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吧。
在這種狀態下,已經不能說自己還活著了。
諸伏景光使出渾身力氣,想要移動身體。
但是,當頭稍微動了一下時候,就被暈眩的漩渦吞沒了。
這種事也做不到…
為什么會這樣…
自己原本賴以生存的力量…完全失去了。
“景光!為什么…景光!”
遠處,傳來了某個人的聲音。
哥…讓我輕松一點吧…
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有人撬開我的嘴…在做什么?
住手…
就這樣吧,就讓我這樣…自生自滅吧。
強烈的消毒氣息、被強行撬開的口,還有血腥味。
“傷口很淺,沒事。”
朦朧中,他似乎聽見醫生是這樣說的。
隨著注射,諸伏景光的意識漸漸遠去。
當注意到陽光滴落在自己臉上的時候,他方才模模糊糊,又再度睜開了雙眼。
嘴角隱隱有些作痛,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為什么…
我為什么還活著?
為什么還在繼續呼吸呢?
“景光。”
十分低沉的聲音。
那是自己迄今為止,從未聽見過的低沉聲音,仿佛在胸口回蕩。
諸伏景光慢慢將視線移到另一邊,兄長身后是好友蒼白的臉。
“讓我和景光談談吧。”
他這樣對安室透要求道。
似乎明白了什么的安室透微微點頭,緊咬著嘴唇,從房間內離開。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
在此刻,只剩下了他們倆人的房間內,諸伏高明坐在了病床邊沿雙,再次呼喚了一聲“景光”。
“是…”諸伏景光輕輕應聲。
“想死?”
他的話太過直接,令諸伏景光一時間什么也說不出來。
“你想死嗎?景光?”
諸伏景光能感受到,兄長的聲音在顫抖。
對了,是他發現了企圖自殺的自己。
那時,兄長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確實傳到了耳朵里。
“景光,我不想讓你死。”
諸伏高明的大手,緊握著他那雙無法自由活動的手。
他隱約感覺到兄長的體溫,感覺到對方還活著。
“哥…但是,已經…”
已經無法再努力了。
今后,即使還活著,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交給我吧…景光。”
一滴眼淚,在不知不覺間,從兄長的眼眶中跑了出來。
這是諸伏景光,第一次看見他哭。
回想起來,似乎在自己遭遇事故之后,他就在一直強裝著鎮定,不想影響到自己。
“這樣的事也許很殘酷,失去了自由的你還活著。但是,你真的要那樣放棄嗎?悲傷也好,痛苦也好,我和你一同承擔。所以,快樂的事,也一同享受吧…不止悲傷和痛苦,也有快樂。”
“放棄還太早,景光。現在可能一片漆黑,但一定會有掙脫的時候…不,我會將你從那之中拉出。我也會加油的。所以,一起活下去吧,景光。我們是彼此在世界上,唯一僅存的親人了…所以,活下去,一起活下去…”
這是諸伏景光第一次,
聽自己兄長親口說出他的心聲。
哥——
大顆的眼淚,再次從諸伏景光的眼睛里滴落下來。
“哥…對不起、對不起…”
諸伏高明沒有說話,只是默默伸手,替他拭去了溢出的淚水。
幾日后。
輪椅,差不多該買了。
醫院內,可用來暫借的輪椅,都是批量制成的東西,使用起來會覺得有些勉強。而自己選購的,通常只要決定了款式,就會根據身體量身定做。
這一點,再好不過了。
紅色啊…
張揚、熱烈,仿佛擁有溫暖一般的紅色,或許比起其他冷色調的輪椅,而能讓自己心情舒暢吧?
想著,或許這樣也能影響自己,讓自己不變得那么消極。
諸伏景光自然是同意了。
只是,當他看見商品標價時,不由得被嚇了一跳。
接近百萬的價格,令諸伏景光很是擔憂。
警察官雖然是公務員,薪水也比一般工薪階層高上許多,但對于刑警而言,調查費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算下來其實根本高出不了多少。
醫療費、住院費…等等,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他本想要開口,告訴兄長,自己還有不少錢。
可當想到什么時,又突然頓住,而后才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的積蓄早在之前,便全部充值到了醫院賬戶上。
“哥,要不…”
再看看其他的吧?
諸伏景光本意是想這樣勸告對方。
沒必要為了自己,在一個輪椅上,花費這么多錢,總感覺有些不值當。
然而,諸伏高明卻絲毫不理會他的擔心,一個人自說自話的,下了決定。
“嗯,就這個吧。”
之后。
諸伏景光又像往常一樣,走向康復室。
最近,總算能自己從床上,移動到輪椅上了。
他對自己說,這是第一步。
或許是因為,他無法忘記第一次見到康復醫生時,對方所說的話——
‘即使進行康復訓練,也不能恢復失去的功能。能否鍛煉剩下的機能,能填補多少…將左右你的人生。’
即使做了康復訓練,腳還是…
和逐漸開始能活動的手不同,他能感覺到,神經完全分裂的那個地方,已經不屬于自己的了。
“從你受傷的部位來看,應該還有手的功能…”
負責康復訓練的醫生,沮喪地說。
大的動作漸漸能做了。
但從指尖的動作來看,完全沒有進展。
諸伏景光理解,復健對自己來說有多重要。
但是,已經不想做任何事了。
連一點點的物品都拿不起來的手…
現在的自己,完全沒有想要舉起它的氣力。
“景光。”
康復室內,突然響起了兄長的聲音。
諸伏高明走進屋內,輕松解開領帶,脫下上衣,站在他身旁。
“拿得起嗎?”
他的手搭在諸伏景光的右手上,想要進行幫助。
感受到傳來的溫度,已經無法控制的感情,令諸伏景光身體幾乎變得顫抖起來。
拿不起來!夠了!”
明明沒打算說這種話。
但一看到兄長的臉,弱小的自己便仿佛看見了守護神般,變得如此任性起來。
可即便是這樣,也只是進行了情緒的宣泄罷了。
他無計可施,只好拼命忍住眼淚。
“景光,別著急。”
諸伏高明明了他的情緒,包容著這份任性,用溫柔的言語安撫著他。
“諸伏先生,今天就先結束吧。”
康復醫生看見眼前的這一幕后,便這樣催促他們。
在兄長的幫助下,他重新坐上輪椅,再次回到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