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騙人的吧?
“哥,你在說什么啊?零,你摸摸我的腳吧?我只是有點力不從心而已。”
“景光…”
“快點!”
心臟前所未有的,強烈跳動著。
諸伏景光甚至有種,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它隨時都有爆裂的沖動。
快點…
快摸啊!
證明我的腳是能動的吧!
“零,快摸摸看!”
“景光…我在摸你。”
這句話,徹底將他擊垮。
感覺不到…
什么感覺都沒有…
果然,這一切是事實嗎?
他有些克制不住的,流下了眼淚。
“給我出去!”
突然就像是吃了火藥一般,一下子就炸裂,朝著除自己外的人吼道。
“景光…”
“走吧,出去吧。”
諸伏高明尊重了自己的弟弟,叫上了安室透,一同走出病房。
離開時,自然不忘將門輕輕關上。
我…我…
他想要擦去流出的淚水,但那只手也只是微動了一下,根本使不上力氣。
這樣的尋常的事,都做不到嗎?
諸伏景光咬著牙哭了。
他無法承認。
自己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嗎?
為什么,為什么要奪走自己行走的權利?
比起失去生命而言,失去雙腿似乎也不會有什么感覺。
可這種事,無論是一般人,還是心理素質較強于一般人的諸伏景光,都無法輕易接受。
這一定是夢。
漫長噩夢的開始…
“諸伏先生,換點滴吧。”
護士在平常的時間來了。
聽見她聲音的那一刻,諸伏景光便反應過來,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她麻利的完成工作,然后離開,自始至終,都是旁觀者的姿態,令身為當事者的諸伏景光,心情有些莫名。
羨慕…
嫉妒…
不知不覺間,眼淚早已枯竭了。
他有些不太理解,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
而且,兄長的話,好友擠出來的聲音,完全不像是現實…
夢,這一定是夢吧?
真希望趕快醒來…
“景光。”
不知何時,諸伏高明重新走進了病房內。
他握著自己弟弟的手,盯著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景光,以后有我在,別擔心。”
溫柔的聲音響起,安扶著被不安和恐懼侵蝕的諸伏景光,可并沒有起到能立即撫慰人心的作用。
畢竟這樣的事,無論放在誰身上,都難以接受。
諸伏景光是人,所以這是最正常、最真實的反應。
“以后?哥,你…”
諸伏景光似乎從自己兄長的話中,讀出了潛臺詞。
難道,要為了自己,辭去警察官的工作,來照顧自己嗎?
怎么可以…
“只要經過康復訓練,你的手還是能像從前那樣活動。甚至其他一些地方,在經過康復訓練后,也可以。”諸伏高明說著。
不知道這番話究竟是在安慰,還是在將醫生所 交代的,毫無保留的說出口,陳述著事實。
“哥,腳呢?腳也要做康復訓練…”
“這…是不可能的。”
諸伏高明的面色僵硬了一下,搖搖頭否定道。
是嗎?
這樣啊…
諸伏景光沒有說話,只是繼續聽自己的兄長說著。
他在向醫生打聽了自己的情況后,便千方百計的為自己收集信息。
之后去了幾家醫院,跟他們說了自己的癥狀,但得到的回答,幾乎都無一例外。
——現在的醫學,無法讓斷掉的神經,恢復原狀。
這讓諸伏景光明白了,即便是在醫學如此發達的現代,也有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只能放棄。
“景光…雖然會很辛苦,但也沒必要放棄未來。有很多人,即使腿腳無法動彈,也依然能過得很幸福。你也一定可以。以后,我們一起…兩個人一起努力吧。”
聽到兄長這番話的他,眼淚再次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真的…
真的要為了自己,放棄十分熱愛的,警察官一職…
諸伏高明見狀,伸手替他擦去了臉頰上的淚水。
幸福…
這種事,諸伏景光想都不敢想。
因為,他的腿…
以后,自己還能有機會,繼續微笑嗎?
怎么可能…
笑不出來啊…
“哥,笑不出來,笑不出來…”諸伏景光哽咽著。
“不用笑,哭出來就好。”
諸伏高明伸手輕拍著他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撫。
“景光,我不會丟下你的。會一直在你身邊…所以,沒關系。”
這樣說著,諸伏高明再次伸手,為他拭去了臉頰上的淚水。
翌日。
正如自己所承諾的那般,諸伏高明正式向課長遞交了辭呈,甚至準備離開長野。
盡管課長一再挽留,但他仍是去意已決。
景光需要自己…
比起守護群眾這樣偉大的課題,自己還是保護好,更需要保護的人吧。
半個月后。
治療告一段落,進入復健階段。
腿還是老樣子,一點兒也動不了。
聽康復醫生說,能不能用剩下的功能彌補失去的功能,對以后的人生有很大的影響。
所以,不管再怎么做康復訓練,無法動的腳都無法再動了。
“稍微抬起來一點。”
以那個聲音為信號,床頭有了一點起伏。
雖然上半身只被抬起了十五度,但強烈的暈眩感瞬間襲來,令他十分想吐。
“放回去。”
那個聲音進行著指揮,床頭又再次和床位平行著。
諸伏景光躺在平坦的床上,有些失神。
僅此而已。
只是稍微抬起身體而已。
連這種事都做不到…
“別擔心,這是大家都會走過的路。”
雖然護士的話是出于鼓勵,但這反而讓諸伏景光更加絕望。
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行動不便的真正痛苦。
這樣的事,和自己一樣的人,都能克服嗎?
不到這一點的自己…竟如此軟弱嗎?
每天都是如此重復的康復訓練,他本以為這會讓自己重新燃起希望,沒想到現在只會讓自己絕望。
這樣的自己…還能活下去嗎?
只能看到黑暗。
哪怕是一點點的光,也能照亮自己…但現在,肯定已經沒有了。
他用可以移動的眼球,捕捉房間的窗戶。
如果…
如果,能一個人去那里的話——
諸伏景光在腦海中,描繪著從大開的窗戶,掉下去的自己。
自己被摔在堅硬的柏油路上。
他想那樣做。
這樣的話,就能將自己從痛苦中,解放出來。