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修之法,佛道皆有,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采陰補陽,采陽生陰,龍虎交泰,天地交感,陰陽和合。
又有大道寂寞,若得同路相隨,結成雙修,互為道侶,親密無間,亦是一大樂事。
不過李觀云所修,并非陰陽之道,七情經無關陰陽,也無所謂寂寞與否。
此雙修非彼雙修,馮寶寶此女,不知為何,雖非無情無性之人,但輕易不受七情影響。
李觀云甚至猜測,她得太上忘情之境,不過種種表現,又不盡契合。
然不論如何,馮寶寶自身,對七情六欲極為遲鈍,以他的修為,甚至難以生發。
換而言之,她能承受更多的七情之喜,亦能承受更多的七情之怒,
李觀云修行怒脈,正苦于七情之怒,需七情之喜中和,如此白白折損修為,而引之出體,又大傷天和。
七情經并非魔道,以人之性命堆疊而出的修為,不論所沾之血,是善是惡,皆是不美。
“雙修?怎么做?”
馮寶寶十分單純,她和徐家結緣,聽徐家夫婦二人的話,現在二人將她交給李觀云,自是聽李觀云的話。
話音一落,小白嗷嗚一聲,一雙虎爪捂住雙眼,但它眼大如盆,哪里能捂住?正一眨不眨的盯著二人。
“孽畜。”
小白受到斥責,無比冤枉,連忙屁股對人,時不時還偷偷回頭,讓李觀云哭笑不得。
“坐下即可。”
馮寶寶依言,李觀云也盤膝而坐,兩人咫尺相對,馮寶寶身上飄來一縷縷淡而無味的氣息,李觀云心中一悅。
這種氣息,純澈而清凈,由心而發,若是修煉之人,有馮寶寶的心境,再行修行,必然事半功倍。
心無外物,可通玄佛。
李觀云合上雙眼,剎那間,面容猙獰如惡,大憤怒滿溢心湖,馮寶寶觀他面容,心中也沒來由一抽。
小白不知何時,靠近過來,伏在他身邊,吸納血火。
小白也在修行,它天生白虎血脈,體魄強大至極,又得七情之怒,每日漸長,假日時日,說不得能修成怒脈。
同時小白的存在,也能為李觀云分擔一部分怒火,不過其量微末,乃李觀云有意控制,因為若是加重,小白恐會失去靈性,沉溺于憤怒,化為兇獸惡獸,為禍人間。
眨眼七日過去,馮寶寶和七日前,沒有半分變化,李觀云讓她坐在這里,她便一坐七日,毫無不耐。
怒火飆升到極限,亟待七情之喜中和,亦或是引出體外。
他雙目圓睜,赤紅如血,馮寶寶渾身一震。
空靈寧靜的心湖,轉瞬間染上赤色,怒火無休止的灼燒,馮寶寶滿臉通紅,目含殺機。
李觀云面目微沉,隨時準備灌入七情之喜。
然而出乎他的預料,馮寶寶面色變化,忽紅忽白,如此轉換九次,恢復白皙,體內怒火,消散一空。
馮寶寶大叫一聲,往后傾倒,李觀云將她抱住。
“感覺如何?”
“很難受,像是要裂開一樣。”馮寶寶氣息不復強盛,但她皺著眉頭,有些無措的看著心湖中生出的種種情緒。
那是往日不會存在的心情,一腔怒火消散之時,留下了一些東西,令空靈心境,無所適從。
觀她面上迷茫之色,李觀云微微一笑,作為修煉的副作用,無垢白紙,添了色彩。
“休息一天,明日繼續。”
馮寶寶的存在,代表他盡可以將怒火傾瀉,不必損七情之喜。
如此收獲,大出所料,大喜過望。
小村又來了一伙兇徒,三十余人,不同于王霸那一次,這些人,不僅帶著刀,還背著槍。
村民被趕到空地上,虬髯漢子望著這群戰戰兢兢的村人,面色不善。“我七弟,就是死在你們村?”
“好漢,什么七弟,我們著實不知。”村長老頭頭皮發麻。
“六當家,七當家最后的消息,就是在這個村子里,然后失蹤不見。”有山賊貼耳。
六當家一揮手,拉出一個村漢,“我七弟人呢?”
村漢哪里知道七弟不七弟的,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六當家極不耐煩,一刀劈下,額頭至下頜,皮肉翻卷。
一時不死,大聲慘嚎,一眾村民怛然失色,哭叫連天。
“在那座山里,被真人帶走了,你們有種就去啊。”村民中,一個小孩叉著腰,恨恨的盯著這伙山賊。
‘嘭’小孩應聲而倒,有婦人沖出來,很快也被一刀斃命。六當家冷笑,“什么狗屁真人?”
“王二,你帶八個兄弟,看著這群牲口,其他人跟我來,為七弟報仇。”六當家發下命令。
一行人便往山上趕去,屆時萬里無云,曜日當空,光芒四射,眾人汗水涔涔。
“六當家,我聽說,是白虎真人干的,他可能是異人,我們要不要從長計議?”有山賊擦汗道。
“異人?老子又不是沒見過,從長計議個屁,我們這二十多條槍,還怕什么異人?”六當家頗為不屑。
眾山賊見頭領堅持,也沒有再說,一路跟在身后,不時緊握刀槍,找到幾分安全感。
確實如六當家所說,異人也就那樣,有些異人,一槍就倒,算不得什么。
一行人來到山腳下,舉目一望,山不算高,林中飄來一縷縷清涼的氣息,驅散頭頂烈陽灼熱,令人通體涼爽。
眾人也不覺有異,畢竟樹下好乘涼,這是誰都明白的道理。
甫一踏入林中,眾人皆觀察周圍環境,心中驚疑不定,這小山草木,怎么全都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六當家蹲下身子,發現腳下的青草,俱都低下了頭顱,幾乎是近半折彎,左右樹木,也萎靡不振。
眾人倍感詫異,林子本該是生機煥發,草木青翠,怎么這座山里,卻感受不到多少生氣?
“天色好暗,我們剛剛進來的時候,明明還是中午。”有山賊指天,眾人凝神望去,昏暗的天空,似夕陽落寞。
而四周左右的陰涼,無孔不入,讓他們不僅打了個冷戰,心中也不覺間,蒙上一層陰霾,了無生趣。
“果然有古怪,不愧是盛名已久的白虎真人,速速退去,從長計議。”六當家猶豫片刻,發號施令。
一行人連忙往回走,他們進山的時間不長,走的路也不長,不用兩分鐘,就可以離開小山。
可剛一折返,有人便感覺頭頂微微濕潤,透出一股水意,帶來絲絲寒涼。
一摸頭,六當家大罵。“見鬼了,竟然下雨!”
無云不成雨,雨自云中生,方才他們進來之時,天空萬里無云,怎么可能會下雨?
而下一幕,讓六當家亡魂俱冒,在這細若牛毛的雨中,一眾山賊紛紛倒地,雙目之中,無不透出深沉的憂郁。
“六當家,報仇好沒意思,不如我們躺一會。”有人喃喃自語。
“這里不是睡覺的地方,快給我起來。”六當家兩股劇震,這必然是白虎真人的手段,好生邪門!
話音剛落,他也身子一軟,成為了躺倒中的一個,牛毛細雨飄飄灑灑,他的心情,也一點一滴落入谷底。
人生有何意義?到頭來只是一場空幻。雄心壯志又有何用?終究不過一具白骨。
眼睛半睜半閉,只覺以前所在乎的一切,女人、錢財、權力、欲望,皆了無生趣。
到得最后,連呼吸都覺得憊怠,一山草木,也軟趴趴貼在地上,無論人與樹,皆在細雨中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