣:“好,屆時定要分出長短!”
兩人震撼莫名,三言兩語,已經是讓兩人看到日后天蓮派的風起云涌。
也不一定是日后,譬如說現在,蕭師兄竟不出關,那此次宗門斗武,大師兄之位,豈非是內定下來?
周青自言自語:“蕭師兄這是認輸了嗎?”
習霸沉聲道:“不,蕭師兄這是劍指天下第一武道大會!”
令狐沖云緩緩轉頭,見得兩人,氣度怡然:“起來吧,阿青,你還是老模樣。”
周青嘟囔:“我明明有些小進步,自然是比不過令狐師兄。”
令狐沖云一笑,反觀習霸,面上微微愕然:“阿霸,你倒是一年不見,當刮目相看。”
習霸連道:“師兄謬贊了。”
又道:“宗門斗武明日將起,大長老命我二人來請師兄出山。”
令狐沖云笑道:“一年不見,師父可健朗如故?”
習霸道:“如故。”
令狐沖云道:“好,稍等片刻。”
兩人正是莫名其妙,令狐沖云望山尖一眼,信步而出,一步一個腳印,朝著毫無落腳之地的山尖攀登。
山尖筆直刺天,已非人力所能攀登,然令狐沖云,白蓮之氣自足底噴發,閑庭信步,須臾便過十丈之距。
習霸心中大震:“白蓮之氣離體,一年不見,令狐師兄果然進度喜人,修到了第三層!”
周青擲地有聲:“三層白蓮,舍大師姐之外,足以傲視我天蓮派眾弟子!”
兩人從平視,漸漸轉變為仰視,山尖的狂風更烈,令狐沖云,無意間透出一絲氣息。
習霸若有所思,周青雙目圓睜,直看到令狐沖云步入云端,立在山尖,成為了真正的山巔。
山尖,一紅一紫,一年風吹日曬,不減顏色,原就是靈器,也是一年前,他和蕭炎化閉關之時,相約的比斗。
不過此刻,對手不曾出關,徒增了寂寞。
令狐沖云慨然一嘆,取下紅衣,披在身上,遮掩了襤褸。
衣袍獵獵,放目往下,蓮華山、天蓮派、乃至玄武山河,皆入眼中:“風景獨佳。”
等到令狐沖云,再次來到兩人面前,赤衣驚艷,周青激動道:“令狐師兄,你,你已經步入先天了嗎?”
令狐沖云一哂:“先天豈是說入就入?”
習霸卻是知道關節:“師兄這是大圓滿渾然一體,時刻有可能晉升先天。”
令狐沖云笑道:“誠然。”
十二脈武者,對于后天武者來說,是極其關鍵,也極其特殊的一個境界。
若能順利感應奇經八脈,邁出那通往先天的一步,在整個玄武國武道界,也可以算得上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十二脈中,以后天入先天,很重要的一個步驟,那便是內力盈滿十二正經,名大圓滿渾然一體。
令狐沖云現在,已經做到渾然一體這一步,站在了后天武者能到達的的巔峰。
也正如習霸所說,他隨時都有可能感應到先天之門。
“明天就是宗門斗武了,過后新晉弟子考核,能不能繼續留在天蓮派,就是各憑本事。”
一群新晉弟子,心中關注宗門斗武,但更重要的,還是對于他們自己的考核。
三三兩兩的弟子們,眉宇間有些憂愁,沒人有十全的把握通過考核。
“如果有信心的話,沒必要參加新晉考核,直接在宗門斗武,挑戰外門師兄,贏了就有資格留下來。”
有人說了另外一條路,但響應者卻是寥寥無幾。
外門師兄,最少都留在天蓮派三年,學到了高深的武功,不是他們這些根基淺薄的新晉弟子能夠戰勝。
“張偉,這一次,你應該有不小把握吧?”
張偉兩月不見,姿態昂揚許多:“李師兄叫我好好修行,我可沒有浪費一天的時間,這次我準備…”
“你難道準備挑戰外門師兄不成?那對于我們新晉弟子來說,是不可戰勝的。”
張偉擲地有聲道:“沒錯!”
眾人吃了一驚,望著張偉:“有志氣啊你,有多少把握?”
張偉神秘一笑:“我一定會成為正式的外門弟子,那樣的話,才能更一步的接近李師兄!”
眾人看他似乎勝券在握的樣子,也受到了那份安定的感染,面上變得自信許多。
畢竟他們在天蓮派,只是新晉弟子,但在各自的家鄉,那都是冠之以天才之名的人物。
只因天蓮派放在玄武國,都是五大宗門,內里的天才,自是多如過江之鯽。
一來二去,也就認識到自己的不足,甚至有些自卑感生出。
此刻受到張偉的感染,頓時喚醒心中的志氣,一個個的,志氣長存。
這時有人道:“劉權劉師兄,他可是我們新晉弟子中的風云人物,備受外門師兄的看重。”
“真是劉師兄,聽說他可是甲下資才,外門弟子對他來說,都是毛毛雨,是有望成為內門弟子的存在!”
劉權和李飛偕同而來,劉權氣息,較于兩月前,更為渾厚,境界也有所提升,對于考核,十拿九穩。
李飛就沒有那么樂觀了,哪怕有劉權的幫助,仍是原地踏步,怕是成不了正式弟子。
想到自己淘汰下來,李飛憂心忡忡,真是無臉面見江東父老。
劉權走來道:“諸位師弟,在討論什么呢?明天就是宗門斗武,大家調養好狀態,讓內外門師兄,大吃一驚!”
“劉師兄已經做好讓各位師兄大吃一驚的準備了吧?但是我們,還是不太行。”
劉權一笑,正要說話,張偉走上前:“劉師兄,聽說你們是和李師兄一起上山的,他現在情況怎樣?”
眾人聞言,暫且噤聲,對于這新晉弟子中,足以與內門師兄爭鋒的人物,彼此關注可不少。
劉權皺眉片刻:“這?”
“李兄閉門不出,一如之前的一月,怕是有大進步吧?”
心情卻沒有這么輕松,通過一些外門弟子的嘴巴,他大概了解一些事情。
“可是我聽說,李師兄當著諸位長老的面,怒罵三長老,致使三長老顏面盡失,當場發作。”
“若非有人作保,李師兄已經被打死,但他和三長老立下三年玄武血仇令,要和三長老一分生死。”
“真的假的,那可是先天劍修,李師兄怎么可能做那種傻事啊。”
“劉師兄,是真的嗎?”
劉權嘆了口氣:“是真的。”
“難怪李師兄閉門不出,如果是我,早嚇得天天躲在被窩里發抖了,李師兄多半也不能免。”
“可不是,先天劍修,光是想想,我覺得自己褲子都要濕漉漉了。”
“對啊,李師兄雖然厲害,但長老這種人物,還是排名第三的三長老,堂堂先天劍修,怎么能這么傻。”
眾人面面相覷,又捶胸頓足,李師兄太傻了,為什么做這種事。
劉權苦笑一聲,余光一掃,李飛六神無主,正想著自己的事情,無暇顧及他人。
一聲大喝:“住口!”
眾人面色微變,目光望去,原來是張偉。
張偉一臉悲憤:“李師兄一定有自己的把握,之前的長老會審,我看就是三長老借題發揮,畢竟李師兄重創…”
左右無不是大驚失色:“張偉,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非議長老。”
劉權也目光變換,微聲道:“張師弟,我等新晉弟子,切莫非議長老,需慎言。”
張偉張張嘴:“我…”
大聲道:“反正李師兄敢這么做,一定不是傻,而是有把握的,這兩個月來,李師兄也必定不是瑟瑟發抖,我覺得是功力大進,才會閉門不出,大家都擦亮眼睛瞧好了,這一屆宗門斗武,李師兄絕對一鳴驚人!”
看著一臉強硬的張偉,眾人左右四顧,皆是默然無聲。
張偉一臉慷慨,越說越激動:“李師兄不會這么輕易倒下的,無論是三年后,才是此次宗門斗武,李師兄都會是最耀眼的明星,他是我們所有新晉弟子的偶像,是我們所有人的楷模。”
劉權微微驚詫,這張偉怎么和著了魔似的,李兄給他灌了迷魂湯不成?
有人道:“張偉,那是你的偶像,哪里是我們所有人的偶像,你可不要‘代表’我們新晉弟子呀!”
張偉皺眉道:“錢榮,之前內門師兄欺辱我們,錢榮你也看到了,現在不站在李師兄這一邊嗎?”
錢榮冷冷道:“站不站邊,有什么用,李師兄遲早都得完蛋,也是咎由自取,自己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